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奥国着名的万花楼所在的百花街上人头攒动,那些个平日看着斯文的公子哥们如今都是挤破了头皮也要进那万花楼的门,谁不知道今日名动京城的万花楼头牌——蝉联的花魁——梧桐姑娘要表演新曲儿呢。这梧桐自是一位绝代佳人,而佳人唱的曲儿才真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不晓得有多少人就为了听上一回,日日守在万花楼中,还有人为了赎她,这价都已经加到天边了,可都被梧桐的莞尔一笑给婉拒了。
这万花楼的老鸨自然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挥着个绣牡丹的大红帕子到处招呼客人入座,趁着没人注意,一闪身进了二楼的一间雅间,这雅间的位置正对着舞台,无疑是观看角度最好的,也可想而知这里面的人是有多么的尊贵了。
雅间内只有俩人,一个是一旁垂首而站的一看就知道是奴仆,另一个是正负手而立正望着窗外的男人,尽管看不清长相,却仍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贵族气质,那是具有压迫力的威严,让人无法忽视,深深为其气场震慑。听到有人进来,他也只略一侧首,俊美的侧脸在皎洁的月光映衬下尤为摄人心魄,周身仿佛都被无形的光晕笼罩了,让人不敢靠近。没错,他就是这个国家的主宰——裴夜。
老鸨的嗓音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尖细了,很识趣地尽量用正常的声音道:“裴爷,梧桐准备妥当了,您看?”
裴夜也不说话,修长的手指一勾,一旁的仆从就很理解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交给老鸨:“这是爷赏的,收下吧。”
那老鸨也是个有经验的,一掂量就知道非金即银,数目还不小,立马笑得嘴都咧开了:“多谢裴爷,多谢裴爷。”说着便退下了。
这时的楼下大厅里出现了两个并不起眼的人,一个面容俊秀,另一个则在左脸上有可怖的疤痕。饶是如此,众人也没有太在意,只当作是寻常公子哥,因为今日的焦点可是整条百花街的花魁梧桐啊。
那个面容俊秀的拍了拍脸上有疤的,语气中透露着担忧:“少爷,这样真的能行么?这么多人真的能见到么?”
那个有疤倒是一脸轻松:“哪怕不行也必须见到,今天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另一人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众人突如其来的欢呼给打断,只见老鸨已步入舞台中央,一挥帕子大着嗓门道:“诸位爷,诸位爷,知道大家久等了,这不,梧桐就来了么!”语毕,空中突然洒下了花瓣,就在众人还在为这些花瓣所诧异之时,只闻一股奇香袭来,随即便看到在花瓣雨中缓步而来的美妙女子,一袭明艳的枚红色长裙光彩照人,虽轻敷脂粉却也难掩天生丽质,纤腰盈盈一握,面容娇柔得好似出水芙蓉般楚楚动人,莲步微移,待得在舞台中央坐下,才缓缓开口,清喉娇啭:“梧桐这厢有礼了。”声音柔媚地让人仿佛连骨头都酥了,引得众人又是一片欢呼。
台下,面容俊秀的裳容轻轻嘟囔:“真是漂亮啊,可惜是来魅惑男人的,不论相貌才情都是比不上小姐的。”旁边左脸带疤的贺青岚闻言转头:“说什么呢,这万花楼中有多少人是身不由己的,她们也不是生下来就想这样啊,而且,这里没有小姐,只有你家公子。”
在她们还在说话的当儿,第一个音已从梧桐的指下流出,紧随着便是她有如天籁般的嗓音,圆润婉转,果真没担了虚名。她唱的曲儿贺青岚没听过,是奥国独有的调,悠扬婉转,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久久不散。连贺青岚也听得痴了,只可惜这样的女子却只能在这万花楼中卖艺,若不是这出身,当个妃子也是不为过的。
待得众人反应过来,梧桐早已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缓缓退场。接着便是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我出一千两!”“我出五千两!”“一万两!”……老鸨则是不紧不慢地走上舞台:“诸位爷,真真是对不起大家了,梧桐呀,已经有人早就订了,不如看看我们别的姑娘,也都是极好的。”说罢,便有一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女郎整齐地走上舞台,个个都姿色不凡,也不枉为万花楼里的姑娘。可这明显有人不依啊,很快就有人大着嗓门道:“是谁?哪个不要命的敢抢了爷的梧桐?”
