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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涉江湖(2)

行之不远,见逆风大袖飘摆,在前缓缓而行。那红袍老者大喜,身子借奔马之势向前窜出,一跃便是数丈,扑到逆风身后,伸手便往他肩头按落。岂知他手掌刚按到逆风肩头,逆风突然间变成了一缕轻烟!他收势不住,踉踉跄跄向前奔出三四步,方才站稳身形。那白发妇人冷笑道:“原来是影子模仿术。不知是精灵族的哪位姑娘到了?”她话声又尖又细,远远地传了出去,却无人应答。那白发妇人冷冷一笑,道:“早就听说妖精们胆小怕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突然听见一个柔脆的女子口音道:“谁说妖精就胆小怕事了?我就在你面前。你自己眼神不好,没看见我罢了。”那红袍老者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娇小玲珑的妖精正躺在身前大树的一片绿叶上。她手中玩着一枝绿莹莹的法杖,身子随着树叶摇晃而上下起伏。妖精们体态轻盈婀娜,只有人的无名指般粗细,但除了身形娇小,背上生有两对蝉翼外,几乎与人族无异。

那红袍老者喝问道:“那男孩呢?”那小妖精娇笑道:“老爷子,我们妖精里可没有男孩。”那白发妇人冷笑道:“小姑娘,你若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跟我们耍贫嘴。”那小妖精坐起身来,歪着脑袋说道:“如果我不想死,又想耍贫嘴呢?”那白发妇人冷冷地道:“那就去做耍贫嘴的鬼吧。”话声甫歇,两手倏地一扬,数枝沙漏箭从袖中飞射而出。那小妖精惊声尖叫,待要展翅逃遁,两枝沙漏箭早从她胸口直贯而出,带起了长长一道血雨。那白发妇人仰首长笑,声若枭鸣,笑声中满是怨毒之意。那小妖精捂着血如泉涌的胸口,惊叫道:“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突然失足掉下地来,身子刚撞上地面,突然变成了一枚修长的叶芽。那白发妇人正愕然间,又听得那小妖精银铃般的笑声在另一片绿叶上响起。

三人抬头望去,只见那小妖精正坐在树叶中央,笑得前俯后仰。那白发妇人玉面一寒,便要发作。那红袍老者拦住她,道:“算了。我们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还是办正事要紧。”三人拨转马头,往北疾驰而去。那小妖精待三人蹄声渐远,格格笑道:“喂,偷看人家洗澡的家伙,那三个恶人走远了。”一只癞蛤蟆从荷叶下跳了出来,叫道:“呱呱,妖精妹妹,你把我变回人吧。”正是逆风的口音。那小妖精撅着小嘴,道:“谁让你偷看人家洗澡呢?我要罚你做一辈子的癞蛤蟆。”

逆风坐在地上,前肢作告饶状,求恳道:“呱呱,对不起!妖精妹妹,我不是有意的。”那小妖精一扬下巴,道:“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要不然我早把你变成石头了。”法杖一扬,将幻化成癞蛤蟆的逆风转回了原型。逆风脸上微微一红,道:“妖精妹妹,多谢你出手相助。”那小妖精一扁嘴,道:“叫人家妹妹?你有多大了?”逆风迟疑着道:“我刚满十七岁。”那小妖精嘻嘻笑道:“哈,我已有五百一十七岁了,正好长你五百年。”逆风惊呼道:“五百一十七岁!你骗我吧?”

那小妖精飞到他左肩停下,仰着俏脸说道:“谁骗你来着?对于我们妖精而言,五百多岁只能算是个零头。你知道我们女王多少岁了吗?”逆风摇了摇头。那小妖精道:“我们女王已经两万九千七百多岁了。”逆风听了,咂舌不已。那小妖精道:“喂,你还敢叫我作妹妹吗?”逆风搔了搔头皮,为难地道:“你只怕比我大好几辈,姑姑也不是,婆婆也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那小妖精忙道:“别把人家叫那么老!我叫叮铃铃,你就叫我名字吧。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逆风道:“我叫逆风,住在灯影峡。”

