一日夕阳西下,余晖似雾,放眼望去一片烟红,离央宫内此时显得更加热闹许多。
苏贵妃视子如命,对待太子的需求更是有求必应。前几日派人在宫外寻了两名歌妓,唤作妩儿和媚儿,人如其名均长的肌如白雪,明眸皓齿,极尽的妩媚动人。
太子乐在其中左拥右抱,正和两位佳人玩的痛快淋漓。忽听得内监总管福公公上前禀道:“刚才延禧宫的宫人来传话,说娘娘命人煮好玛瑙八宝粥,让太子给皇上送去。这会儿子,奴才已经煮好了,还望太子……。”
太子拥着刚得的美人,很是爱不释手,不耐烦的截断了福公公的话,“白养了你们这起子奴才,送个粥也要本宫亲自去。”
见太子有了一丝薄怒,福公公忙不迭的解释:“娘娘实在是用心良苦,让太子亲自给皇上送去,是想让皇上念着太子您的一片孝心。”
太子眉毛上扬,没好气的低嚷:“好了,好了,真是扫兴。”说着,推开怀里的美人正欲起身,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蹙着眉问:“父皇现在在哪个宫里?”
“就在不远的凤仪宫”福公公小心的答道。
太子一听,立刻瘫软了身子,颓然的坐到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每次去凤仪宫,都觉得阴森诡异的很。算了,算了,还是不去了。”
对身边的贴身太监小金子吩咐道:“还是由你替本宫去吧!”同时指了指梦影和崆峒,言简意赅的说:“你俩同去。”
“可是娘娘那”福公公面有难色。
“母妃那,本宫会说。母妃什么事情不依着本宫了,还用你这奴才在这多嘴。”太子敷衍了一句,又将美人揽在了怀里,优哉游哉的饮起了酒。
梦影和崆峒领了命陪着小金子,再加上端着玛瑙八宝粥的一个宫女,出了离央宫,行在长长的永巷。两侧古柏夹道,花木繁荫。
这是梦影进离央宫以来,第一次出的宫门,今晚的月亮如钩如虹,月光清清浅浅,空气高爽干凛,微风吹在脸上很是惬意,心情自然也是异常的愉悦。
果然如福公公所说,凤仪宫离离央宫确实很近,没觉得走多远就到了。整个凤仪宫灯火通明,炫彩的光芒映在宫门外宫女侍卫的脸上,像镀了金的佛像一般。
小金子说明了来意,便有宫人进去通报,他们四人便候在外面耐心等待。梦影在离央宫的这些日子,由于皇上最近国事繁忙,只来看过太子一两次,可正赶上她不当职。还并未见过皇上的龙颜。
对于挚帝东宫皓,可以说梦影是相当崇拜的。早在襄国时,耳闻过挚帝的英武贤德,便心生过仰慕之情。眼前,马上就要见到金身了,心里却是十分的紧张。怀里如有小鹿一般乱撞。
很快,一个小太监通传让他们进去。入得凤仪宫的宫门,便觉得暮色四合的殿宇有些沉寂,院落深深,飞檐重重。院子里到处都是凋残了的梅,想必皇后娘娘酷爱梅,可惜梅已开尽,再多的宫人充盈也掩不住凤仪宫的凄厉之态。
穿过正殿,来到偏殿。殿内原本极是敞亮,雨过天青的纱帐轻薄的如透明一般,透映着檐外婆娑树影,风吹拂动,纱帐猎猎舞动,更显的殿内格外寥落。
奴才均奉命在殿外守候,殿内寂静无声,梦影小心翼翼的跟在小金子身后。只见眼前一个高大背影,正对着一张女子的画像。宽宽的肩,挺直的脊背,穿着一袭玄灰色龙袍,腰间系着碧色的腰带。那背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伟岸,让她有一瞬间的温暖之感。
未来得及多看上几眼,随着小金子的一声叩拜声,一同跪在了地上。
“起来吧!”这三个字出自九五之尊,可听不出一丝的威严,却暗藏着无尽的惆怅悲恸。这完全出乎梦影的想象,她心目中的挚帝一直是个如波涛汹涌般气势十足的霸者。难道这才是孤家寡人的真面目。
起身后,挚帝便向小金子询问着太子的一些日常起居的情况,梦影却借此机会偷偷打量龙颜。朗目疏眉,轮廓分明,龙章凤姿,神骨秀气萧索,眸子中刚中带柔深不见底。
梦影对着龙颜有了片刻的失神,却最终被挚帝身后的女子画像所吸引。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冰肌玉骨,顾盼神飞,宛然如生。画中不知入了真人几分,就画中姿容而言,貌美脱俗乃梦影平生从未见过能有一人与之相媲美。清澈见底的眸光更是让人触动心弦,久久不能忘怀。
