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从孟贵妃处离开,朝离央宫走去。一路上内心百感交集,自己只不过是多位高手的棋子,这次即使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过沦为棋子的命运。她能做的唯有,在被人运筹利用的同时,保全自己和崆峒的性命。
行至红墙金脊,疏桐槐影,甚是雄壮高大的离央宫门前,脚步顿了顿。今天踏进了离央宫大门,不知还能不能走着出来。
步入离央宫,殿宇开阔,却冷冷清清的,自从挚城病倒,离央宫如同死寂一般。径直踏进殿内,一股浓烈苦涩的药味还未散去。日落西沉,光线愈加晦暗,更显得殿中过于岑寂静谧。
挚城睡在白玉榻上,似乎睡的很沉。守在一侧的小金子,陡然见到梦影,连忙道:“回来了。”
梦影见挚城昏然睡着,脸色苍白如纸,问道:“太子服过药了吗?”
小金子轻声道:“太子服完李太医的药,将近多半个时辰了。”
梦影点点头,李太医每日一次的药已服过,她有些安心了,因为不知李太医给挚城开的什么药,每次服侍挚城服药,他都是极为痛苦的样子。
小金子道:“苏贵妃差人,叫我过去一趟,你好生守着太子。”
梦影脊背一凉,如幽魂似地吐出一个字:“好”她预感到小金子有意被支开,象征着噩梦的开始,可是她无力阻止这一切发生,唯有迂回周旋,保全自己认为应该保全的人。
她安然坐在挚城的身边,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他轮廓分明,鼻子极高。男子这样的相貌,不但有着极强的自尊心,更是彰显了自负,坚毅,霸气。
可他躺在床上的羸弱模样,真的很难和以前的凶狠强势联想在一起。那种承载着霸气不羁的气息及味道,还未在她身上散去,他就这么病入膏肓了么?
他不须结党营私,更不屑对皇上讨好,可他却不留一点痕迹的,将权势滔天的大皇子打的溃不成军。可现在他莫名其妙的病成这个样子,难道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他的主意,对他除之而后快,他真的就这样平静躺在这任人宰割吗?
一阵朱玉碰撞的声音,珠帘被挑开,梦影忙站起身来,见福公公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小金子去了延禧宫,由福公公亲自端药过来,也不觉得奇怪,可问题是挚城才刚刚服了药。
“李太医见太子病情加重,所以和几位资深太医商议后,重新为太子熬了药。”福公公并未等梦影开口问,主动对其解释道。
梦影神色如常,只道:“苏贵妃知道吗?”
福公公迟疑一下,低声道:“娘娘知道。”
梦影将药接了过来,认真道:“太子正睡着,我将药放到炉子上暖着,一会儿太子醒来,我一定会亲自看他将药喝下去。”
见福公公走远,梦影悄悄关上朱门,见墙角有几棵玉兰,忽然灵机一动,直朝玉兰走去。
“你要干什么?”一道薄怒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
梦影一怔,停止手中即将倒入玉兰花下的药,回头看向他。
“你过来。”挚城虽然病重,但语气依然威严。
她端着药,举步上前,与此同时,她在想,她应该给他一个怎样合理的解释。
他坐正身子,从她手中抢过那碗药,她急道:“这药你不能喝。”
他的声音充满着无限诡异:“你不让我喝药,是怕我活,还是怕我死?”最后一个字透着沉重。
她心中一紧,忙道:“太子刚服过药,又有人将药送过来,我怀疑这药有问题。”
他萎靡不振的目光突然变得如清亮的月光一般,落在她的面上,低道:“照这么说来,你是怕我死了。”
梦影气势突然变得狠厉起来,嚷道:“我当然怕你死了,你曾那样欺负过我,你若死在了别人手里,我找谁报仇去。”
他的神色一滞,出神的望了她许久,抬手落在与她被于公公打伤的面颊上,悲痛和怜惜夹杂在一起,柔声道:“你为我受了太多的苦,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
她努努嘴:“补偿,怎么补偿?”他在她身上所做的,他无论怎么补偿,她能恢复以前那么不经世事,冰清玉洁吗?他所做的那些,无疑对她以后追求幸福的路上,造成障碍。想到这里,暗骂一下自己,到什么时候了,她居然想这些。现在连命都快保不住了,何谈追求今后的幸福。
他更加认真起来:“我霍挚城发誓,若能逃过一劫,今生今世都不会负你。”
她满面的疑惑,听他这么说,他把这场病视为一劫,他果真不简单。低问:“你内心有计较了,是吗?”
他难得有过的在人前一叹,“我的身世处境,你早已知晓。抛去我是英帝唯一的儿子不说,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会甘心如饴的任人宰割,长久以往的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要想昂首挺胸,独立自主,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个办法。”
梦影惊呼:“置之死地而后生”天哪!他果然冒了一个弥天大险。她毫不犹豫的将药悠然夺过,放到床头的小几上,轻轻摇晃他一下,“你回头吧!你这样做凶多吉少,这个险万万冒不得。”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刚毅:“这样做虽然凶险,却能够让害我的人在劫难逃。再说,就算以前没有这么做,我就没有活到凶险之中吗?被人当贼一样防着不说,被百官弹劾不提,类似于舞姬暗杀,毒蛇袭击这样的危险,自从我做太子那天起,数不胜数。”
他的语气坚定,“此次无论生死,我只想生死一搏。”
她释然的笑了笑:“所谓忠仆不侍二主,除了随自家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似乎别无选择。”
他紧握她的双手,望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声音轻柔绵长:“自从你落进我的眼睛那一刻起,我便从未将你当作过仆从。”
她挣脱他的手,翘着嘴道:“我们确实不是主仆关系,而是仇敌关系。你记住对我所做的一起伤害,无论多么艰难,一定要活下来,来还清欠我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