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煎蛋你喜欢几成熟的？全熟还是半生？”
“啊，半生……谢谢……”
一大早，灼灼走进客厅就看到一道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油锅滋滋的声音和男生娴熟的动作如此似曾相识，让她恍惚有种穿越了的感觉。
“你……在干吗？”
“做早饭啊。”叶凡奇怪地看她一眼，这不是明摆着吗？
他端着一个小铁锅到客厅的茶几上——屋子里没有餐桌，只能这样将就。灼灼掀开锅盖，里面金黄卷曲的面条很眼熟，但清亮的汤汁和洒了葱花飘着紫菜丝的卖相就让她诧异了，还有清鲜的香味。
“这又是……？”
“你买的方便面啊，不过我用紫菜汤包煮的，你不觉得方便面调料包口味太重了吗？”叶凡正端着煎蛋和小菜回来，煎蛋上淋了海鲜酱油。他还热了牛奶。
“这些油盐酱醋你都从哪弄来的？”
“邻居家借的。”叶凡轻描淡写地回答，摆好碗筷。灼灼终于对这个一直很衰相的家伙刮目相看了，目光就像打量一头世界濒危保护动物一样。
“应该给你买条流氓兔的围裙。”她嘟囔着，然后突然笑了。
叶凡被她一惊一乍又突然傻笑，搞得浑身发毛。灼灼笑着摆摆手：“没事，我就是想起一个和你一样会做饭的家伙。”
她尝了口煎蛋，唔，生熟适中，手艺还不错，满意地宣布：“我决定了，收你做小弟吧。”
“咳咳！”叶凡呛住了，面条卡在嗓子眼里，急忙灌了一口面汤。
“什么意思？我收你做小弟你不乐意？”灼灼不满地瞟着他，“我原本的搭档回老家去了，现在缺个烧饭跑腿的马前卒，你还欠着我钱呢，没让你做奴隶就不错了！”
“我以为我们是个社会主义国家，早不时兴卖身抵债……”叶凡喃喃。
“你从不从吧！”
“你才多大啊，还收我做小弟。”叶凡翻了个白眼，“还在上高中吧？叫学长。”
“跑江湖看的不是年龄，是实力。”灼灼振振有词。她皱眉，莫名其妙地斜瞪着叶凡，“再说我是收你做小弟，又不是收你做干儿子，你这么在乎年龄干什么？”
叶凡再次呛住了，咳得撕心裂肺、涕泪横流，咳得死去活来地指着嫌弃地挪远位置的灼灼说：“大姐，你杀了我吧！”
“哎，真乖。”灼灼笑得眉眼弯弯。
叶凡被噎住了，嘴张大得可以塞进一个橙子。
“和你说正经的，就当是交易怎么样？我暂借你食宿，帮你解决你妹妹缠着你的问题，你只要听我指挥就好。说起来，这笔生意还是你赚了。”灼灼喝着面汤，慢条斯理地说，“你要不从，就去大街上睡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叶凡头痛地扶额：“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没办法不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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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开脸上的胶布，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他贴近了镜子打量，脱落的痂露出的新长皮肉里隐约可见亮片般的碎光。
眼睛里染上一层阴霾，他对着镜子，默立良久，将胶布又重新贴了回去。走出洗手间，外面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女孩抱着双臂望着他走来，微微蹙起眉：“怎么这么副没精神的表情？”
“有吗？可能昨晚没睡好吧。”他抬起头，用力笑了笑。
“你让我听你指挥，该不会就是陪你逛街吧？”叶凡跟在灼灼旁边，在偌大的商场转来转去，看着女孩在他身边就像只蝴蝶一样翩翩往返在各家衣架间。他开始觉得很稀奇，想象不出像灼灼这种提着一把古刀魔挡杀魔鬼挡斩鬼，好像武侠小说里跑江湖的女侠一样的女神棍，也会像个正常的现代少女一样流连在精美的时装和护肤品之间，事实上看她像变戏法一样变换着各种风格的服装还是挺赏心悦目的。但广大男性先辈在长久的恋爱婚姻战斗中总结出的几条铁定的真理，有一条就是“陪女生逛街绝对是个可怕的体力活”，很快叶凡也步先烈们后尘即将光荣阵亡，身心在漫无目的的枯燥旅途与等待中都感受到巨大的疲惫。
