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把围墙下的阴凉挤成一根布条儿时,二祥干活回来了,兴高采烈的样子,见了大祥就喊,哥,走,吃面去!大祥撸了一把乱蓬蓬的头发,抬眼瞅了瞅火辣辣的太阳,黝黑的脸膛难掩失望的影子。大祥坐在地上没动。
二祥说,走啊,哥,我请客。二祥知道大祥一个上午都没活,兜里又没装钱。大祥就是这么木讷个人,亲兄弟,也客气得很。
就在小区对面的一家豫北板面馆,哥俩坐了下来。二祥要了两大碗板面,问大祥喝瓶啤酒不,大祥摇摇头。一顿饭吃得闷头闷气的,大祥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大碗板面吞了下去,然后也不等二祥,抬腿朝对面小区门口走去。
对面的凤凰园小区刚刚交工,农民工们就聚集在小区门口插牌等活,一块块方正的木牌上标着工种:瓦匠、刮白、防水……大祥和二祥兄弟俩干的是防水。新交工的房子,大多只是做卫生间的防水,一两个小时的活,除去材料钱,也能剩个五六十块,赚头不小。但这个活受空间的限制,人多了施展不开,都是一个人单干。往年二祥只一个人来,大祥家里脱离不开,大祥媳妇身子弱。今年不同了,大祥媳妇永远地离开了大祥,大祥在家里瞅哪都心酸,二祥看着大祥的样子心里难受,就拉着大祥来到了城里打工。大祥也会防水手艺,说起来,二祥的手艺还是大祥教的呢。可大祥心里没底,必定扔五六年了。二祥给大祥打气,就凭你的底子,没有两天生疏!大祥信了二祥的话,就跟二祥来凤凰园小区门口插牌。可是头一天就不顺利,整整一个上午也没有人来雇大祥。不过,二祥的运气不错,干了一个活,赚了五十块钱。
大祥吃完饭回到小区门口时,只有零星几个农民工蹲在那儿,大祥选了个靠前的位置,把工种牌用毛巾擦了擦又郑重其事地在面前插好,然后,他掏出一根烟点着,边抽边巡视着小区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二祥回来时,大祥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二祥直奔了西墙根儿,他瞅瞅大祥,喊大祥过去,西墙根儿已经有一片阴凉了。大祥说,这边离门口近些。二祥说,叫你过来你就过来,下午这边活好。
果然叫二祥说准了。大祥和二祥刚插好牌,就有一位中年妇女来找防水工。大祥把身子往前靠了靠,中年妇女瞅了瞅大祥和二祥,然后冲大祥身后的二祥问,十平米的卫生间做下来多少钱?二祥伸出一个手指头说,一百块。中年妇女还价,八十。二祥犹豫了一下,拿起工具和材料跟中年妇女走了。大祥瞅着二祥和中年妇女的背影,又掏出了一根烟抽起来。
下午的状况并没有好转。待二祥干完了活回来时,大祥仍然没有活。二祥看着满地的烟头对大祥说,小区刚交工,装修的人少,过两天就好了。
可是,过了三天,情况也没好起来。二祥勉强一天一两个活,而大祥始终没开张。由于自己没挣钱,这几天大祥都是吃二祥。虽说是亲兄弟,可大祥总觉得过意不去。这天晚上收工时,大祥说,明天我回家了,在这也干搭吃喝。二祥瞅瞅大祥的脸色,说,回啥,再瞅两天,再不好,你回家也不迟。大祥咬了咬牙,那就再坚持一天。
没想到第二天果然好了。倒还是二祥先有的活,可二祥跟雇主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说是没谈成。二祥上厕所的功夫,那个雇主又回来找了大祥,一谈便成了。大祥叫旁边的工友帮忙照看二祥的工具,急匆匆跟着那个雇主走了。虽说大祥把防水的手艺扔五六年了,可真正操作起来并不生疏,加上大祥心情好,干活时特意加了细,雇主很满意,执意要给大祥加十块钱,大祥说啥也没要,大祥说,明码实价,一视同仁!
大祥乐颠颠地回来时,二祥正在跟几个工友打扑克。大祥叫了声二祥,走,吃面去!
飘满辣椒油的板面端上来时,大祥还要了两瓶啤酒,二祥看着大祥脸上的笑容,举起啤酒瓶子,干!
接下来的几天,大祥的活开始连上手了,可二祥却不着调干了,总嫌雇主给的价钱低,总是谈不成,整天跟工友们甩扑克。
那天,大祥干活回来见二祥又在甩扑克,就想上前说他两句,走近了却听见有人揶揄二祥说,二祥你真不是个东西,你把活都推给你哥,自己倒落个逍遥自在……大祥一听,这话中有话,他上去一把薅住二祥的脖领子——二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