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好教养的第三种情形，一般的人往往做不好。我指的是，与最熟识的朋友与最亲近的朋友或确实不如你的人们相处时，不但允许更大程度地轻松，无拘无束，而且可以充分享受到适当的私人社交生活带来的舒适。不过，那种轻松自由也有界线，也不能受到违反。但凡有所疏忽与冷淡，使那些确实不如你或假设不如你的人看来，就会成为伤害或侮辱了。常常见到，几个朋友之间高高兴兴地自由交谈，会突然中断，因为自由常常会变成肆无忌惮。用实例来解释最清楚，假设你同我单独在一起，我相信你会允许我有足够权利完完全全无拘无束地与你作伴，我也多半会相信，你也会认为你也能同样地无拘无束。但是，尽管如此，你会以为我真的认为可以自由得毫无界线了吆？我要向你强调指出：你不该有那种想法，我知道我自己必定会用某种程度的良好姿态来约束你。如果在你跟我讲话的时候，我显示出明显的心不在焉，在思考另外与此事全不相干的事情；如果我不断打呵欠，抽鼻子，打断你的谈话，那么，我该想到，我的行为简直像头野兽，再也别想你会常来看我了。不，同最熟识、最亲近的人相处，也要有某种程度的好教养，以便维持与巩固这种联系与友谊。即使夫妻之间，或男人与情妇之间，日夜都在一起，如果把好教养通统放到一边，亲切感情也会很快贬低到一种粗俗的亲密关系，无可避免地产生轻视与厌恶。我们大多数人都有坏的一面，而揭露别人的劣点，则是无教养的放肆的表现。我当然不会用俗礼来束缚你，繁文缛节对我们只有损害，但我也一定会观察你有何种程度的教养，首先是体面，我确信，保持体面是使我们能够长期相处所绝对必需的。
在有关好教养这件重要事情上，我不想再多说，此信已写得太长，但是，今后我仍将不断提醒你，使你记忆常新。我还要复述以下一些格言，来结束此信：
只有高深的学问，缺乏良好的教养，则不受人们欢迎，只有烦人的迂腐气，除了自己的书斋别无他用，因此可以说是用处很小甚至毫无用处。
一个缺少完美教养的人，既不适宜进入优秀团体，进去了也不受欢迎，因此，此人也会很快不喜爱这一团体，进而与它断绝关系，陷入孤独，甚至更坏，去同坏人为伍。
一个缺少好教养的人，完全不适宜交往，也同样完全不适宜事业上的往来。
亲爱的孩子，我恳求你，让良好的教养成为你思想与行为最重大的学习课题，为此哪怕花上半天时间。细心观察以良好教养出类拔萃的人物，模仿他们的行为与风度，——不，努力去超越他们，这样才能赶上他们的水平。你要相信，就各种各样的品质而言，良好教养的重要性，犹如慈善心在基督教美德中的地位。看看：慈善心如何使基督教美德更受人称赞，而缺乏慈善心又如何遮蔽了基督教美德。但愿你更受称赞而不受遮蔽。
名言佳句英汉对照
I am convinced that education， more than nature， is the cause of that great difference which you see in the characters of men.
