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郡主原就一心指望着这个自乘州远道而来的侄女儿能救自己的女婿一救,心中瞧着安荞罔顾礼数虽也十分不悦,却仍打叠出笑脸来,“好三姑娘,莫要听你大姐姐浑说。”边说着话儿,就起身坐到安蓉跟安荞跟前,眼风扫过骆氏安蓉:“你二姐姐落泪,这也是想家的缘故,在谢府里,哪个敢慢待了当家的主母呢?谢家的大姑娘也是极敬重你二姐姐的。小少爷就更不必说,竟是同你姐姐寸步不离呢。”
安荞自然将大伯母的行止都看在了眼里,方才是让大姐姐那番话激起了几分气性,一不小心,就露出了前世嫉恶如仇的模样来,听大伯母这番话说得婉转又圆融,也不好多挑刺,正要开口转寰一二,待探听明白再说时,却见青瑛慌慌张张进了来,“回禀奶奶,谢大姑娘气冲冲正往花厅来。”
话音儿刚落,那位在花园子里头玩儿的谢大姑娘就冲了进来,一眼瞧见骆二姑奶奶眼圈儿泛红,“哭哭哭,就晓得哭!我谢家是打了你还是骂了你!这是见了娘家的人了?哭哭啼啼,若非姜妈妈来报与我知道,怕不是你嘴里还能说出更好听的来!今日你同我回府,到老祖宗跟前咱们分说明白,往日里老祖宗夸你懂事贤淑,好个贤淑的母亲大人!”
骆氏安蓉让谢家大姑娘这话惊得懵住了,坐在椅上面色惨白。骆氏安芙也惊得目瞪口呆,河间郡主怒容满面,到底张了张口,又闭上嘴,憋得面孔都有些紫涨起来。
“好知礼的大家闺秀!”安荞稳稳当当坐在椅上,哼了一声说道,“你也说了,我二姐姐是你的母亲大人,怎么?贵府这是什么做派?做女儿的竟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训斥起嫡母了?”
谢家的大姑娘听见这话,狠狠地朝安荞瞪了一眼,抬手将方才安荞与了她的簪子摔砸在地上,“低门陋户,缺少规矩教养,偏还是个多嘴多舌的,也不打量打量自己的斤称,我是堂堂京兆府尹的嫡长女,当今梁贤妃的嫡亲外甥女,百年谢家的嫡长孙女,你这烧糊了卷子的姐姐配当我哪门子的母亲?不过是侍奉我父亲的,给你姐姐继室的名分,还是看河间郡主的面子,如若不然,有多少名门闺秀我们谢家选不得,偏老天拔地寻到了你们乘州骆家?好大的脸给我充什么嫡母,还要告我们谢家的状!”
安荞心里叫嚣着各种尖刻的话,却又只得忍耐下,面上愈加平静。“名分已定,谢大姑娘多说无益。如今大姑娘的嫡母是乘州骆府的二姑娘,世人尽皆知晓。乘州骆府便是姑娘的外祖家。我身为姑娘的姨母,还要劝姑娘息怒,这话若是传扬出去,怕是有碍姑娘闺誉。咱们骆家虽说不是什么百年望族,却也是家声清白、书香门第。骆家的老太君,我们的祖母,正是先帝的亲弟妇先顺忠王妃嫡亲的侄女儿。姨母我今儿说起这些老黄历可没有同你个小辈儿攀比的意思,我就是要告诉大姑娘你一句道理,攀亲认戚地好没有意思,大姑娘你就是说破了大天儿,也得叫我二姐姐一声儿母亲,今日你下跪斟茶认错还则罢了,否则,姨母我就僭越了,先替谢老太君教教你规矩,再亲自登门与老太君请罪。”
“你敢?”谢大姑娘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骆氏安芙见如此情状,捂着肚子哀叫起来,“哎呦!疼,娘亲,孩儿怕是动了胎气。”骆氏安蓉也回过神来,忙起身拉妹妹,“三妹妹息怒,我们大姑娘最是个直爽的性子,今儿这是误信了人言,妹妹你莫同小辈计较。”
河间郡主忙使人扶着骆氏安芙去后头歇息,嘴里也一并劝着,“三姑娘莫要同你外甥女儿呛声儿,你是长辈,她小孩子口没遮拦的,也不过是心里头珍惜她府里头的名声罢了。”
“大伯母这话......”骆氏安荞让河间郡主这一席话说得哭笑不得。“哪位是姜妈妈?”门外头抬头挺胸进来一个中年的仆妇。
安荞冷眼打量了一样这位姜妈妈,再看谢大姑娘骄横得意的模样,“长缨、水袖,咱们就替谢府管教管教仆妇吧,在咱们家里搬弄口舌是非的下人是赏多少个耳刮子?”这长缨、水袖原是安荞的四哥留给安荞护身的丫头,两人都有一手俊功夫,却在骆家呆的时日不常,哪里晓得这些规矩,不过二人都是极伶俐的,听见三姑娘问,半点儿不犹豫地回道,“姑娘,三十三个,有零有整。”“嗯,”安荞对这俩丫头满意极了,“姜妈妈是亲家家里的老仆,就赏她三十个吧。”
还未等骆氏安蓉求情、谢大姑娘拦阻,长缨欺身上前,只听得姜妈妈哎呦呦几声儿,噼噼啪啪一阵风儿似的,谢大姑娘只觉得眼前花了几花,再看姜妈妈,脸已经肿得老高。
“大姑娘,这次是姜妈妈,下次,可就没这么便宜了。姨母给的簪子大姑娘既不爱,也不能如此轻怠。水袖,与姑娘插戴在头上。从此刻到姑娘离府,姑娘摘下来,你就伺候姑娘戴上。”
谢大姑娘那声儿:“你敢!”还卡在喉咙里,水袖已将地上碎成了三截的簪子稳稳地插进了她的头发里。气得谢大姑娘登时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