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主您睡了两天了,御医都说没事,可是我们都很担心,佩兰就想再去内医院宣御医。回来的时候见到德妃一行人在逛御花园,佩兰行了礼就想躲开,德妃说她没有规矩,叫她好好在园子里立立规矩,要佩兰跪到午时才准起来。”
“那边没有动手吧?”
“没有,但是德妃要佩兰跪的是石子路,哪里受得住呐。”翠衣边说眼泪边落,擦都来不及擦。
德妃说佩兰没规矩,不过是想打我的脸,我身边的宫女她想罚就罚,但还要趁我睡着才敢动手。呵,她以前可是不敢这么嚣张的,德妃可是一贯要占着德字的。是什么使她有这么大的转变,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你和阿魏抬我的步辇去把佩兰接回来,大张旗鼓的去,请德妃惯用的傅御医来看,一定要是傅御医,然后告诉他,本公主说,要是佩兰明天不能下地,就是傅御医医术不济,要怎么罚,自己想好了。”
翠衣破涕为笑,用袖子胡乱擦了脸,去办事了。
德妃,你扇我脸面,我就断你一根手指,胡搅蛮缠也罢,这次就是让你保不住你的手下,看你以后怎么收买人心。
我没有去看佩兰,一直躺在床上称病,拨了两个宫人去专门伺候佩兰,晚上时唤了翠衣给我梳洗,去太**里请安。
我进长兴殿的时候太后歪在万字不断头酸枝罗汉床上,腰上垫着半新不旧的海蓝色刻丝吉祥如意纹云锦的垫子。芳姑做在踏几上给太后读佛经。
我上前行礼,接过了芳姑的工作,也坐在踏几上给太后念经,原来是本《法华经》。
才念了几段,太后伸手摸上我的头,因为还未及笄,我现在梳的都是三丫髻,用的是王昭仪给的一套东珠的头面。
“想做什么就放心的去做吧,奶奶不想再关着你了。”
没头没尾,就是这么一句话,我捏紧了书,不知道该怎么接口,是试探还是我的解禁令,我不敢随意猜测。
“奶奶……”我用水汪汪的眼睛瞅她。
“傻孩子,奶奶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护你一辈子的。”她眼里满是慈祥。
“才不是呢,奶奶还年轻,玉娘要一直跟着奶奶。”我扑到她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檀香味儿,心里一阵心酸。
“都快七十了,哪里还年轻。”她搂着我,笑道。
“奶奶是太后千岁,现在都还没到七十呢,哪里不年轻呢?”我故意插科打诨,不想陷入悲伤的气氛。
我一直不是坚强的人,害怕身边亲人的离去,只要一想到她们或许会离开我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一个既恋旧又软弱的我,实在不适合在宫中生活。我要不停的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大到能保护身边的人。
门口有个小宫女不停的探头探脑,芳姑走出去,一阵耳语后回来报:“皇后娘娘病了。”
我一挑秀眉,这个时候病了?
太后幽幽叹了气,把我推起来:“你去看看皇后。记得,青泽和苍夜都是你父王的儿子,都是我们轩辕家族的皇子,不要……”
她没有说完,就闭上眼睛不想说下去了,我知道她的意思。就像我和涣晴一样,同样都是父王的女儿,父王罚了涣晴心里会难过,不管是二皇子青泽还是太子苍夜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这都是轩辕家族的内斗,作为祖母和父亲,太后和父王都会伤心。
可是自古夺嫡之战就没有停止过,父王也是斗垮了大皇伯才登上皇位的。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我起身恭敬的行礼,带上芳姑准备好的补品,坐着步辇向椒房殿而去。
椒房殿名,皇后所居也,以椒和泥涂壁,取其温而芳也。因以椒和泥涂墙壁,取温暖、芳香、多子之义。我直接由皇后贴身的湘袖领进了内室。
绕过一幅十二扇的百子千孙图象牙屏风,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磊着各种名家书画,左边的珠帘后面是净室,还辟了一小个隔间给值夜的宫人休息。右边的珠帘后面摆着金鸡闹芙蓉千工六柱床,床身大面积使用朱砂着色,床身图案均采用镂空雕刻,通体贴金量重达三斤,听说全部完成需耗时七八年。床体上檐挂落多达五层,取得就是九五之尊之意。这床是父王补给皇后的婚床。我的床上虽然也雕了不少的飞禽走兽,但毕竟是百工床,和皇后这张是比不了的。
窗下放的是张酸梨木的矮榻,对面的梳妆台上用的还是银质的一圆小镜,做的像朵盛开的梅花。我用的水晶镜可是稀罕物,只有父王有一面。
湘袖走到床边,小声的对皇后汇报了我的到来,皇后命她拉开床帐,招呼我做到她的床边。宫女们又是把放干果蜜饯的小几摆到我的脚边,又是泡来我喜欢的恩施玉露,条索紧细、圆直,外形白毫显露,色泽苍翠润绿,形如松针,汤色清澈明亮,香气清鲜,滋味醇爽,叶底嫩绿匀整。显然是今年新上贡的好茶,和如玉阁的品质一样。
宫人把东西摆放好了,我让她们都退出去,留湘袖把门,把内室的窗子关上。
我们两人都没说话,皇后的气色不对,也不知是什么病。
听门口都没有动静了我才开口:“娘娘的身子是怎么了?”
