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半刻,丽妃便被侍卫从宣德殿带到了晨曦殿,尽管她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一直自恃高傲的内心并不允许她对着一个卑贱的平民出身的女子低头,况且情窦初开的她一直都认为夫君是天,何况她可是**之中位分最高的丽妃。
晨曦殿的主殿之上,丽妃被带到后,侍卫们便躬身而出。丽妃见了裴夜,福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还没说完,便被裴夜无情地打断:“跪下。”
丽妃感受到了皇上的怒火和晨曦殿中压抑的气氛,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可裴夜都不屑于多看她一眼,她只能忿忿地跪下。裴夜沉着声问道:“你为何让赵才人跪在宣德殿外?”
“回皇上,臣妾一早便命了所有嫔妃须得在辰时三刻到达宣德殿请安,可唯独这赵才人和陈常在未能按时到场,是她们不守规矩在先,臣妾为了以儆效尤,才罚她跪在殿外的。”丽妃仍旧是说得理直气壮。
“不守规矩?以儆效尤?”裴夜挑眉,“你不过是个妃子,谁给你的权力?”
丽妃惊讶地抬头:“皇上?臣妾以为臣妾是这**中位分最高的妃子啊,自然应当为皇上分忧,治理六宫。”丽妃原以为自己回答地很好了,却不想裴夜的声音冷冷从上首响起:“治理六宫?朕何时这么说过?”
“皇……皇上?”丽妃仿佛被泼了一头冷水一般,仍是不能相信这是那个昨日晚上邪魅笑着拥着她的皇上。
这时,殿外太监的声音响起:“德妃娘娘到——”跪在殿中的丽妃马上转头向门口看去,只见德妃穿着妃子的朝服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走进了大殿之中,然而她却对跪着的丽妃视而不见,只是直视着裴夜微笑着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裴夜不耐地挥了挥手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快说吧。”
“是,皇上容禀,臣妾那日也在场,臣妾知道赵才人不是那么无礼的,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迟到的,原本臣妾是劝了丽妃姐姐听一听赵才人解释,可谁知丽妃姐姐竟不听,奈何姐姐位分高臣妾无法只能……唉……”言语间尽是无奈,却是让丽妃的罪又重上了一层。
裴夜玩弄着手上的扳指,语气甚是随意道:“既然你仗着位份高,那么朕就削去你的头衔,贬为庶人,从此在冷宫之中不得踏出一步!”
“皇上?皇上不要啊!臣妾知错了,皇上您饶了臣妾吧!皇上……皇上……”两个侍卫连拖带拉地带走了丽妃,而裴夜自始自终都不愿多看一眼,德妃则一直微笑着看着这一切,让这个愚蠢的丽妃失势早就是她所希望的了,如今恰好借了这件事除了丽妃,说不定皇上又能对她留有印象,那么以后**就是她的天下了,而德妃又对自己的美貌充分有信心,如果这个赵才人是靠脸上那可怖的疤引起皇上的注意的,她就不信她连个才人都除不掉。
前殿的一出闹剧结束后,裴夜也不愿久呆,便径直朝贺青岚的寝殿而去了。为首的太医一见裴夜,连忙带领着所有太医行礼:“参见皇上。”
裴夜挥了挥手坐到床榻边道:“如何?”
“回皇上,老臣已替赵才人把过脉,脉象平稳,除了还有些发热体虚外,只要再静养几日便无大碍。”
“退下吧。”“是。”太医们匆匆收拾了东西便赶紧往门外走,这样可怕的气氛中他们是一刻都不敢呆下去了,谁知还未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了让他们背脊一凛的声音:“若是赵才人有个万一,你们全都人头不保。”唯唯诺诺地称着是,太医们更是夺路而逃。
因为发烧的缘故,贺青岚总是睡不安稳,总是能感觉到身边有一个人一直陪着她,关切地摸着她的额头看烧有没有退下去,她以为是裳容,便不曾在意。
三日后,贺青岚的烧终于完全退了,床榻边没有了那个照顾着她的人,环顾四周,裳容也不在,她便自己下床倒水喝。刚起身,却无意间看到铜镜中自己的脸,左脸是那样的光洁无瑕,怎么会这样?
