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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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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酒保听鲁智深这么一说笑道:

“原本此地往来客商着实不少,只不过今日大雪,路途难行,那些客人都不曾出来,所以酒菜齐全。若是平日,未到晌午,牛肉就光了。肥鹅嫩鸡,却是自家养的,客观若要,这便去杀。”

林冲点头道:

“也罢了,先切五斤熟牛肉来,将两只肥鸡来。”

酒保点头答应,去不多时,将来铺下,一大盘牛肉,两只肥鸡,数般菜蔬,放两大碗,一面筛酒。鲁智深在东京城中吃惯了周家酒楼自酿的美酒,自然吃不惯这村酒,只吃了两碗,便不肯再吃。林冲心中有事,酒到杯干,连吃了三四碗酒。这边两人只管吃喝,却见店里一个人背叉着手走出来,到门前看了看雪,问一旁的酒保道:

“什么人吃酒?”

鲁智深低头看着桌前的酒肉,只管吃。林冲心中微紧,偷眼看那人,头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脚着一双獐皮窄靿靴,身材长大,貌相魁宏。双拳骨脸,三丫黄髯,只管把头来摸着看雪。林冲待要再看,鲁智深却又插过话头,叫酒保筛酒。林冲心中焦躁,冲酒保道:

“酒保,你也来吃碗酒。”

酒保吃了一碗。林冲这才问道:

“此间去梁山泊还有多少路?”

酒保答道:

“此间要去梁山泊,虽只数里,却是水路,全无旱路。若要去时,须用船去,方才渡得到那里。”

鲁智深笑道:

“我与你些钱炒,你可与我觅只船儿,如何?”

酒保苦笑道:

“客观说笑了,今日这般大雪,天色又晚了,那里去寻船只。非是小的推诿,只是难办。”

林冲点头道:

“我多与你些钱,劳烦你觅只船来渡我过去罢。”

酒保连连摇头道:

“非是小的推诿,只是天晚,又下得这般大雪,便是钱再多,也无处寻人,实是无法。”

林冲寻思道:

“这般却又怎的是好?”

这在自己心中郁闷之下,那林冲也不吃菜,只是又吃了几碗酒,一股幽怨之气闷上心来。那便鲁智深自己不喝,却把酒来劝。这酒虽然村酒,却也有些力道。林冲已有七八分的醉意,心中陡的起了一四不平之气,想起自己在京师做教头,禁军中每日六街三市,游玩吃酒,和周宇等人谈论武艺,回家之后有自家娘子陪伴,好不快活,谁想今日却只因为那高衙内一个泼皮混混,花花太岁,在自己的眼中如同猪狗一般的人物,居然就被高俅这贼坑陷,没了大好的前程,又在脸上留下了纹了面金印,成了别人口中的贼配军,直断送到这里。闪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受这般苦楚。不由的淌下两行清泪来,那鲁智深见了,心中也闷,轻声开导道:

“罢了,罢了,林兄弟莫要如此想法。在这里平白惆怅,先前你问我你家夫人如何,我告诉你,自你走后那高衙内时时派人到你岳丈张教头家骚扰,被周家兄弟找人暗中教训的一番可算是老实多了,想那高俅撒出了人手来找,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而周宇兄弟生怕那张教头家有什么事情,就让张教头一家全部搬到那周家城外的一个庄子里去了,现在有周家兄弟照顾,一切都好,那你家娘子就盼着你,你可要好好保重才是,待我们上了梁山,什么事情都好办了,再不受皇帝小儿的管束,岂不快哉?等彻底安顿好了就把你娘子接来岂不更好?”

林冲听了鲁智深的话,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愤然道:

“我现在只是不恨别的,只恨我林冲命不好,居然被高俅那厮逼到这般田地,实在!!实在是!!待有朝一日,我林冲一定要取下这高俅父子的狗头,以泄心头之恨!”

这两个人正说着,忽然之前那个穿皮袄的汉子,走向前来,一把搭在林冲肩膀上,喝道:

“你好大胆!你在沧州做下迷天大罪,却在这里!见今官司出三千贯赏钱捉你,却是要怎地?现在居然不跑,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居然还在这里吃酒,当真好大的胆子!”

