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手中的刀,周武灿摇摇晃晃地从母虎身上站了起来。
在坠落山谷的时候,趁着母虎惊恐地乱舞四肢时,他从虎爪下挣脱。幸运的是,母虎是背朝地往下落,他骑在虎腹上,将刀尖抵在它的胸口,在坠地的瞬间,整柄刀在惯力的作用下,轻易地破开了它的外皮和肌肉,刺穿了它的心脏。
他紧紧捂着左肩,在那里,有四个一块钱硬币大小的贯穿性伤口,是母虎的利爪抓透肩胛留下的。
他不知道这道峡谷有多高,在落地时,由于有母虎做一个缓冲肉垫,他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害。不过,他左肩的伤并没让他轻松,伤口大股涌出的鲜血很快让他因失血过多而虚脱起来,全身上下冷汗直冒,力气像是被人抽空了,几乎站立不稳。
他摒尽全力压迫伤口想止住血,可完全是徒劳,这种恶性的大出血,显然是伤到大动脉了。
他瘫坐在地,靠着母虎庞大的尸体喘着粗气,脸色已经是苍白得可怕。
而就在他大口喘气时,竟然惊讶地发现,这雾气迷蒙的谷底,空气中“那种东西”的含量多得可怕!
黑风林中的已经浓得令他呼吸不畅了,而这谷底,已经不能用“浓”字来形容,简直可以说是粘稠了,似乎连空中所含的少量空气都成了一种奢侈品。
刚才击杀母虎时,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还没有意识到,现在一放松下来,简直感觉自己像是在吸入被化工厂重度污染的浓烟,呛得他死去活来。
不过,相对于肺叶和鼻腔咽喉的难受,左肩的伤口更令他忧愁,他很清楚,如果再不想办法止血,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因过度失血而陷入昏迷中,并且将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令他恐惧的是,他的身体现在已经有了休克的前兆,四肢开始发冷,浑身脱力,胸闷且恶心,有一种莫名的心慌感,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止血,止血……他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下沉,强烈的求生意志,使得他尚存的微弱意识中,不断闪动着止血的念头。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他突然感觉被“浑浊”的空气所充斥的肺叶中,一股温热的暖流逆行至左肩,冰凉的伤口也慢慢有了知觉,被那股暖气所包裹,似乎泛起了活力。
周武灿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升腾起一股白茫茫的热气。等那些热气散尽,他惊奇地发现,那四个贯穿性的大伤口,居然长出了新肉,并且结了痂。
虽然头脑还是有点儿昏沉,可是周武灿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伤口传来的麻痒感告诉他,那的确是真真切切的肉痂。只有在结痂时,伤口才会发痒。
巨大的惊喜后,他又陷入深深的困惑——受过良好的现代科学教育的他,拥有执着的理性思维。他从来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不管是再匪夷所思的现象,都努力要寻找一个科学的解释。
——虽然,他穿越异世这种事,已经给了他的科学观一个响亮的巴掌,不过,所幸的是,他穿越到的这个世界,还没有像玄幻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斗气魔法遍地走,妖魔鬼怪满街蹿,所以他已经变得十分薄弱的世界观还没有崩溃。
而这一次的怪异现象,他还真又找到了一条线索——他发现,本来随着空气在肺里挤满了的“那种东西”,在左肩复原时,迅速消失不见了。
看来真相就在这里!
充斥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那种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在自己濒临死亡的那一刻,竟然会神奇地帮自己愈合伤口?
这时,他渐渐缓过劲来,视野也不再像先前那么模糊,在适应了谷底的雾气后,他再一次地被震惊了!
印入他眼帘的,是一柄巨大的剑,剑身绝大部分都笼罩在雾里面,只露出了很少的一部分,而仅仅是这能看见的一小部分,也宛如一道高大的铁壁一样,大得令周武灿心惊。
他拾起落在母虎身旁的兽矛,当作拐杖,一步一挪地走到那柄插在地上的巨剑旁,抚摸着那饱经风霜侵蚀、布满细小裂痕和锈迹的粗厚剑身,缓缓抬起头,极目而视,只能看到约二十米的高度,而其它的部分,则完全笼罩在雾里面,根本看不清它究竟有多高。
而根据他所能看到的部分,以及剑身的宽度和厚度,他在心里默默推测了一下,这柄剑,至少有一百米长!