老鸨依旧不慌不忙,指了指楼上正对着舞台的雅间:“这位爷,您可悠着点儿啊。”果然,众人都没了气焰,只得恹恹地各自挑了姑娘吃酒去,谁不知道那楼上雅间是只有“那个人”才能去的呢。裳容见状急得连忙问贺青岚怎么办,贺青岚略一思量:“先找到老鸨再说,今天人是一定要见到的。”
此时,楼上的雅间内,梧桐也早已换下了先前艳丽的舞台装,换好了一身暖橙色薄纱长裙,衬得她的肤色白里透红,鬓间斜插一支鎏金钗,俨然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会怜爱。
见了裴夜,她盈盈施礼:“参见皇上。”裴夜转身,脸上依旧不带任何表情,一指凳子:“坐吧。”“谢皇上。”谢过礼后,梧桐才把琵琶先放到一旁的凳子上,这才自己坐下。随后又熟练地拿起茶杯,斟了一杯茶,双手奉上:“皇上请用茶。”裴夜接过茶杯“嗯”了一声,似是漫不经心,却迟迟没有喝。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杯茶,目光却完全不聚焦在那里,若有所思道:“朕的好子民,可真是有钱啊!”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的象征。梧桐为了缓和气氛,便拿起一边的琵琶道:“皇上,梧桐给皇上弹一曲吧。”见裴夜没有回答就是应了。
楼下,贺青岚她们终于找到个机会逮着了老鸨,这种风月场所她从没来过没有经验不说,还有这么多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四处缠着她们的姑娘,要找老鸨自是不易。好不容易找到了,裳容立马机灵地掏出个钱袋塞到老鸨怀里:“妈妈,我家公子有事相求,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老鸨一看钱袋便乐得笑开了花:“哎哎,好,跟我来。”虽然一开始她看到眼前的公子带疤的左脸,就很是不待见,可是见着了钱特别是她,怎么会和钱过不去呢,自然是要赔上好脸色的。
走到了一个楼梯拐角处的小角落,老鸨才停下,掐着笑道:“公子有何事吩咐啊?”贺青岚很是彬彬有礼道:“妈妈,是这样的,在下早就听闻梧桐姑娘才情颇高,故特地进京只为一见,今日一见,果真惊为天人,在下只愿能与梧桐姑娘共处一晚,却不料……不知妈妈可否行个方便?”闻言,老鸨一脸的为难,贺青岚又道:“妈妈,这钱不是问题,您尽管说就是。”谁知老鸨依旧是为难地开口:“唉,这位爷您有所不知,楼上这位可是谁都得罪不起的,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也不敢呐,您也别了。”贺青岚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那么妈妈可否帮在下个忙?”
老鸨动作果然快,不出一刻,便摆了张古琴在二楼雅间前,那些不明就里的公子哥都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都围在旁边看热闹。只见贺青岚缓步走到琴前坐下,沉着声对着雅间里的人道:“梧桐姑娘,赵某倾慕梧桐姑娘已久,今日愿以一曲以明心迹,姑娘若不嫌弃,赵某只望能与姑娘把酒言欢。”
语毕,她便不顾周围的目光,抬手,一曲这些奥国人都未曾听过的美妙曲子从指间流泻而出,这是她还在宸国时与毓麟一同作的曲子,没想到却用在了这里,尽管是第一次听,可众人还是为之痴迷了。就在他们愣神的当口,雅间的门缓缓打开了,走出来的是梧桐身边的侍女,门只开了一点,她有用身子挡着,饶是有人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里面的人。那侍女做了个请的手势:“夜和姑娘请公子入内一叙。”贺青岚这才放心,表情却一如刚才。裳容刚想跟上,却被拦住:“爷有令要我们在外面候着。”裳容抬头看向贺青岚,见她点头,她也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