鲁智深听了,面色一正,脚步微微一挪,已经挪到了禅杖旁边,但是他也不说话,只管喝酒。林冲听得那人的话,心中已是存了一分心思,也不着急,反驳道:

“你道我是谁?”

那汉子笑道:

“你不是豹子头林冲么?”

这林冲忽的眉头微皱,反笑道:

“你怕是认错了,我自姓张。怎地和那林冲扯上关系?”

那汉子大笑道:

“你莫胡说!方才我明明白白的听你自称林冲,你脸上纹着金印,想你在江湖上还算有些名气,怎么一点事情都不知晓,但凡在江湖上行走的,只要脸上有金印,哪个不将自己脸上的金印遮个严严实实的,不是贴块膏药,就是拿什么东西遮住,更狠的连这皮肉都削去,也只有你不晓事的才将这金印大大方方的露出来,这等大事,如何要赖得过?”

这林冲听了那汉子的话语,先用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金印,然后把眼看那汉子道:

“你真个要拿我?”

这汉子看了他和鲁智深一眼,笑道:

“我却拿你做甚么?你们二位且跟我进来,到里面和你说话。”

鲁智深见状便冲着林冲点点头,站了起来,用脚一踢自己新近打造的那根足足重有一百单八斤的禅杖,左手一把抓住,扛在肩上。林冲见鲁智深谨慎,也神手将腰刀抄了,挂在腰上,然后仔细的摸了摸那鲁智深早前带来,由周宇为那林冲弄的一件方便携带的武器,这才跟着去了。那汉子见两人谨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摇头轻笑。一边带着这两个莽汉到后面一个水亭上,叫酒保点起灯来,这才和鲁智深、林冲施礼,对面坐下。那汉子便问道:

“却才见二位兄长只顾问梁山泊路头,要寻船去,那里是强人山寨,你待要去做甚么?”

那鲁智深一听赶紧冲林冲使了个眼色,让他说话。这林冲心中狐疑,不知道鲁智深缘何这般动作,只得说道:

“实不相瞒,如今官司追捕小人紧急,无安身处,特投这山寨里好汉入夥。因此要去。路上正撞上我这兄弟,他当日为救我,恶了高太尉,也流落江湖,正好一起来过。”

那汉子听罢,望向鲁智深道:

“不知道这位是何方好汉!”

那鲁智深一听这汉子打听自己的来历,不由笑道:

“洒家乃是关西人,曾在西北军中当过提辖,后犯了事,这才出家流落江湖,只因背上有花绣,所以得了一个诨名,人称花和尚鲁智深。”

那汉子听了,不禁叫道:

“阿也,莫非是那渭州府三拳两脚打死那镇关西的鲁达鲁提辖?真个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如今一见就知大师当真是一条好汉,”

那鲁智深摇头笑道:

“些许虚名,值得甚事。不过是打死一个欺男霸女的屠户罢了,想那镇关西欺人太甚,居然强骗一弱女子,便是石人也忍耐不得。洒家见了当然要出手!”

那汉子听了鲁智深的这一番言语笑道:

“正是如此。想二位如今虽犯下了泼天杀的大案,必遭官府的索拿,所以要投梁山,虽然如此,但梁山却不是谁都能上的,到此处,必有个人荐二位兄长来入伙。”

林冲听了便接口道:

“有沧州横海郡故友举荐将来。”

那人听罢,点头道:

“莫非小旋风柴进么?”

这鲁智深听了,心中微动,暗道:周家兄弟说得不错,这伙强人和柴进的关系却是不浅。林冲却是不知,反问道:

“足下何以知之?”