叮铃铃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回味了两遍,问道:“你这是上哪去呢?”逆风道:“去月城湖。”叮铃铃惊喜地叫道:“我也是去月城湖呀。”逆风大喜道:“是吗?”叮铃铃道:“我是去月湖洞天学玄功。你哪?”逆风道:“我去月城湖拜访一位长辈后,也要到月湖洞天学玄功。”叮铃铃振翅大笑道:“那我们就是师姐弟了。”

逆风与叮铃铃结伴同行,走了一天,眼见夜色渐深,寒气愈来愈重,几只鹑鸟在林子深处怪声低鸣。逆风在树荫下生起一堆柴火,将熏旄牛肉串在粗柴上烧烤。他看着眼前熊熊的火焰,道:“叮铃铃,你说些妖精的故事给我听吧!”叮铃铃歪着头问道:“你想听什么故事呢?”逆风搔了搔后脑勺,道:“你就说说你们那个两万九千七百多岁的女王吧。”叮铃铃躺在花瓣上,望着头顶上空忽闪忽闪的群星,缓缓说道:“听我姑姑说,女王陛下年轻的时候,曾爱上了一个大魔头。她明知那个大魔头品行不正,但陷入情网后不能自拔,为了那个大魔头,甚至去盗精灵族的传世至宝魔力水晶。事情败露后,老女王为了惩戒她,用情花刺破了她全身肌肤,要她此生永远也不能再起情欲之念。”

逆风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她解了情花毒了吗?”叮铃铃轻轻叹了口气,道:“女王陛下虽受了情花毒刺之苦,但她对那个大魔头仍是矢志不渝。她每想念那个大魔头一次,疼痛便增一分,但她宁肯忍受剧痛,也不愿喝忘情水解毒。老女王最终向她屈服了。然而,那个大魔头此时却另纳了新欢。女王陛下心痛欲绝,便喝下了忘情水……”这时,熏肉的香气远远地传了开来。叮铃铃兴奋地问道:“肉烤好了吗?”逆风笑道:“好啦。”撕下一小丝后腿肉,递给了叮铃铃。

忽听得一个尖细的嗓音在脚边响起:“好香,好香,我受不了哪。”逆风吓了一大跳,连忙纵身跃开。只见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从地下钻了出来,红糟鼻子,笑眯眯的小眼睛,长须拂及小腹,竟是一只地精。地精与妖精同属于精灵族,但因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便渐渐疏远了。地精的身份,可以凭借他们颔下的胡须来判定,胡须越长,则表示他的身份越尊贵,法力也就越强。这只地精须长过腹,显然身份极是尊贵。

逆风第一次见到地精,不由得怔怔然看呆了。那地精钻出地面,径直扑到火堆前,拿起一串熏肉,便递到嘴边。叮铃铃娇叱道:“喂,你怎么拿人家的东西吃哪?”那地精怪眼一翻,道:“小妖精,你可别冤枉我老人家啊。我只是闻一下而已,并没有吃。”说着,又大力吸了几口香气。逆风微笑道:“老爷爷,你把这串拿去吃吧。”那地精大喜道:“小伙子,谢谢你哪。”叮铃铃叱道:“臭地精,你不可以把熏肉拿走。”那地精嘿嘿笑道:“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不让我拿走?”叮铃铃道:“不准就是不准。”那地精苦着脸道:“好,好,好。我闻总可以了吧?”叮铃铃道:“闻也不可以。”

那地精长眉微蹙,道:“小妖精,我们好歹是亲戚,你也忒不讲情面了。”叮铃铃道:“谁跟你这臭地精是亲戚了?快放下!”那地精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把熏肉放下,怏怏地道:“你这小妖精也忒小气!我都让你闻过了,你却不让我闻。”叮铃铃一怔,道:“我闻了你什么?”那地精道:“你闻了我身上的体味。”叮铃铃“呸”了一口,道:“谁爱闻你这个又臭又脏的老地精?你再不走开,小心我把你变成癞蛤蟆。”

