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门口那声儿如惊雷炸开,便见一黑氅男子款款行来,俊逸的面目逐渐在灯光下显现,如一阵温煦的风从初夏吹来,吹破这寒冬凛冽的冰面。
是他!阿曼浑身一震,只觉万物复苏,便从那矮悍男子带来的恐惧里挣扎出来,身上顿时有了知觉,双目一热,泪便涌了出来。
谁知阿曼尚未有动作,身边那飞燕肥硕的身子一纵,竟然轻敏如飘叶般飞了过去,“嗳哟``````白二爷呀,您可来啦·····”到得近前,双手便是往胳膊上一攀,红唇一努声如黄莺娇滴滴道:“倒是叫奴家望穿了秋水!”
“哦?我可不知···”白枫止将那娇嫩小手往旁一撇,轻轻弹了弹刚被抱住的衣袖,便往阿曼望来。
幸好,我来的还算及时,要不然····嗳,以后这玩笑可不能开的太大!
迅速调整了表情,白枫止夸张大笑着朝阿曼走来:“你这小东西,跟我赌气也不能就跑这儿来···”
阿曼粹不及防被他揽肩搂到了怀里,身上一暖心思便也活了,忙眨了眨眼,这是要···演上一段?
可是怎么配合呢?我的台词你没提前给我唷···便小脸绷了绷,小嘴一嘟。
“看看,这还拿上了···”白枫止呵呵一笑,浑然不理会旁边老鸨殷勤的絮叨,伸手捏了捏阿曼的耳垂,又在脸颊上轻轻一揉。
好软和的手掌,好暖和手心儿···阿曼惬意地一舒气,立马又瞪圆了眼,啊喂!演戏归演戏,可不能趁机占便宜!便左推右赶地把白枫止的手臂从自己肩上搬开。
“呵呵呵,可不知道姑娘是咱白二爷的人····怠慢了怠慢了!”那老鸨见这丫头在白枫止面前也是如此蛮横,心中倒是一突,从来没见过小妞儿能抗拒这白少爷的风情,看来这是受宠的紧啊,就是这脾性大的,可是挺能记仇不?
见阿曼从白枫止怀里挣了出来,立即偎了上去,又是替她拍袄裙又是整衣领的,一脸谄媚笑道:“刚才的事啊,是奴家搞错了,对不住对不住!您大人有大量,可莫要跟我一般见识!”说着抓起阿曼的小手便往自己脸上拍去:“千万请您消消火····”
阿曼腻歪地一把推开她,捂紧了鼻子,好歹也是个个体户老板了,怎么还用这劣质的铅粉啊,香的刺鼻!也不怕抹多了铅中毒···
白枫止好笑地看她一眼,一张手臂又把她圈到怀里,懒洋洋笑道:“好啦好啦,这窑子你也看过了,可是没几个美人?咱这就回吧····”
便往外走去。
“额说了让恁走不?”黄吕良冷冷一哼,身子一歪堵在了白枫止面前,另几个大汉亦围了上来。
“恁走行,这丫头留下!”那黄吕良大喇喇一指阿曼。
“哎哟喂,黄大爷````”那老鸨赶紧插进来,满脸堆着笑:“您看看,咱江红馆这么些姑娘难道都入不了您的眼吗?咱这飞燕啊,可是整个青岗的一枝花,要说她排第二,可再没人敢称第一的····飞燕飞燕,快把你黄大爷扶房间好生伺候着!”
“嗳!”飞燕这边厢刚走近,便被外围的汉子推了一个踉跄。
老鸨一看,笑容僵了不过两秒又立马挤出更多来,忙凑到黄吕良耳边道:“我的大爷诶!这姑娘可不是我家的!她跟您一样,也是逛窑子来的!”
“额呸!”黄吕良一口浓痰便吐到老鸨脸上,“恁还想说这女子是这骚包男的相好?恁以为额黄吕良好糊弄?这明显还是个雏儿哪!”
“哼!”白枫止咧嘴一笑,“你说不让走我便不走?还真当自己是土地爷了?”
半个身子被围在大氅里的阿曼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那黄吕良便彻底恼了,平生最恨人拿他的小矮个说事儿,何况眼前人还是个大帅哥,这强烈的对比让人情何以堪?当下短眼一裂:“恁不想走?好事!看恁长得也过得去,回头就跟这女子一道好好伺候爷!”
说着便下盘一踢腾,摆了个架势。
“想打架?”白枫止微微一笑,轻轻把阿曼旋开,从怀里掏出柄萧来,一纵一跃便揉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二人呼呼哈哈过起招来。
“你可小心!”听得一声爆喝,阿曼忙忙瞪大眼睛,只见白枫止卸开那黄吕良从肩上扫来的掌力,一推一送,萧管径直向他脖颈刺去,抵在那动脉处吓得黄吕良面如土色,一动不敢动。
“承让承让。”白枫止收萧入怀,抱拳一笑,便要拉上阿曼离开。
谁知黄吕良脸上横肉抖了三抖,跳将起来喊道:“弟兄们,给我上!”
