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抬起脸庞,是个年轻男子。
他皮肤生得很白,眉清目秀中有股含羞带怯的风情,独孤琦瞧上去只觉得眼熟,似曾在哪里见过。
“你是?我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你。”独孤琦将整个身体都埋在浴桶中,只探出脖子和脸,小心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愉欢,你在这里做什么?”李嬷嬷不客气地问。
独孤琦听到李嬷嬷唤他的名字,恍然想起她从汪傅颐手中救回端午和孟熙的时候,在门口守着两名少年,愉欢正是其中态度比较软和的那个。
“是你!”独孤琦恍然大悟,“你是庶父的侍子!”
愉欢见自己被发现了,十分羞赧,泛起潮红。
“小奴……小奴是奉侧夫老爷之命前来……前来检修屋顶的。”愉欢支支吾吾地回答。
这话连独孤琦都骗不过,更别提老道的李嬷嬷。
“你跟合欢都是做房里精细活儿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检修屋顶!”李嬷嬷没好气地说。
独孤琦一向认为汪傅颐对自己用心险恶,这会儿派愉欢来修葺屋顶,肯定是借口。不过她并不打算追问,因为既然他是汪傅颐派来的,那肯定会编出各种借口来搪塞盘问,从他口中问出真相是不能指望的事。
愉欢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独孤琦大度地说:“算啦,李嬷嬷,既然是庶父吩咐来的,我也不想为难,您将他带出去好好管教一下也便是了。”
李嬷嬷应承了独孤琦,狠狠瞪了愉欢一眼,拎着他颈项后的衣襟把他拽了出去。
独孤琦长舒一口气:这个凶神恶煞的老婆子可走了,她可以继续享受她的花瓣澡了。
屋顶破了?不妨事。
她闭上眼睛。
在这荣亲凰府,她是主人,可以尽情享受。如今屋顶已破,就算梁上再有君子,恐怕也没有藏身之处了吧。
李嬷嬷拖了愉欢出来,左右看看见没有闲杂人,便压低声音问道:“侧夫老爷那边你都应付妥了?”
愉欢点头:“妥了,这就是侧夫老爷吩咐我过来的。”
李嬷嬷一笑:“果然不出亲凰所料。走,跟我去亲凰那里复命。”
李嬷嬷和愉欢到独孤莹房中的时候,她刚喝过了药,见这二人来了,便打发朗静先出去候着。
独孤莹看着李嬷嬷,沉默一会儿才问:“你可看清了?她是我的阿琦吗?”
李嬷嬷点头:“依奴婢看,小姐除了性情有些大不相同,同以前并无变化。奴婢确定这就是小姐。”
独孤莹松了一口气,自责地笑道:“我就知道,阿琦只是顿悟了些什么,傅颐一定是多心的,她就是我的阿琦,不会是匪徒找来的冒牌货。这就好,这就好。”
李嬷嬷问:“奴婢敢问,接下来?”
独孤莹欢喜过度,又是一阵猛咳,她自己喝了水,咳嗽才好些:“接下来就看愉欢的了,怎么让傅颐按照我们的计划走,就看他怎么引导傅颐了。”
愉欢在下面应着,独孤莹和颜悦色说道:“这次你帮着探小姐的底,做得不错。还要让你从屋顶上跳下来,真是苦了你,一会儿让李嬷嬷带你去擦点药吧。”
“小奴没事,为亲凰办事,小奴万死不辞。”
独孤莹点点头,又问:“忠心可嘉,那你可知道待会儿回去怎么跟你的侧夫老爷交代呢?”
“小奴就说,小姐还是原来的小姐,他过虑了。”愉欢回答。
“不,”独孤莹笑着摆手,“你要告诉他,小姐是假的,是匪徒们弄来冒名顶替的。”
“这……”愉欢问,“那要是侧夫老爷要给小姐验身怎么办?只要一验他不就知道小奴说的是谎话……到那个时候,只怕他就不会再信任小奴了。”
“所以这就要靠你了,”她说,“你要引导傅颐在匪徒们身上做文章,而不是小姐。”
愉欢明白了,他不再问为什么,跟着李嬷嬷辞了独孤莹,上药去了。
朗静见他们二人走了,忙进去服侍,主仆俩商量会子对策,便也休息下了。
愉欢回到汪傅颐处,按照独孤莹所教的话回禀了主子,汪傅颐听说独孤琦原来是个冒牌货,心中大喜,益发觉得自己将她扳倒、从独孤莹手中重获大权指日可待。
几日后,端午飞鸽传书将独孤琦叫了出来,说是发现了荣德堂拆除流民窟一事的重要相关人员。
独孤琦听说后大喜,赶忙就跟端午去了。二人七拐八绕,才来到一个僻静的房子。
“这是什么人,怎么住得如此僻静?”独孤琦边擦汗边抱怨道。
“自然是拆流民窟一事关键的人,否则他还需要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躲避你庶父吗?”端午反问。
独孤琦无奈地吐吐舌头,端午不理她,上前叩门,然而敲了半天却无人来应。
“鄂师傅?”端午唤道。
仍无人应答。
他心中一惊,大叫:“不好!”
言毕踹门而入,院子里空空荡荡,房间里也空无一人。
“你说的这位鄂师傅,他人呢?”独孤琦问。
端午向屋子里面走去,却忽然站住了。
“怎么回事?”独孤琦跑过来,端午伸手拦她,却还是晚了。
独孤琦看到里屋的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男人,他一动不动,身上有血迹。
她捂住自己的嘴,克制着没有叫出来。
端午上前用食指探了探鼻息,泄气地说:“已经没了。”
显然,鄂师傅被杀人灭口了。
“你、你、你!”独孤琦又惊又怕,她责备道,“你怎么就不能找个人看着他?”
这时候,端午心里也不好受,对于独孤琦的小姐脾气,他的容忍度更低了:“难道我愿意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吗?你为什么只会怪我呢?”
“我给了你那么多钱,你雇个人总雇得起吧?”独孤琦生气地质问。
“大小姐,如果随随便便雇的人就可靠,那么你也不用找我了,你那么有钱,想要雇什么人就能雇什么人啊!”端午不服气地说。
“哼,废物!”独孤琦狠狠白了端午一眼,头也不回地跑了。
端午懊恼地站在那里,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傍晚,端午回到流民窟家中,却发现孟熙和元宝都欲言又止,举止十分怪异。
“你们两个怎么了?这么古古怪怪的。”端午说。
“今天有人来找你,我们说你出去办事了,可他执意要等。”孟熙说道。
端午向里面一张望,果然看到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
“是谁?”他低声问孟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