那地精笑嘻嘻地道:“我好怕呀!”蹲下身子,像癞蛤蟆般又跳又唱:“我是一只癞蛤蟆,呱呱呱呱呱呱呱,跳到东来跳到西,整天嘻嘻又哈哈……”叮铃铃听了,笑得直不起腰来。那地精趁机抓起了两大串熏旄牛肉。叮铃铃叱道:“你敢?”法杖倏地一扬,念道:“变!”一道绿光疾若闪电,向地精射去。那地精身子向后一仰,“扑溜”钻进了地里。叮铃铃飞落在地面上,跺着脚嚷道:“臭地精,你快出来!”连叫了几声,也没丝毫动静。逆风劝道:“叮铃铃,算了!让老爷爷吃吧。”叮铃铃气呼呼地道:“不能就这么算了。本姑娘自出谷以来,还从未栽过这么大的跟头。我非得抓住这臭地精,把他的胡子一根根拔掉。”忽听得那地精在身后大笑道:“啊哟,小妖精,我老人家的胡须可拔不得。”叮铃铃转过身来,只见那地精在不远处露出光溜溜的小脑袋,嘴边还残留着些许肉末。眼见叮铃铃扬起了法杖,他又“扑溜”一声,钻到地下去了。

叮铃铃正要破口大骂,突觉脚下一软,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地里陷落。她大惊之下,待要展翅疾飞,却早被那地精抓住两脚,倒提了起来。叮铃铃吓得哇哇大叫:“死地精,臭地精,快放下我!”那地精嘿嘿笑道:“我老人家这辈子连龙肉都吃过,就是还没吃过妖精,也不知味道怎么样。”说着,便要往嘴里喂去。逆风大惊,急急叫道:“老爷爷,不要!”那地精嘻嘻一笑,道:“好,我瞧在你的情分上,权且放过她,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随手将叮铃铃往逆风掷了过去。逆风连忙伸手接住。叮铃铃在他手心里连转了几圈,终是站立不定,俯身跌倒。

过了半晌,叮铃铃悠悠醒转,见那地精正将粗柴上的熏肉一串串往怀里塞,不禁大怒,叱道:“臭地精,你还不放下!”那地精转过头来,向她嘻嘻一笑,又“扑溜”钻到地里去了。叮铃铃飞上半空,连声骂道:“臭地精,你出来!本姑娘不报此仇,誓不为妖精。”逆风劝道:“叮铃铃,你打不过那老人家,还是不要去惹他了。”叮铃铃不理,兀自大叫道:“臭地精,你快给本姑娘滚出来!”耳听那地精哈哈大笑道:“小妖精,谁怕你来着?我出来就是……啊哟……”突然大声惨叫起来。逆风寻声看去,只见那地精长须着火,噼里啪啦一阵爆响,从火堆里跳了出来。原来,他方才一不小心,竟钻进了火堆。那地精连声惨叫,“扑溜”钻进了地里,那火才渐渐熄了。叮铃铃咯咯大笑道:“活该!”

逆风天性淳厚,问道:“老爷爷,你没事吧?”过了半晌,忽听得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几声啜泣。他寻声看去,只见那地精正坐在小沙丘上哭,颔下的胡须已被烧了一大半,万分狼狈。他柔声劝道:“老爷爷,你不要难过了。胡子被烧掉了,还可以再长出来……”那地精气呼呼地嚷道:“你懂什么?我们地精胡须每长一寸,法力便升一级。我甘道夫本是世上法力最高的地精,被你这把火一烧,连个小地精也不如了。”越说越是伤心,忍不住嚎啕大哭。

叮铃铃飞停在逆风的肩头,嗔道:“喂,臭地精,明明是你自己钻进了火堆,怎么倒怪起我们了?”甘道夫拭了一把鼻涕,委屈地嚷道:“要不是你们生起那堆火,我怎么会钻到火里去?”叮铃铃笑吟吟地道:“哈,想不到你比我还会耍赖皮。”说着,伸手刮脸蛋羞他。逆风走到甘道夫身前,道:“老爷爷,真是对不住。”甘道夫一摆手,道:“算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们。”掉转脑袋,灰溜溜地钻到地下去了。逆风想到他那张伤心的泪脸,只觉心中一阵难过。叮铃铃振翅飞起,道:“别管他了,我们去吃东西。”

逆风吃了一些干粮,看着火苗在眼前飞舞,渐感倦困,倚着树干便即沉沉睡去。叮铃铃钻进不远处一朵满天星的花房里,枕着鲜蕊,不久也进入了梦乡。睡到半夜,逆风突然间被几声野兽的嗥叫惊醒。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听得树林深处兽嗥连连,又像是人在怒声大叫,登即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叮铃铃飞出花房,打着呵欠问道:“谁这么吵啊?”逆风爬上大树,举目远眺,不禁吃了一惊,只见溶溶月光下,数百个半马人从林中奔将出来。

