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已是到了初夏的光景。
锦瑟一清早便被从树枝间射下的阳光照醒了,于是独自起身扒在朱红的窗台上巴巴地遥望着开满芍药的花园深处出神。
“哎哟,小姐你怎么醒啦?”鸢羽刚端着盛满洗脸水的铜盆进屋,便看见歪在窗台的锦瑟。
在洗脸架上放下铜盆,鸢羽绞了条湿毛巾交到锦瑟说上说:“小姐,既然睡醒了,那赶紧洗个脸吧。今日是您的及簈礼,老爷邀请了好些个亲戚朋友来府上观礼呢。一会儿呀,我和李嬷嬷一起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样出去才能叫他们眼前一亮呢。”
“嗯,”锦瑟应了一声,一边用手摸了摸垂在身后的长发,一边慢悠悠地滑下窗边的贵妃榻。
不一会儿,誉王府里的李嬷嬷便领着芷卉,若兰两个丫头走进锦瑟的闺房。芷卉的手里捧着一系水绿色荷花抹胸,一条白色拽地银莲花纱裙和一件浅紫色烟罗轻纱,宽大的纱袖上用粉红镶金缕线绣上朵朵睡莲。若兰手里的托盘里则是一只带锁镶着红宝石的铜质首饰盒,首饰盒的旁边躺着一支小小的铜钥匙。
“三小姐,”李嬷嬷笑嘻嘻地开口说道,“这两件都是王爷和夫人特意为了今天的及簈礼,给小姐准备的礼物。这些呀,都是按照王爷的意思,同大小姐和二小姐进宫时的装扮一同置备的。小姐快来看看喜欢不喜欢?”
锦瑟走到首饰盒前,拿起盒里的首饰仔细地瞧了瞧;取出一副光洁的翠绿色翡翠水滴状耳坠子,一个镶着绿宝石的金色细项圈放在盘上,便又重新关上了盒子。
“哎……小姐,还没有挑头饰呢?”李嬷嬷在一旁提醒说。
锦瑟没有理会李嬷嬷,而独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从镜前的小抽屉中取出一只镶红宝石双蝶戏花鎏金梳篦,转身对李嬷嬷说:“嬷嬷,今日就用这梳篦吧。”
李嬷嬷走到锦瑟面前,拾起梳篦瞧了瞧,笑着说:“好,这只梳篦看着就精巧别致,与小姐首饰盒里的饰物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红色镶金梳篦光瞧着也让人觉得喜庆。今儿就带着它吧,也能好好地应应景儿。”
说罢,便让鸢羽替锦瑟换上新衣,在梳妆台前坐下。不一会儿,锦瑟一头乌黑垂地的秀发便被挽成了一个复杂出彩的流云髻,用发针松松地系在脑后;额前的绒绒额发被细细地抹上栀子花发油,同梳篦一起插入头顶的卧髻里,耳边的几缕青丝随意的飘落在胸前,饶是惹人怜爱的样子。
“小姐,时辰到了。老爷和福晋正唤您去厅堂呢。”刚梳妆完毕,福晋身边的婢女积云便在门口轻声催促道。
“知道了,你先去吧。”锦瑟先打发了积云回去;才在房里缓缓地站起身,用唇脂最后在嘴边抿了抿,仔细的理了理发髻。又唤了鸢羽跟自己一起向厅堂走去。
厅堂之上,誉王与福晋早已正襟规坐。锦瑟缓步走到爹娘面前,行了个万福礼说:“女儿给爹爹,额娘请安。望爹娘福寿安康。”
“好,好……”看着仔细装扮后,如天仙下凡一般的女儿,誉王乐得说不出话来;一边示意福晋赶紧将女儿扶起,一边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支白玉木兰鎏金簪子,为锦瑟斜斜地插在顶髻旁边,说:“锦瑟啊,从今天起你就已经长大成人啦。这支簪子由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是你祖母的心爱之物;你可要好生收着,切记不可随意摆放啊。”
锦瑟微微颔首,站起身来。发髻间的玉簪垂下缕缕鎏金丝,随着锦瑟的身体来回摆动,摇曳生姿。
誉王又命婢女雨荷端上几只已盛满水的茶碗,说:“锦瑟啊,难道今天几位叔伯兄弟能赏脸来参加你的笈屏礼。你也该亲自给在座的各位敬些茶水,以表些敬意啊。”
锦瑟轻轻接过雨荷手中的茶碗,挨个儿向座上的亲王贵族敬茶问候。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没想到,你竟然生得如此标致?”
锦瑟微微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只见龙烨端着自己刚刚递去的茶碗,一边微微摇头吹着茶水,一边轻笑地睨着自己。
“你……你究竟是谁?”锦瑟看着一脸坏笑的龙烨,便气不打一处来。碍着在众位长辈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好压低了声音,咬着后牙槽狠狠地问道。
“呵呵,小姐很快便会知道我是谁了……”龙烨又顿了顿说:“在各位长辈面前,还望小姐能保持端庄姿态;不要像上回在花园里那般任性妄为,以免有损王爷家的颜面啊……”说完,便低下头去装作专心品茶的样子,不再理会锦瑟。
“原来那天他都看见了!”想到这里,锦瑟心里更是恨得痒痒的,“颠倒是非,不分黑白,助纣为虐!龙烨你等着瞧!”锦瑟一面继续恭敬地向长辈们敬茶,一面在心里暗暗地盘算着自己的“复仇”大计。
好容易将茶都敬完了,锦瑟终于获许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揉揉刚才那站得都直了的腰,锦瑟一回房便软软地瘫在贵妃榻上不想起身。
忽然听见在侧的房门“吱嘎”地一声开了,锦瑟从榻上探出半个脑袋脑袋向门口望去——只见鸢羽从门外一路跑来,小脸兴奋得通红说:“小姐,小姐……我刚才听见厨房出去买菜的嬷嬷回来说,看见顾老爷跟顾公子带着好多绑着红带子的礼物,正往咱们家走呢!”
“好多礼物?”锦瑟不由地“噌”一下子坐起身,随即又有些害羞地问:“那……会是聘礼吗?”
“我想应该是吧……”鸢羽也羞得满脸通红。
“那……鸢羽,你先去我爹那边儿偷偷候着,替我瞧瞧去。”锦瑟坐直了身子,又用手理了理稍有些凌乱的发髻,轻声对鸢羽吩咐道。
“是,小姐。”听了锦瑟的话,鸢羽又忙不迭地出了屋子。向誉王的书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