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晨光从天边照来,把山野映成金黄色,在没有电之前,林晓顺觉得这是最好看的光。
一大早,林晓顺爬过山丘,去往南边山下的农场。那是老校长的农场,每周日,奶奶都会让他去一趟,帮忙照料没长大的鸡崽。
林晓顺来到农场,老校长在喂鸡崽,他一只手抱着铁盘,一只手撒着麦穗。
“爷爷好!”
林晓顺笑着打声招呼。
老校长看见林晓顺,柔声说道:“你来了?奶奶还好吗?”
林晓顺点着头,说道:“好!”
老校长没有继续说话,低头喂着鸡,让林晓顺自顾自去打扫农场。
扫完门前的落叶,林晓顺坐在阶梯上,想着村里的故事。想了一会,他又起身,往农场里边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面,也有一个旧书架,和一张古老槐木做成的办公桌。桌子上压着一张玻璃,玻璃下面放着几张黑白照片,过了胶边,仍经不起岁月腐蚀。隐约看的出来,有一张是一群青年男女的合影,女人们袖子上绑着巾带,脸,模糊不清。
另外几张,就是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最边上一张,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微微笑着。
老校长走了进来,他就站在门槛前边,看着林晓顺。
“爷爷,这里面有你吗?”
林晓顺转过身,好奇的问道。
老校长咳嗽了一声,放下铁盘,慢声说道:“有啊,左边那个就是……还有你奶奶……”
奶奶和老校长,虽隔一山,却从未真正分离。两个人,似乎有着无法言喻的感情,但林晓顺问奶奶,老校长是不是他的真爷爷?奶奶总是摇头。既然不是,为什么他每个星期都要去农场帮忙?老校长还会来家里,带着老母鸡或者别的家禽。
打扫完整,林晓顺放好扫把,跳出农场。跑了十几米,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他伸出手,递给老校长一个信封。这是奶奶吩咐林晓顺带给老校长的信件。老校长望着信封,手,显得有些颤抖。大概,这意味着特殊的含义吧。
林晓顺走了,老校长回到屋内坐下,轻轻拆开信件,他读着信,老眼朦胧,眼角湿润了。
老校长趴在桌上,轻轻的缀泣:“青萍……青萍……”他喊着,喊着,声音微弱,嘶竭。林奶奶的名字,原来叫青萍……
②
一天的光影很快就会不见,一天的光影也很快就会重现。天边挂着白色的云,是新的一天,林晓顺穿过竹林,朝半山腰走去,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陆陆续续朝这边走来。
这一周,就要开始新的课题,时间,总感觉匆忙,匆忙得没做好准备,就要悄然启程。
林晓顺刚坐回座位,王永超就急急忙忙闯进了教室。一把拉起林晓顺的手,转头对大伙说道:“你们快来!快来!”
王永超语调激动,拉起林晓顺就跑,班里的人惊愕了一阵,也急急忙忙跟着跑了出去。王永超这么慌张,究竟发生什么大事?
王永超拉着林晓顺,往高坡上走,来到高坡上,他指着村边的泥泞土路,十分兴奋地喊道:“你们看!你们快看!是小汽车!”
林晓顺听完,兴奋地朝那边望去,果然!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正缓缓地朝学校方向开来!深山里的孩子,在书里看过,听方吉林讲过,却是第一次看到!
一瞬间,这群孩子就激动地抱在了一起,林晓顺激动地大喊:“是汽车!是汽车耶!”
孩子们跳了起来,还朝轿车挥手。
林晓顺对王永超喊道:“王永超,汽车为什么会来这里?”
王永超拉着林晓顺的手,笑道:“不知道,应该是方老师给他们寄信了吧!方老师说,有小汽车来,很快就会有电了!”
“哦!”
林晓顺应了一声,抬头眺望着远方,他想起了奶奶,想到了学校,也幻想着城市……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卢老师匆匆的跑过来,安排大伙自习,然后又匆忙跑回办公室。一辆汽车就停在山脚下,一个高高瘦瘦,穿黑色西服,白色衬衣,戴一双银边眼镜的男人,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四周都变得严肃起来,孩子们不敢发出声响,但还是有胆大的孩子,悄悄溜出了教室,跑去山脚下。
林晓顺按捺不住,起身弯腰偷偷走出了教室。林晓顺想下山去,刚想走,又好奇起老校长和外来人的交谈。他猫着腰,偷偷朝校长办公室走去,来到校长办公室,发现只有老校长和卢老师,戴眼镜的男人却不见了。林晓顺有点失望,刚想走开,突然听见方老师那边的办公室,传来微弱的争吵声。
林晓顺好奇地走到方老师的办公室,透过破烂的窗户,却看见方老师眼睛红红的,在跟男的争吵着什么。
方吉林的桌面上,那张合影被推到了地上,原来合影里的男人,就是眼前的男人。可是男人已经结婚了,他和妻子的合照,就夹在他的皮夹里。
两个人吵了几句,男人突然将方吉林推倒在桌上,然后抱住方吉林,强吻下去。方吉林推开他,装作强悍,喊道:“放开我!我要喊人了!”
男人的脸却变得狰狞,厉声说道:“你喊!想想那些孩子!”
一瞬间,方吉林仿佛被抓住了软肋,不再挣扎了,心也像死灰一样,熄灭了。林晓顺的眼睛睁的很大,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在这个少年心里,恐惧开始蔓延。
“噗通,噗通……”
林晓顺的脸变得通红,心跳像奔马一样,上下起伏。
他看到了……方吉林不再反抗,男人压着她,撕开衣物,然后交合在一起……
林晓顺疯狂地跑出了学校,那一天,心里像下了一场大雨,阴雷交错,方吉林讲过的礼仪道德,慢慢地绞成罪恶两个大字。
③
“叮铃铃”
漫长的放学铃声终于敲响了,教师里的人群涌动了一下,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孩子们都走了,墙上那几道裂缝格外显眼,卢老师低着头走进教室,静静地将桌椅摆放整齐。
山脚下,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被顽皮的孩子拍出了几个掌印。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伸了一下懒腰,然后走了出去。
桑树的叶子,又落了几片,天蓝蓝的,有一股桂花香味,从山的那边飘来。
方吉林整理着凌乱的办公室,山脚下,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方吉林抬抬头,又低下,不去理会。
④
傍晚,林晓顺坐在池塘边,望着安静的湖面,有些失神。
英子来找他,说:“晓顺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晓顺摇摇头,没有说话,夜晚的树林静的可怕,靠水的地方风大,直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英子穿着格子衬衣,显然有些冷了,两只手交叉在胸前,静静的在晓顺旁边坐下。
林晓顺站了起来,对英子说:“英子,有想过去城里吗?”
英子摇摇头,看着林晓顺,说:“在这里不是挺好么?”
林晓顺抓起一个石子,狠狠地朝水面扔去,荡起卷卷波纹。
本来有心事要说,可是又陷入了沉默。田里的虫子开始鸣叫,青蛙躲在荷下欢歌,山里的夜晚,是凄美的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