一群壮汉便瞬间将二人围了个严实。
“你可也搂好咯!”白枫止笑道,左胳膊一紧圈住阿曼的小腰,右手握拳,猝不及防往眼前男子的面门砸去,那男子唬地往后一缩,谁知白枫止不过虚晃一枪,立刻迅速暴起,曲着胳膊肘狠狠撞向堵在最前沿的壮汉腰上,那汉子杀猪样痛呼一声,往旁边歪去,趁这半秒的机会,白枫止抄起阿曼便从这豁了口的人墙里飞奔了出去。
“妈的都是吃干饭的!给老子追!”身后传来黄吕良暴怒的喝声,那群壮汉呼啦便冲门而出。
“哎哟喂!我的花瓶呀····”老鸨娇俏的哭喊一阵更似的一阵弱了。
啊呀,今儿什么日子啊···回去得好好看看黄历,····阿曼紧紧扒在白枫止的肩膀上,内心痛哭不已,这一晚上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刚摆脱三江楼的抓捕,又被这来历不明的一群练家子给追赶上了···这敌人是越来越强了---我倒是越来越像那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了···
不过白枫止那几下可是真够漂亮,那么轻易就制服了头头,想来那几个小喽啰更不是问题才对嘛···便亮起嗓子喊道:“喂---跑什么呀···你怎么不跟他们打呀···”
白枫止累的气喘吁吁,这丫头看着瘦弱,分量可是一点不少呢,听得此问更揶揄道:“咱可未必能跑的掉····要不把你扔了跟他们打去?”说着脚步便慢了两分。
“啊?别别!我说着玩的···”阿曼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双手再使了把劲,搂紧了白枫止的脖子,一瞅身后,尖叫道:“啊呀!快跑!追上来了!”
你们这群莽货,不是上窑子寻欢的吗?追着我们算咋回事!白枫止暗骂一声晦气,把阿曼颠了两颠再搂搂紧免得一会儿不小心扔了,又深吸口气加快了步伐,
“快呀,快呀!”阿曼惊恐愤怒地大睁着眼睛看后面那群人张牙舞爪跑来,踢翻了这个的水果摊,撞倒了那个路人甲,一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该死!有过跑摊经验的阿曼自是知道民生艰辛,他们一脚踢翻的,不仅是那一筐子货物,更可能是那一大家子人借债支起来的生活希望···如今这一条街的人可是都被自己连带着遭了殃。
便趴在白枫止耳朵边上喊道:“往偏僻处去!你可不许踢人家的买卖!”
白枫止怒极反笑,你当骑马呢,一会儿踢两脚喊快点,一会儿提缰绳规定路线?便一边疾奔一边悠悠道:“你还是操心自个儿吧···一会儿被捉了你就求求那土地孙让他收了你做个姨娘!”
“呸!胡说啥!”阿曼便在他肩膀上锤了一把:“我要被捉了难不成你还能逃得掉?”
“要不你试试?”白枫止嘿嘿坏笑,听肩上再无动静,才慢悠悠道:“再废话,爷第一个扔你下去!”
哼,坏人!阿曼一撅嘴,却不敢再言语,这要真把人惹急了,我上哪儿哭去呢?还是先把救命的稻草抱抱紧吧,便又艰难地扭了扭屁股,把手指攥紧了些。
那白枫止虽说厌烦阿曼指挥他,脚下倒也不自觉地按着阿曼的要求去做了,三步越过个糕点摊子,身形一闪便往僻静处拐去。
这一拐倒是争取了不少时间,至少追兵们不能一条直线将他们的路线看个明白,白枫止打眼一扫,见着那民房后头堆着几捧柴垛,便将阿曼往怀里一抱,收身一滚,缩在那柴堆后头,大氅一围,把两人裹在暗黑中。
“咋了?”阿曼拧着身子不舒服,脱口问道。
“你太重,我抱不动了。”白枫止魅惑一笑。
“嘘!”阿曼刚想扭下身子,突然被白枫止趴到地上,一根手指竖起压到她唇上。
杂乱的脚步声跟着拐了过来,很显然,他们失去了目标。
“妈的,人哪?”
啪、啪、啪,一个粗重的脚步就在阿曼二人身边不足五步,显得十分迟疑。阿曼的双腿蜷在白枫止胸前,紧张地微微发抖,白枫止生怕她下一秒叫出声来,便再把脸向下埋了埋,紧紧贴在她冰凉的颊上,贴着她的耳朵耳语道:“有我,莫怕”。
“那头,在那头!追!”突地,西边一人叫道,众人便突突跟着追去。二人近前这追兵略一犹豫,便也飞跑而去。
呼!阿曼紧绷绷的一颗心便落回了原处,只是···
这夜如此寂静,有渐行渐远的脚步,有蝈蝈在草丛里鼓噪,有热呼呼的鼻息冲进脖颈,脸颊处那酥酥痒痒的感觉是如此····嗯?服帖?
阿曼下意识地咬紧下唇,脸颊烫的像刚被熨斗熨过一般,在黑暗里睁圆了眼睛与白枫止默默对视着,便见他的嘴角慢慢的,慢慢的咧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你出汗了?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