我相信，是教育而不是天生品质，才是形成人们巨大差别的根本原因。
（十九）要学会纯净、流畅的文体
1749年11月24日（旧辑），伦敦
每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为自己提出一些比“吃喝拉撒”更重要的目标。他渴望出人头地。当凯撒在暴风雨中上岸时说，他能否活下来并不重要，而绝对重要的是他必须去到他要去的地方。普林尼[80]留给世人一个惟一的选择：要么做些值得被写下来的事情，要么写些值得被阅读的东西。我相信，在你的头脑里，已经有了其中之一或二者皆备。但是，你必须知道并运用必要的方法，否则你将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知识必须要有装饰，不仅要有“重量”，而且还要有“光泽”，否则，黄金被当作了铅块，这是常见之事。你有知识，还会增多，我对这方面不担心。但是，作为你的知已，我的责任不在称赞你已有的，而是毫无顾虑地告诉你，你还欠缺些什么。我必须坦率对你说，我担心你除了知识之外，别的什么都缺。
近来，我给你写信已谈了许多有关教养、谈吐、风度等等，此信将谈另一个题目，同上述问题很接近，我确信你还未能掌握的，那就是：文体。
文体是思想的衣裳。就算思想很恰当，如果文体是拖沓、粗糙、粗鲁的，那么你的话就不中听，你就像是穿着破衣烂衫，得不到好评。不是每个人都理解，凭文体就可以判断一个人，但是，每一只耳朵可以或多或少地对文体做出评判。假设我要对公众讲话或写作文章，我情愿选择较温和的内容，但在文体上修饰得美伦美焕，而不情愿用蹩脚的语言文字用笨拙的方式方法去谈论世界大事。你未来的事业是在国外开展协商谈判，回国来在下议院作演讲。在这两种情况下，如果你的文体不雅致，你会给人什么样的形象不会受到我的批评呢？让我们来想象一下：你在给一位国务大臣写一件公文，这件公文将会在内阁会议上宣读，很可能此后还会呈交议会，公文上如有任何不规范、语法错误或俗词语，几天之内，整个王国将传遍你可笑的不名誉的错误。
有句话说得非常好：人必须生来是个诗人，方能使自己成为一个演说家，而演说家的第一条原则正是运用自己的语言，尤其是要用最纯净、最流利的语言。一个人讲外国话时即使出了大错也会受到原谅，但运用本国语言文字，即使最小的纰漏也会被人逮住，受到嘲笑。
你已在研读三四位最优秀的英文作家的著作：德莱顿、阿特伯里与斯威夫特[81]，应最细心地阅读他们的作品，特别注意他们所用的语言文字。现在在欧洲的英国人，很少能助你改进语言，我敢说，其中许多人运用本国的语言文字同你一样糟，也许更糟。因此，你必须努力更多地向著名作家与哈特先生求教。无需我来告诉你：罗马人、希腊人，尤其是雅典人，是如何关注这件事的。在意大利和法国，有专门从事语言文字研究的机构，只消访问他们有关的学院与辞典编篡者就可以了解他们是如何在改进本国的语言文字的。说来惭愧，我们这个国家在这个方面比任何礼仪之邦都差。但这不是你可以忽视的理由，相反，你掌握得好可以使你更加出众。西塞罗说得好，在言词上超过他人是光荣的，正是在这方面，文明人超越了野蛮人。
经验告诉我：无论演说家或作家，文体纯净流畅，再加优雅的雄辩，能遮盖大量的事实错误。从我来说，我承认（我相信许多人也同我一样），如果听到一个演讲人说话磕磕巴巴，文理不顺，语法错误，或屡次运用俗词语，那么，我再也不愿第二次听他演讲了。要抓住听众的心灵，否则什么也抓不住，而听众只有通过耳朵和眼睛才能到达他们的心灵。只凭人品与学问不能赢得人心，心灵要靠打动。此点务请你切切牢记。要用你的谈吐、气派、动作来吸引人们的眼睛，用流畅和谐的语言词汇来使人们觉得顺耳。我要再反复对你言讲，除了你已有的与将有的知识以及一切好品质之外，如果你没有优雅的谈吐，没有潇洒自如的风度与全神贯注的气势，没有流利的口才与文才，你必定成不了大器。
你已经研究读过“昆体良”[82]，这是世上造就演说家的最佳课本；还应研读“演说家西塞罗”。把它们从拉丁文、希腊文与英文几个文种间反复转译，使你自己拥有一种纯粹的、流畅的英国文体，反复练习，自能成功。我未发现上帝把你创造为诗人，我很高兴他没有这么做，因此，看在上帝的份上，把你自己训练成为一位演说家，那是你可以做到的。虽然我还称你“孩子”，我认为你已不再是孩子。当我想到我在你身上所施的大量肥料时，我期望你在十八岁时的成就比一般人在二十八岁的成就更大、更多。
名言佳句英汉对照
Pliny leaves mankind this only alternative；either of doing what deserves to be written， or of writing what deserves to be read.
普林尼留给世人一个惟一的选择：要么做些值得被人写下来的事情，要么写些值得被阅读的东西。
（二十）认识人的复杂本性
1749年12月19日（旧辑），伦敦
有关人类的知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很有用的知识。对于命定要同公众打交道的你来说，这是十分重要的。你将同各色各样的人物接触，为此必须对他们有透彻的了解，方能稳操胜券。这种知识无法系统获得，只能通过你自己的观察凭你自己的聪慧去琢磨。我将给你一些提示，也许对你有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