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她索性不再多想。
看到陈娇的动作,陈珏更是郁闷,再看到阿姐那无辜的表情,他不知道有蛋疼这个词,否则他一定知道自己这郁结于胸不得畅快的感觉怎么形容,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有,又怎么能有!
俩个人对视间,都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和对方的想法是一样的,不说别的,陈娇眼下离了长门宫,不管刘彻私下有无在追踪,但是就算是找到了,也定然是亦非是了!那这孩子的存在,不知道倒好,若是知道了,定然掀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这孩子有孕的时候,阿姐还是大汉的皇后,那这孩子就是大汉的嫡子,自己阿母这面以及魏其侯舅舅,乃至刘氏一族都断然不会放过这机会的。
读懂了陈珏的想法,陈娇倒是无谓的一笑“小鱼儿,你太杞人忧天了,先不说这事儿,他是否在派人追查,就是你怎么知道这孩子是个男孩?再说了,我打出来,就没有想过回去,我们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说到最后,陈娇首次对着自己弟弟正色说出自己的想法。
陈珏望着阿姐的眼眸,渐渐压下烦躁,对啊,眼下他已然不是堂邑侯子了,自己阿姐也非昨日之人,那么这个孩子就只是他们陈家子而已,自己护住他和阿姐就好了啊!
望着陈珏渐渐平和的表情,阿娇微微笑了起来,抿了一口陈珏特意叮嘱换成的白水,思忖着如果自己这话要是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引来小鱼儿又一次的跳脚,不过犹豫了下,她还是开了口。
“小鱼儿,我想,我还是想离长安再远一些,也想四处走走,虽然有了孩子,可是我本身是医者,虽然不能自医,倒是也于身子无碍……”她轻轻的斟酌着词语,生怕将老弟这个炮仗给点燃了。
不想,听到了她的话,陈珏没有暴跳如雷,反而露出了一抹沉思。
最后,他点了点头,“这样也好,阿姐,本来我也要和你说下,恐怕我这里也不安生,最近朝廷迁徙茂陵,结果郭懈正好犯在其当,他在这地方的威望很重,眼下被抓了,他们正想要去劫狱,定然要从这里过,我这面总是要牵连其中。朝廷我看这情景定然是想对游侠势力动手了,你看最近加强了进出这荆城的看管,加上卫青在匈奴对战,卫家正是得势的时候,而我们陈家却相反,现在阿母在尚有几分情面,但是阿母现在却是和陈氏一族基本闹翻了,那么她手上的势力充其量就是有些窦氏的遗力,刘彻定然不会看在眼力的。而大哥二哥那里虽然有些势力,倒是不多,眼下只能一味的谨小微慎装扮浪荡以蒙蔽刘彻,如果卫家尚无人有功倒好,但是既有了这么大的功劳,刘彻他一是定会想要瓦解旧族的势力,另外也想给卫家更多的体面,那么最好的切口就是我们陈家,因为我们陈家于其而言,已经是鸡肋一块,还未到弃不过仅仅是因为阿母。”
陈娇听到陈珏的话,有些讶异地看着弟弟,反问:“游侠的事情,你也牵连在其中?”
陈珏眉头锁了起来,没有隐瞒阿姐,“倒是也不能说上我牵连其中的,但是朝廷发出这么样的一个信号,整个江湖怕是都在风声鹤唳,我知道那个男人定然早晚会挥刀向游侠的,唯一是没有想到他选的是这个时机。而既然我在这个位置,必然是需要露面的,只是我知道分寸的,你放心。”
陈娇知道阿弟说的是没想到刘彻选择在对外战争的时候对内加紧吏治,陈珏素来的聪敏她自然是知道,但是没有想到目光如炬如此,要不是她有着那么几千年的过往,她都以为他怕是在胡扯了,想了想,陈娇将想要吐口的话咽了回来,本来她想问他是如何对待大哥和二哥的,因为上辈子落得那个结局后,并没有见到他来出面,但是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立场来问眼下承担着自己责任的阿弟。
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见阿姐没有反对,陈珏又继续往下面说:“而我这面也要想办法护着大哥的周全,二哥倒是还好,隆虑公主的情面他还能给几分,但是大哥那面恐怕要被其下手,你要在我这里我顾虑会很多,更何况游侠一事如果牵连太大,我怕我也自身难保,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你送到青州去,那里清风秀水更适合生养,你看如何?”
听到陈珏的解释,陈娇心中一阵剧痛。
她想起来了。
上辈子,郭懈一案,牵连者众。原本刘彻下令迁徙茂陵,可是郭解的侄儿却把轵县掾的头扭断了。还把县掾的父亲杨季主杀了,刘彻大怒,说游侠罔顾王命无法无天,要“穷治所犯”,下令诛杀郭懈一家。不想郭懈逃离向南,结果他逃一路,刘彻以“侠以武犯禁”为由,就在后面杀了一路,一直到最后郭懈自己在青州投案自首,所死者数百人。
阿弟,那时候也许就是其中被牵连的一人。
而那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在悲秋伤春,在求着阿母的《凤求凰》渴望着刘彻的回头!
闭上眼睛,她使劲儿忍住了欲出的泪水,自己枉为陈家女,也妄作了刘家妇!
良久,陈珏本来低着头沉思,抬头就看到阿姐一脸伤心,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了阿姐说。
想起了自己大哥二哥最后的下场,目光冷凝了下,陈娇摇了摇头对着阿弟说:“你不要多担心我,倒是游侠一事,你多慎重,刘彻这次恐怕真的想趁此事做些文章,而大哥二哥那你更要多谢心思,特别是二哥,我怕二哥的下场更为凄惨,毕竟隆虑公主在我们家受到的待遇,你也应有耳闻。二哥素来荒唐……”陈娇的话没有说完,俩人却都懂。
见状,陈珏看着阿姐,原本的担心消了一大半,多了些安心。
不由好笑,从来都是麻烦精的阿姐,竟然让他觉得她的话可以信任,他又想起来了一件事儿:“对了,在你身边的这个人,阿姐,他本名叫汲允,是原来东海太守汲黯的七子,江湖人称汲七,他身上中了一种从胎中带出的毒,而正巧我身上有一味草药压抑住这毒,昨天夜里我到了你那里,和他做了一个交易,我可以供应他这种药剂,但是要让他护你周全。”
风吹入屋子里,烧得暖暖的炉膛跳起了火星,噼里啪啦地响着,不时地扰着这屋子里的安静。
陈娇静静的望着窗外,手放在肚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珏离开了之后,陈娇就一直在维持这个姿势,她在想,自己到底以后该怎么走,自己这个孩子,自己这个家族,以及自己该怎么在这里过出人生。
阿弟的话一遍遍的响在了她的脑子里,如果她不曾不知餍足地过于相信刘彻,过于向他索要爱情,如果她懂得为后之道,那么能将陈家和窦氏的势力全部合在一起,至少能起到制衡旧族,刘彻也不至于将他们舍弃的如此彻底,鸡肋,反复咀嚼着阿弟说的这个词,陈娇越嚼越苦。
逃避的太久,她连想面对都需要更多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