那汉子大笑道:

“想柴大官人与山寨中大王头领交厚,常有书信往来。”

林冲听了,便拜道:

“有眼不识太山。愿求大名。”

鲁智深却是巍然不动,只是抱拳行礼。

那汉子慌忙答礼,说道:

“小人是王头领手下耳目。姓朱名贵,原是沂州沂水县人氏,江湖上但叫小弟做旱地忽律。山寨里教小弟在此间开酒店为名,专一探听往来客商经过。但有财帛者,便去山寨里报知。但是孤单客人到此,无财帛的,放他过去。有财帛的来到这里,轻则蒙汗药麻翻,重则登时结果,将精肉片为粑子,肥肉煎油点灯。却才见两位兄长只顾问梁山泊路头,因此不敢下手。后听兄长说出大名,曾有东京来的人,传说兄长的豪杰,不期今日得会。既有柴大官人书缄相荐,亦是兄长名震寰海,王头领必当重用。鲁大师既是兄长兄弟,也是了不得的人物,王头领见了,定然倍加欢喜。”

鲁智深听了,心中老大恼恨:这伙强人,却与那镇关西何异?过往行人,有那为富不仁的,杀之有名。可那挣口饭吃的,你便将其害了,让其遗下一家子孤儿寡母,该如何过活?这梁山可是要夺定了。还有这朱贵的名号也不知道是谁给起的,居然叫什么旱地忽律,这忽律乃水中猛虎,像那周宇兄弟的横江忽律听起来多霸气多响亮,只要霸占住了一条江,才能将这忽律水中猛虎的本事发挥出来,这旱地里的忽律,不就和脱了水的鱼儿一般么,这不用人动手,只等两天就能把这忽律给晒死了,这名号当真犯忌,怪不得这朱贵混了江湖多年,还只是一个喽罗,这不会起好名字当真不行!

那朱贵却不知鲁智深顷刻间转了这许多心思,随即叫酒保安排分例酒来相待。林冲忙推辞道:

“何故重赐分例酒食,拜扰不当。”

这鲁智深也假意推让。那朱贵笑道:

“这可是山寨的规矩,每年山寨中留下分例酒食,但有好汉经过,必教小弟以此相待。如今既是两位兄长要此入夥,怎敢有失祗应。”

随即朱贵安排鱼肉盘馔酒肴,到来相待。这几个在水亭上吃了半夜酒。林冲一心早日上山,以言挑道:

“如何能勾船来渡过去?”

那朱贵劝道:

“这里自有船只,兄长放心。且暂宿一宵,五更却请起来同往。”

当时两个各自去歇息。睡到五更时分,朱贵自来叫鲁智深和林冲起来,洗漱罢,再取三五杯酒相待。吃了些肉食之类。此时天尚未明。朱贵把水亭上窗子开了,取出一经鹊画弓,搭上那一枝响箭,觑着对港败芦苇里面,射将去。鲁智深心中了然,知道是江湖上的暗号,心中却也多了几分警惕:这梁山进退有据,却是了不得的人物,只是不知道周家兄弟提早的准备如何了,而这林冲却是不知,疑惑问道:

“此是何意?”

这朱贵健谈,笑着解释道:

“此乃山寨里的号箭。少刻便有船来。若无此号箭,则往来船只,绝非寨中之人。”

没多时,只见对芦苇泊里,三五个小喽罗,摇着一只快船过来,迳到水亭下。朱贵当时引了鲁智深、林冲,取了刀仗行李下船。小喽罗把船摇开,望泊子里去,奔金沙滩来。鲁智深和林冲都偷眼看这梁山,真个是好去处。两人心中都暗自赞叹,如此基业,真是强人的宝地。若是经营得当,任朝廷千军万马,又能奈此地如何?船泊了岸,朱贵同鲁智深,林冲两个上了岸。小喽罗背了包裹,拿了刀仗,跟在后面。一行人径自上山寨来。那几个小喽罗自把船摇去小港里去了。

那鲁智深存心不良,只管把眼看这梁山,但见左右两边都是合抱的大树,半山里一座断金亭子。再转将上来,见座大关。关前摆着枪刀、剑戟、弓弩、戈矛,四边都是擂木炮石。只不过山寨上的喽啰一个个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缺了一股征战杀伐之气。看了这一幕,这鲁智深在军中多年心中有了底,这梁山虽然是个险要的去处,奈何王伦几人最多有些小聪明,却不会经营,成不了什么大气。一行人慢慢前行,早有小喽罗先去报知。待进得关来,两边夹道,齐齐的摆着队伍旗号。又过了两座关隘,方才到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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