“我想逛街用不着人陪，我这是帮你呢。”灼灼说着，正专注地对比两条连衣裙哪条的颜色更合适一些。叶凡无语地瞟了眼自己两手满满拎着的兜子——说不是在逛街还买这么多，谁信啊？自己现在这样跟在人家后面拎包的样子还真像个小弟。
“帮我？是要把那只……鬼，引出来吗？”他说这话时顿了顿，毕竟鬼是他的亲妹妹，真说出口很是艰涩。
“嗯。”灼灼点头，明亮的双眸似有意无意地扫了周围一眼，“但看样子，有我在她是不敢来了。”
“为什么？”
“小孩子嘛，昨天被揍了一顿当然就怕我喽。”灼灼耸耸肩，最后还是把两条裙子都挂了回去。
“那我们还在这逛什么吗？”
“哎呀，难得来一次，就好好逛逛嘛。”灼灼转回头来，眨着眼睛看他，“我知道楼下有家星巴克，一会去歇会？”
……这不还是来逛街来了吗！
“哎，你这个人还真是啰嗦啊，反正都是我掏钱。”星巴克靠窗的位置，灼灼搅着杯子里的卡布奇诺说。她的目光从蒸腾的热气上方危险地眯起来，“别忘了以后还钱！”
“不用再三提醒啊，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叶凡无奈地叹气。
“你确定你不回家看看？”
“不了。”叶凡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也许那个孩子鲜红的眼睛就在某个角落里窥视着他，“我不能把她带回家里去……我妈会疯掉的。”
“啧，被自己抛弃的女儿的哭声没日没夜的纠缠，”灼灼呷了口咖啡，语气淡淡的，“这能怪谁呢。”
“……你答应过帮我。”
“当然，我是会没信誉的人吗？倒是你小子，欠着我的钱还数次背信弃义！我最近到底犯什么神经，居然如此不计前嫌地帮你这个小贼，你丫居然还敢怀疑我！”
叶凡默默地听灼灼连珠炮的数落，发现混熟了这女孩其实挺话痨的，还很贫嘴……
“不过，作为专业神棍我得在生意开展前提醒我的客户。”灼灼放下勺子，正色道，“我是一名驱魔师，杀鬼，不渡灵。”
“……什么意思？”叶凡被女孩严肃的神情感染，下意识地紧张。
“就是字面意思。真正的阴阳道并不像电影小说里那些十项全能的和尚道士，降妖除魔抓鬼超度都能一条龙服务，我们的能力其实有限，所能做的事和职责也有限。我是一名驱魔师，职责就是驱魔，清除滞留在阳间的阴界污秽。而所谓真正的驱魔——”灼灼缓慢的，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就是彻底的清除，将邪灵恶鬼的存在完全抹消掉……”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魂飞魄散。”
叶凡浑身一震，蓦地睁大眼。灼灼那双浅的近乎透明的眼瞳静静注视着他，目光清澈而冰冷。
“你是说……如果那孩子交给你，你只会彻底杀了她？”他努力冷静下语气，轻声说。
“没错。”灼灼肯定地回答他。
“没有别的办法吗？比如超度她的亡魂之类的……”
“我已经说过了啊，我的能力有限，虽然也学过超度的经文，但也只是暂时性的净化她身上的瘴气，指一条回阴间的路而已。将亡灵遣返轮回这种事我做不了。”灼灼叹口气，无奈地摊摊手，“我的搭档倒是可以，他是一名轮回师，专职工作就是引渡亡灵、遣返轮回这种事，可惜他现在不在啊。”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叶凡急切地问。
“我不知道。”
“……”
“所以，我要再问你一遍，”灼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男生怔住的脸，缓缓问，“你想要你的妹妹魂飞魄散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