他急急大叫道:“叮铃铃,快上来!”叮铃铃揉着惺忪的睡眼,道:“怎么了?”飞上他的肩头,看到疯跑的半马人,也不由得骇然失色。这时,蹄声渐近,隐隐看见半马人脸上神情惶惧之极。逆风心下生寒,问道:“叮铃铃,你知道他们怎么了吗?”叮铃铃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甘道夫刚钻出地面,还没来得及发句牢骚,便见一个半马人扬蹄向他脑袋踏来,连忙缩下地去。耳听蹄声如雷,那数百个半马人从他头顶疾驰而过,叮铃铃早先栖身的那朵满天星也被踏成了软泥。

甘道夫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神色愈来愈是忧虑。逆风纵身下树,问道:“老爷爷,你知道这些半马人怎么了吗?”甘道夫叹了口气,道:“半马人对危险最为敏感,他们如此疯狂,定是烛阴就要复活了。”叮铃铃奇道:“烛阴?”甘道夫脸色凝重地道:“黑暗魔王。”逆风与叮铃铃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黑暗魔王是什么。甘道夫叹气道:“算了,再怎么跟你们解释,你们也不明白。”逆风道:“老爷爷,你就告诉我们吧。”甘道夫瞥了一眼叮铃铃,道:“告诉你也无妨,但我不想讲给她听。”叮铃铃撇嘴说道:“你不知道就算了,装什么老学究哪!”甘道夫怒道:“谁说我不知道?”叮铃铃轻轻吁了一口气,道:“臭地精,你就别装了。谁不清楚你的底细哪?”

甘道夫冷哼道:“我连烛阴都曾亲眼看见过,会不知道?在近两万年前的上古时代,第一代火神祝融领着族民们,创立了火之国。不久,他收了两名弟子,一个叫明夷,一个叫烛阴。明夷资质愚钝,但他勤奋刻苦,从不气馁放弃,终于修成了正果。而烛阴极为聪慧,只花了明夷十分之一的时间,便学会了祝融的所有玄术。祝融对他甚是赞赏,心下暗定他为第二代火神。但有一天,他发现烛阴为了追求不死之躯,竟偷偷修炼‘寄生之术’,一怒之下,便将烛阴逐出了火之国,并将火神之位传与了明夷。烛阴怀恨在心,四处游说列国攻打火之国。在听说祝融病死后,更怂恿极南火兽尸鸠向明夷挑战。尸鸠飞到光明城上空,喷火烧毁了大半宫殿。明夷施以‘通灵之术’,召唤出护国神兽朱雀,才将其打败,封印在火之祭坛。这时,烛阴趁明夷真气枯竭之机,突然出手偷袭。但他没想到的是,祝融突然从天而降。”叮铃铃睁着一对圆圆的大眼,嚷道:“不通,不通。祝融不是死了吗?”

甘道夫哼了一声,道:“你瞎搅和什么?我还没说完哪。”逆风忙道:“老爷爷,你快接着说!”甘道夫续道:“原来,祝融听说烛阴四处游说列国与火之国为敌,便故意装死将他骗来,想除掉他以绝后患。但烛阴此时的法力,已与祝融相差无几。祝融虽与明夷合力,将他的肉身镇压在黑暗森林里,但他拥有不死之身,灵魂仍四处游荡。只要一揭开土之祭坛的封印,放出风兽孟极,那么它将能破解黑暗森林的符咒,合怨灵之力,使烛阴获得重生。”逆风心想:“难怪我们火之国想法设法定要将诛仙印弄到手。也不知道,诛仙印如今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甘道夫眼望夜空,喃喃自语道:“荧惑星晦暗不明,看来火之国此次是在劫难逃了。我还是及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正欲回到地下巢穴去。逆风叫道:“老爷爷,且慢!”甘道夫不耐烦地道:“你又怎么了?”逆风讪讪地道:“你知道诛仙印在哪儿吗?”甘道夫脸上神色大变,道:“你问这个干什么?”逆风道:“没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已。”甘道夫铁青着脸道:“不知道。”说着,“扑溜”钻到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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