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众人像被葵花点穴手点了似的愣了两秒零八毫秒,遂又突然复活,找板凳的找板凳,皱眉头的皱眉头,方老太呵呵干笑了两声:“什么事儿搞这么庄重?你说你说!”
“红妹子,你把小的们带你屋玩儿去。”顾氏却先吩咐完方转过头来。
“爹,娘”顾氏直着腰正色道:“我记得根宝是七岁上开的蒙?”
一听这话,众人脸色各异,宋氏嘴角一翘面有喜色,而崔氏只觉眼皮子重重地跳了一跳,连忙看向方老太。
“呵呵,”方老太继续干笑着:“大概···是吧,过了这些年了,娘这老糊涂哪记得住?呵呵”
“娘,根生如今已经过了八岁了!”崔氏面无表情淡淡道:“我打量着,过了这季农忙,就让他也去周先生那里。”
“啥!”宋氏惊得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被方季石不满地看一眼,又嘟着嘴巴坐了回去。倒是崔氏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方老太有些不太自在地在板凳上挪挪屁股,避开顾氏的眼睛说道:“这娃上学是好事儿,好事儿,呵呵,只是,你看家里这情况·····供一个根宝已是艰难,根生,怕是供不上了····”
“为何?”顾氏却没像大家以为的那样直接跳起来,反而平静地说道:“过两月谷子便长成,今年年景好,收成只有多的,糊一家口粮是没问题的,再则咱家现在养了三头肥猪四头猪崽,还有几只鸡,要让根生上学,只需卖掉一头猪,这并非供不起。”
“那可万万使不得!”方老太拍拍大腿:“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家人口多,年年总要买好些粮米菜蔬,还有那酱料味缸,各个的衣帽鞋袜,时不时哪个还有个大病小灾,哪样不要钱?这几头猪,我还想着卖了给你们存上,这几年姑娘们要备嫁妆,过得几年还得翻翻房子让娃娃们娶亲,你说,哪里有那闲钱?”
“让根生读书,不是花的闲钱!”顾氏有些恼怒,重重地说:“以后有了出息,还不是你们方家的子孙!”
“老二家的啊,你说的,我何尝不知?”方老太怔了半晌方说道:“只是我们家,已经供着根宝了,根宝有了出息不也等于根生有了出息?就算将来他做了再大的官,他不也得称你一声二娘?照样孝顺你!老大,你们俩说,是不是这个理?”
方老大两口子被点了名,只得抬起头来,张口结舌了半天,到底对这番话无从评价。
“哼!那如何能一样!”顾氏冷冷地笑道。
“唉哟!一样一样的,将来他要不孝顺你,我这儿就过不去!”方老太拍着腿儿打包票,又道:“再说了,根宝进学也好几年了,怎么着今年也得下场考上一考了,正碰上今年这一场,这岁数也合适,阿弥陀佛可是祖宗保佑!”说着便怀着些憧憬有些喜上眉梢的迹象,一转眼看见顾氏横眉立目的方醒悟过来不合适,继而又忧心忡忡地说:“我也正愁呢,这要上县里去考去,这衣食住行哪样不花钱?这要考过了还得再拜个名师,下次考试就得去青州城,唉哟,这些个花销,可是头疼!”
“哼!”顾氏不客气地出声,硬生生地按耐住拍桌子的冲动,冷笑道:“说来说去就是要把大钱通通省到根宝身上去!他要下场就要连累我家根生连学也去不了?这是哪家的道理!”
“不是的不是的···”方老太连连摆手。
“不要忘了,根生可是你们家方老二的独苗子!方老二在的时候攒下的钱哪?可真是人走茶凉,留下的钱竟被黑心肠的全吞了,连自己娃娃入馆上学都要上不起了!”顾氏愤怒地蹦起来眼钩钩地直盯着方老太。
“哎哟你这话说的昧良心!”方老太也激动起来:“你们这些年没花钱?前阵子曼丫头还请太医补身子花不少哪!”
“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二嫂,坐,快坐,娘,你也坐下说话····”方季石搓着手站起来,温言劝慰打着圆场。
方老太稳了稳情绪,擦了把泪,又说道:“你当我只愿根宝好不愿根生好么?哪个不是我的亲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要是家里像那宋员外般光景,我恨不得连姑娘们都去上学才好呐!”说到这儿,又想起个重要的事儿,惊喜地抬头道:“对了!秋娘!你可是顾先生家的姑娘!根生启蒙,你教不就成了!咱们庄户人家的孩子,认得几个字,算得几笔账不就行了!”转转头,见方老头自顾自缩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杆儿烟,恨恨道:“当家的,你也说句话!”
