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你快来看---”这天入夜时分,赵海波兴冲冲拎着篮子,推开了方家的大门,热切喊道:“阿曼阿曼!我找到最好的比例了!”
只见堂屋里一屋子男女老幼或诧异,或无措地看过来,倏忽之间全变成笑盈盈的脸蛋,目如星辰,亮闪闪地看向瞬间呆怔的赵海波。方老头咳了一声,带点惊喜道:“嗨,是赵秀才啊?我还当谁呢!”
“赵大哥快来这儿坐!”根生热情地喊道,顾氏也面色柔和地拉开空板凳,拍了两拍,示意可爱的赵秀才同学可以坐到她身边去。
懵懂中的赵海波捧着一篮子煤球,在昏黄的油灯下梦游般飘到顾氏身边坐下,回答了方家大小一箩筐诸如“家里情况怎么样了?”“考试的时候怎么样才能更好的发挥?”“平时学习有没有诀窍?”“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对官袍加身后抛弃糟糠的人怎么看?”·····涉及父母性情、学习方法、婚姻态度、发展规划、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等等涵盖面极其广泛的问题纵横交错,轰击一般砸向我们未来的赵状元,直把赵状元射击地满目疮痍头重脚轻,才晕乎乎地发现这屋子里并没有一个叫阿曼的人。
“呃····伯母····”赵状元歉意地微微躬身站起,打断了神采飞扬的方家大伯娘,拘谨说道:“我是来,找,找阿曼的····”
“哦`````”众人暧昧了然地拖长强调哦了一声,顾氏喜不自禁道:“瞅瞅我们这些人,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呵呵,阿曼在厨房呢!跟她姐姐一块儿!”
赵状元便慌不迭抱起篮子,向四周作一揖道:“那我找她去了!”忙忙乱乱地扭头要跑。
“这孩子,真是不错啊····”听着身后传来嗡嗡的夸赞声,心慌意乱猛不丁被门槛绊了一跤,差点没摔到地上,赵状元脸红到了耳朵根子,把那些大笑着喊“注意点!”的声音通通甩到头发梢上,一头栽进了小厨房。
“这是咋了?跟没头的苍蝇一样!”晓萍看着踉跄撞进来的赵海波,意外道,这平时儒雅古板的赵秀才怎的也能用这个面目出现?哪位高人那么厉害能把他逼成这样儿,不容易啊!
呃···赵海波扭了扭提篮的把手,不知该怎么回答晓萍的问话,心道,方家老幼怎么都一样啊,那么爱问问题,十万个为什么真是可怕啊!
“呵呵,算了算了,不问你了!这么晚来啥事儿?”晓萍看赵海波窘迫的样子,哈哈一笑。
赵海波这才长吁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大冬天的出一身汗,折磨人啊,欢欣向阿曼道:“阿曼,你快来看!这下子好烧多了!”说着把煤球托在掌心,献宝一样呈到项目组长面前。
阿曼兴致盎然地看过来,煤球变成了一块方形柱体煤饼,半信半疑道:“改个形状就成了?”心下却微微有些惊喜,之前她并没有一次性制成后世蜂窝煤的样子,不想显得太过聪明,其实后来煤球烧不起来的时候,阿曼也偷偷做过后世的形状,结果还是一样---哪里知道,高手在民间----赵海波居然琢磨出来了!呃,虽然是方柱体----可是,为什么要是这个形状的呢,他做的这个形状就行了?理科白痴阿曼表示仍然一头雾水。
“嗐,哪里只是变形状----你看煤粉里的泥巴,我回家做了许多,每种都用不同的比例配了配----最后我发现加两成草木灰,再加一成的泥巴,比其他都要好!”赵海波说起自己的实验来,沉醉其中,滔滔不绝,“你知道吗?后来我突然想到,放许多的柴禾的时候,火就很旺,我们烧柴的时候,不都要把柴草撬一撬,那样火势更猛----我就想为什么不把煤露的更多呢!这样的形状可比捏成球露出的煤粉更多!”
厨房的火光映衬着赵海波的脸庞,两只眼睛熠熠生辉,迸射出完全不同往日的璀璨。阿曼在一边不停地点头,却忽然发现一道亮光自赵海波的眼睛里迸了出来,他兴奋地一拍大脑袋叫道:“哎呀!我糊涂了!”
只见他三刨两爪扭住方柱状的煤球,小心翼翼地从中间掏了一个大洞,“这不是更好!哈哈,可以过火的地方更多!”
阿曼激动地拧住赵海波的手臂,高喊道:“你太有才了!你怎么这么聪明啊!”这不就是蜂窝煤了嘛,虽然样子还不一样!阿曼只觉自己快要兴奋地昏厥过去,虽然自己是穿来的,好像很见多识广,可是亲眼见证一项伟大发明创造的诞生,无法不令人惊叹!