百米长的巨剑啊,他站在剑面前,就形同一只渺小的蚂蚁。
已经失去锋芒的剑刃上,有几处将近一米长的缺口,从缺口的走势上看,显然是跟某件锋利的兵器对击时所留下的。而这就说明,这柄惊世骇俗的巨剑,并不是哪个富可敌国的人倾尽万金所铸造的一件艺术品,而是确实是作为一把杀敌的兵器而存在的。
然而,挥舞着这柄剑的,究竟是谁呢?
身高两百米的巨人?
不可能!人的骨骼根本无法支撑得起那么高大的身躯,而且再强大的心脏,也无法将血液输送到那种高度。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这把剑的主人,是神!
虽然周武灿很不愿相信这个推断,可是,除了神,他再也无法想象有什么生物能够使用得起这等骇人的巨大兵刃。
他再往谷底的深处走,又看了几件令他惊骇的巨大兵刃——一半埋入泥土中的残破盾牌、平躺在地上的大刀、齐中折断的铁矛、没有弦的弯弓、斜靠着峡壁小山一样庞大的巨斧……每一样都足有百米长,有的甚至更长更大。
周武灿一边走一边看,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触目惊心,什么叫惊世骇俗。这里活脱脱是一个时间久远的古战场,从这些兵器上巨大的破损缺口可以看出,当时一定发生过激烈的战争。
他无法想象那场战争的壮观程度,就如同他无法想象,使用着这些兵器的“神”,身体高大到什么程度?
可是,为什么遗落着这些兵刃的战场上,却看不到半具尸体?难道,当年那场大战中,并没有一个“神”死亡?或许因为时间太久远,被杀死的神尸骨已经腐烂成泥土了,只留下这些不知由什么金属锻造的巨大神器?
周武灿心中充满了震撼,那种感觉,就恍如一下子又穿越了一回。不,不只是穿越,因为他穿越而至的卡美族部落,以及这个世界,他都能用自己所学过的知识去解释,而这一次,他不得不彻底臣服,他整个世界观,被这些诸神的兵刃,完全颠覆了。
面对这些神器,周武灿并没有占为己有的念头,首先这些庞然大物,根本不是他可以拿得动的,其次,这些可都是神迹,透着一股一可侵犯的神圣和庄严,周武灿虽然不信神,可是面对着这些超出自己想象的巨物,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不过,他及时地制止了这种带有奴性色彩的想法。他向来是个无神论者,虽然他生活的那个世界,传教士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宣传神的伟大,给人洗脑,让人在潜意识就以为人是神创造的,在神面前人就是无比的渺小和卑微的生物,应该像奴隶一样为神服务。
尽管,神并没有为你做任何事,但你必须无比虔诚地去感激他和赞美他。
多么荒谬的强盗逻辑。
此刻,周武灿在短暂的慌乱后冷静下来,并且开始思考:这个世界如果真的有神,那么肯定同时会有很多超出自己想象和认知的事物存在,说不定突然冒出一个拿着魔法轴卷的魔法师和背着大剑的斗师跳到自己面前,然后告诉自己,哎,我们正在寻找东方的修真者,学习渡劫雷飞升的法门,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真TM疯狂!周武灿笑着摇了摇头,抛开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他突然又意识到,或许这个所谓的神,也能够去解释——因为他再次有一个重大的发现,那些兵刃周遭的空气中,那种东西的含量远远越过了谷底其它地方。他甚至看到一柄相对而言较小的狭长尖刀上,覆盖着一层流质一样的东西,他用手指碰了一点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浓得刺鼻的那种东西的味道。也就是说,那些流质,其实是那种东西高度凝聚后的液化状态。
正当他苦思冥想,希望能为神的存在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时,突然,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
他警觉地握紧了当作拐杖的兽骨长矛。
前方的雾,像波浪一下被推开,一只长约三米、浑身火红色的巨大硬壳生物钻了出来,舞动着两条钢索一样的触须和锯齿一样的巨大尖颚,快速向周武灿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