方老头含混的唔了两声,只听得清一句便是:“读书是好事····量体裁衣,量体裁衣!”
这边顾氏脸上现出一股恼恨轻蔑的复杂神色,好一会儿才道:“你道根生姐弟几个还不会认几个字,算几笔账?”复气道:“我这点半盅水看都不够看的,我要根生离了这脸朝黄土背朝天,驮着太阳走路的日子,我要他将来顶的起一家老小,顾得上两个姐姐,他便须进学馆!”说到后面更是神色坚定,不容辩驳。
“可····”方老太张了张嘴,忧虑地看着她。
顾氏正待要发火,忽的福至心灵计上心头,只见她眼珠一转,嘴角噙出一朵微笑,浑身放松下来半垂着眼帘,清清淡淡地说道:“爹,娘,明儿个我就送根生去周先生那儿,不管你们卖猪也好卖鸡也罢,反正我们又没分家,我请周先生找你们要便是。”
方老太气的一个倒仰,周先生找她要她能不给?根宝可在那儿读书呐!
“那就这么说定了!”顾氏解决了心头大事,轻快地拍拍裙子站起来,冲宋氏说道;“弟妹,走,刷碗去!”
“不去!我头疼!”宋氏憋着一肚皮气恨正没处发,听得这话便尖声跳起来向外冲去。
哗啦一开门,竟是无数小脑袋,众人见着怒火中烧的宋氏,自动自发赶紧让出一条路来,宋氏便冲了出去,紧跟着,方季石也夺门而出。
便听见院外穿来一声肝肠俱断的嘶喊:“我现在是没娃,可不见得永辈子生不出来!把你的钱都花光用尽,将来我们的娃咋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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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头,不在那里!”晓萍见阿曼又走神了,不由佯怒道:“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今晚老是魂不守舍的!”
阿曼见顾氏端着一簸箕干胡豆进来,赶紧过去帮忙接着,然后苦着一张小脸问:“娘,真的要让根生上学去?”
“怎的?你也不愿?!”顾氏像只被撩拨了的斗鸡一样柳眉倒竖。
“不是不是,我哪能不愿?”阿曼赶紧摇头道:“我只是愁,你那法子真的管用吗?”她确实是没想通其中的关窍。
顾氏轻轻一哼:“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根生读书那是读定了!”
阿曼依旧没放下那皱巴巴的眉头:“万一,奶奶到周先生那里去哭穷咋办?”虽然根宝在那上学,但奶奶要是哭穷而不是说不给钱,那周先生就会把根生退回来吧?
“切!”顾氏哂笑一声:“你以为教书先生是什么?他也要吃饭穿衣睡觉打盹!那跟做生意的一个样儿,卖的会嫌买的太多?收都收下了岂能把一半都到自己兜里的钱儿往外掏?”
“呃····”阿曼无语,教书先生在大众心里的形象不是一直很清高寡淡?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这个老娘的观念也···太与众不同还是···太前卫?阿曼偷偷看她一眼,不是说她爹也是先生···或许,其实这是内幕?
“小脑袋瓜子,不用多想!”阿曼的小动作悉数被顾氏看在眼里,竟难得一见微微笑了:“再说了,你弟弟也聪明伶俐,这几年我教你们的东西随便让先生一考,他定然也舍不得这棵好苗子!”
然后又正色道:“你们几个,这段时间农忙没来得及考你们,可不能贪玩就把学到的统统忘了!过了季,我得考的!答不上来可仔细你们的皮!”
“娘!”晓萍急道:“忘不了忘不了!就跟我学了绣花儿一样,哪那么容易就忘了啊?可不用见天儿考考考!再说了,我们又不是男娃们要去考那举人状元的,不被人骗就行了呗,学那些做啥!”
一席话说得顾氏变了脸色,气得抓起把笤帚就要去打晓萍,被阿曼死死拖住方作罢,只气得那胸脯狠狠地起伏了一阵,才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晓萍道:“真真是·····鼠目寸光!”
“娘,娘·····我学就是我学就是!”阿曼急忙拖着顾氏坐下,一叠声地保证道,心底却想这顾氏不是穿来的吧?怎的跟那些领着孩子穿梭在各大小培训机构的父母如出一辙?
随后又担忧起来,也不知顾氏都教了些什么,这要答不上来岂不是又一场皮肉之苦?
不过阿曼这种历经过千锤百炼的粗线条神经很快就转移到它处,一个深刻又严重的问题第一次浮现到阿曼眼前,那就是:贫困。
为着能否去学前班起争执,这在亲见过21世纪无数疯狂的神童培养计划的阿曼眼里,真是荒诞又悲哀,要改变这个境况,唯一的出路便是——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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