出得凤仪宫,梦影的心思百转千回。凤仪宫乃是皇后的宫殿,照理说皇上在此皇后应该伴驾才是,可刚才为何不见皇后?却让皇上独自对着画像发呆。那张画像是不是皇后,如果是为何如此年轻,如若不是,别人的画像又怎能在皇后的寝殿。
心中越想越疑。小金子从小就伺候太子,为人十分的机灵。想必对宫中的事物都很熟悉,梦影一路上几次都险些开口问他。只是顾念着,小金子平日不怎么待见他们几个近侍。其中缘由不得而知,只是猜想着,或许小金子视他们为男人,而他却与正常的男子有异,再加上身边的宫女对近侍们比对他们太监更加亲近些。才让小金子觉得有伤自尊,虽无正面挤兑过,却甚少理会她和崆峒。
可不知何故,梦影的心如一块磁铁被吸引了一般,很想知道心中的疑问。眼看着快要到离央宫了,不敢再迟疑便叫住了小金子,彬彬有礼道:“金公公,小弟刚进宫,对宫中的事物不太熟悉,所以有很多事要劳公公指点。”
小金子双臂环身,鼻间哼了一声,摆高了姿态。梦影自知他的态度,但还是忍不住直通通的问了:“刚才进的凤仪宫,为何不见皇后娘娘?”
小金子冷哼一声,道:“你问这个跟伺候太子有关吗?对离央宫有益吗?对你自己有好处吗?”
被小金子这连了串的一堵,梦影登时红了脸,只是早猜到结果,也并未做辩解。可站在一旁的崆峒不乐意了。替梦影不平道:“你这般说话就不对了,我们都是离央宫的人,同样是奴才,本应该和睦相处才是,怎么问一个大街面上的事,还这么说话堵人的。”
小金子仗着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更是他面前的红人。在整个离央宫就连内监总管也要忌惮他几分,自是跋扈惯了,怎肯在崆峒面前示弱,“你还没成糊涂球,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个奴才。知道是奴才就应该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问的话少问。”
崆峒的性子何等刚烈,怎忍的住别人如此趾高气扬的训斥,正要发作,梦影却抢先道:“金公公教导的对,我俩日后定当谨记。”
崆峒见梦影服了软,恼的猛跺了一下脚,气鼓鼓的扭过了身子。并不是梦影胆小懦弱,只是顾念着此时若和小金子起了争执,她俩必定会吃亏。再说询问皇后的事已是僭越,若真闹到太子那里,必会落小金子的口实。
尽管梦影忍让,小金子仍是不依不饶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嘀咕些什么,如若上面一个怪罪下来,十个脑袋也不够你们砍的。”说完拂袖而去。
梦影脊背上一凉,小金子的言外之意足以证明,那天崆峒对太子不满的叫骂声确实被人泄露了去。他所说的上面是谁,是苏贵妃还是太子?不管是其中的哪一位,如此大不敬之罪,怎还会容的下她们?
“一个见风使舵的势力小人,忍他作什么。”崆峒气的直嚷嚷。
“你没听说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吗?若想在宫里好好的活着,就应该先放宽自己的度量。”太子只顾玩乐,从不问世事。奴才却是厉害的很。
崆峒不顾小金子撂下的警语,也不理会梦影话里的意思。却是围着她转了一圈,颇有疑惑的问:“你自从进了离央宫,连吃个饭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今个是怎么了,竟敢过问起皇后的事了。”
梦影努了努嘴,反问道:“很奇怪是吗?”
“很不像你的作风”崆峒利落的答。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就是很想知道。”说完,率先朝离央宫的大门走去,只听得崆峒在身后一面跟着,一面嘴里嘀咕着,“老说,这个奇怪,那个不解的。我看最让人琢磨不透的就是你。”
梦影只顾走着,并不理会她。是啊!谁又敢说,自己完全了解自己呢?她一向冷静如斯,还不是因为一个多年的梦,而在这朱红百尺宫墙内与人苦苦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