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阿曼捂着心口让自己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得出这个结论。紧接着,她又目光闪闪地抓住赵海波,飞快说道:“海波海波,你完全不用那么辛苦去挤科举的独木桥啊!你把精力放在发明上不是更好?”
阿曼目露羡慕遥想将来:“你聪明,又这么有钻研精神,我给你提点子,你来实践,完全可以推动科技的大发展!你将会在浩如烟海的历史长河中绽放出完全不一样的万丈光芒,你将是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里最不可多得那颗绝世明珠,你一定可以成为中国的爱因斯坦受中外爱戴名垂千古!不,你将比爱因斯坦更伟大!”一连的排比句,将阿曼同学的文科倾向暴露无遗,那神情如同星探看着一手发掘起来的巨星,狂热、迷醉、骄傲。
“又发癔症了!”晓萍一把将阿曼拖了过去,把手足无措的赵海波从阿曼的铁爪下解救出来,咚咚往她脑门上一敲:“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赵秀才不去科举难道让你去不成?想名垂千古彪炳史册能不为官作宰?”
见阿曼渐渐回过神来,晓萍才放心地拍她后脑勺一巴掌:“整天精精怪怪弄些幺蛾子!仔细赵家婶婶不喜你!”
阿曼揉着后脑勺,苦着脸小声委屈嘀咕道:“我说的又没错,科学家可比官员受爱戴多了,看看袁隆平,就是给买飞机大家也支持----”
“什么机?什么平?”赵海波疑惑不解地问道,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阿曼无奈地挥了挥手,突然又想起个主意来:“诶,对了!除了八股外不是还有专业的考试么?”阿曼眼睛一亮,古代也有选拔科学怪人的考试不是?历史老师说的没错的吧·····
“呵呵,你说的是明算明法科吧?”虽然有些词听不明白,但大概意思还是懂的,赵海波笑着,有些言不由衷道:“不过我们都是经文举求功名,先生说这才是造福天下黎民的正道,那些奇技淫巧,也不过最终做个匠人而已,先生也是不让沾染的·····”看见阿曼脸色慢慢由兴奋转为沉郁,心下有些明媚的忧伤:莫非她也喜欢这些?一个女娃娃,也总有些奇思怪想,真好!可惜,我肩负父母的期待,无论如何也不能偏离正道的····罢了罢了,反正也不耽搁我,她要再有好点子,就当帮帮乡邻朋友!
却听失望的阿曼已经将兴趣转到蜂窝煤上:“你这样从中间抠一个洞会不会太大了,影响火苗?能不能挖许多洞呢,弄的细一些?”
是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赵海波心中豁然一亮,惊奇地看向阿曼,真是冰雪聪明的女子!那眼神,便有些找到同类惺惺相惜的意思了。
“得了,你俩!”晓萍看着两个咋咋呼呼的小朋友,无语道:“说了半天,你们倒是试试啊!”
实践才能出真知好不好?就算夸到天上,也得真容易燃起来再说嘛!
“是,是!”赵海波讪讪笑了笑,忙把煤柱子搁到正烧着的灶膛里,果然一小会儿那蜂窝煤便红彤彤地窜起火苗来了。
“确实有进步啊!”阿曼由衷地赞叹道。
“可是---”晓萍翻了翻白眼,“你这不也得放灶火里头烧?跟烧煤有两样?”折腾了半天,差点还浪费我半斤白面,结果功能等于煤炭,笑话死人!
是哈,这东西咋用呢?大发明家赵海波也疑虑地看向阿曼。
呃,还没有蜂窝煤炉子呢!阿曼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那啥,英雄必有用武之地!你们莫要担心!”胸中绝无成算的阿曼气势很盛地拍了拍胸脯:“那个,赵大哥,这个,再量身定做个炉子吧·····看什么样的炉子能用上这个煤球哈?你回去研究研究?”
不是吧····发明家一拍脑门儿,合着你说的不用担心是说有我在啊!唉,给资本家干活儿,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哪知项目组长又抛出个问题来:“诶,如果不放在柴禾里烧,光用引火石,能把它点燃吗?”
那哪里成啊,虽然材料有所更新,形状有所改进,但它毕竟还得在柴火里烧一会儿才能成功引燃的,我也想了很多办法,可是均未成功啊···赵海波挫败地摇了摇头。
“海波,你再考虑考虑吧,”阿曼将一只手掌按在发明家的肩头,目光坚定地不容怀疑:“我相信,你一定能研究出来好的办法,能够让它更方便和容易地燃起来的!和炉子一起,加油!”
噗嗤!晓萍一个没绷住笑起来,和炉子一起加油,还和驴子一起加油呢!可怜的赵海波哟,周扒皮的钱不好赚吧,得,今夜失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