皇后原本黑亮的眼睛显得很没有精神:“就是嗜睡,也不知道怎么了,传了御医来看只说是春困。”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和她讨论德妃的事情,或许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多,我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件。
“德妃罚了佩兰,你要废了她的傅御医,真是好手段。”她想坐起身子,只是有点吃力。
我放下茶碗,伸手给她垫上云雷纹套染的锦缎枕头,扶她躺了舒服。“德妃一直伏低做小的,现在不过布了局我们一时没有发现,就敢来咱们面前嚣张,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倒真不知道她还只是德妃了。”
皇后点点头:“之前是我们大意了,还害的充媛她……”
我立刻打断:“充媛的事情我们定不会放过凶手的,还有肚子里的皇子,这笔账一定要和她们好好算算。所以皇后娘娘也不必自责了,到底是她们太残忍。”
皇后沉默了,我接着说:“德妃她们还有后招,不然不会现在就敢这么叫嚣,我与涣晴九年没有多过一句话,她自从父王罚过她之后收敛不少,前两日居然又来挑衅。还有最反常的就是德妃,好像已经大权在望的样子,想来后手必定厉害。我们必须打起精神,小心应付。”
皇后又是点头,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像传染一样,我也打了个哈欠。
不对!我睡了两天了,怎么可能会困。
一时警觉起来,仔细嗅着屋子里的气味:“皇后熏香了?”
皇后也是一愣:“对。”
我循着香味找到了立在床边的豆青釉莲花纹三足香炉。味道太多太杂,分不清具体的配料,但是有一样我熟悉的味道,夹竹桃。
御花园里有几棵夹竹桃树,是为了美观好看,一般有专人看护,不允许宫人私自摘取夹竹桃,因为它全株有剧毒。若是进了肚子,恶心、呕吐、昏睡、心律不整,严重的话连失去知觉或死亡都有可能,怀了孕的还会流产。皇后的饭菜都有人试吃,不可能在饭菜中动手脚,对方倒是高明,想到了熏香。加入熏香的夹竹桃事先都有提炼过,分量也会控制,夹竹桃的花香使人昏睡,但不至于要命。
“可是这香……”皇后趴出床外,瀑布一样的青丝披将下来。
“玉娘不懂香,还是请娘娘的御医来看一下吧。”
“不必了,”她与父王生活久了,在生气时都会习惯眯一下眼,我也一样。“我手下的御医一个前两天因为受贿被查了,还有一个一个月前就坠马摔坏了脑子。本宫还想着抓紧在培养两个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是那边给我导的一处好戏。好,好,好,真真是精彩纷呈。”
原来那边早就等着收网了。
“玉娘,我这两天还要睡着,免得打草惊蛇,面上的事情就靠你了。”皇后躺回了床上。
“娘娘倒是和玉娘一般心思,玉娘还想着玉娘继续病着,让娘娘收拾她们呢。”我抿着嘴笑,给她掖了一下被角。
“也难得让我偷偷懒。”事实上,面下的人要做的功夫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