这时,裳容推门而入,见贺青岚呆呆地看着铜镜,连忙上前搀扶:“小主,你怎么下床了啊,身子还未大好呢。”
贺青岚则仍有些魂不守舍:“裳容,我昏迷了多久?我脸上的疤怎么没了?这几日都是你在服侍我,别人应该不知道吧?”
裳容这才有些为难地看着贺青岚:“小主……小主昏迷了三日,那日的事小主当真不记得了么?”
“三日?三日前……”由于身子还有些虚弱,贺青岚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前坐下,努力回忆起来,“丽妃罚我跪在宣德殿外,后来下起了大雨,再后来我只觉得越来越冷,我就晕倒了,但是好像有人接住了我……是皇上?”幡然醒悟般,贺青岚猛地抬头看着裳容,像是要得到一个答案。
裳容点了点头,有些不忍地开口:“小主忘了么,晏梓交代过这药虽然能以假乱真,可是遇水即溶,那日小主淋了那么大的雨,自然是全化了,那日正是皇上把小姐从宣德殿抱回来的。而且,这三日守在小姐床边的一直都是皇上,今日若不是朝臣起了异议派了福公公来请,皇上还不会走呢。”
贺青岚似是有些认命了:“皇上问你什么了?”
“皇上什么都没问。”裳容担心地看着贺青岚,“小姐,奴婢服您回床上躺着吧,太医吩咐了要静养。”
贺青岚想到她清醒的那一次裴夜注视着她的眼神,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还有谁知道我的脸?还有,如今丽妃呢?”
裳容迟疑着开了口:“除了皇上再无他人知道了,连太医都不知道呢。丽妃她……已经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了。”
什么?冷宫么?她可是当朝丞相的女儿啊,裴夜竟然为了她把丽妃打入冷宫?他既然知道了她是骗他的,为什么要就她?难道……?贺青岚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下去,对着裳容道:“把药拿来,扶我出去走走吧。”裳容依言取来了药,贺青岚轻轻涂抹在脸上,直到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左脸上又长出了疤之后,才由裳容扶着出去。
院内,不知何时多出来了许多太监宫女,都是新面孔从未见到过的,有些见着了她的刚要行礼,便被她挥手制止,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有几个正在窃窃私语的宫女,走近前就听到她们的对话。
“哎,你说咱们皇上怎么就突然宠起了这位主子呢?我可是听说皇上为了她三日都没去上朝哪。”
“就是就是,我以前可远远瞧见过这位的,脸上还有疤呢!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喜欢。”
“是啊,听说还是平民出身呢,那丽妃可是丞相家的女儿呢!”
裳容听得忿忿不平,刚想上去教训教训这些侮辱她家小姐的宫女们,却听到福公公熟悉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那些宫女们连忙回头要去请安,却不想正看到身后的贺青岚,面上窘迫地赶忙下跪行礼:“奴婢……奴婢给小主请安。”
贺青岚也没有力气多在意这些小事,带着裳容走回前院向裴夜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裴夜看了一眼贺青岚重又有疤的左脸,冷着脸道:“进来。”贺青岚依言跟着他往寝殿走去,并挥了挥手没有让裳容跟进来。
无需裴夜多言语,贺青岚便轻轻掩上了门,走到桌边,为裴夜沏了杯茶并双手递到他面前道:“皇上请用茶。”
裴夜瞥了眼茶杯后接过,撇了几下喝了口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皇上在说什么嫔妾听不懂。”贺青岚继续微笑着,手中的茶道一直未停,所有的动作都是自然流畅,丝毫看不出她的惊慌。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裴夜忽的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回到桌上,幽黑的双眸盯着贺青岚。
贺青岚回望着他,面上依旧是得体的微笑,看得出来裴夜已经很累了,双目有些凹陷,面色也不如初见是那么好。
就这样对视了许久,屋里静得只听得到茶杯碰撞的声音。裴夜忽然起身,走到面盆便,用挂着的帕子沾了沾水,随后走到贺青岚面前,一把钳住贺青岚的下巴,用湿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的左脸。渐渐地,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呈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放开了她,随手把帕子仍在桌上。
自始自终,贺青岚的一双美眸都看着裴夜,直到擦完了,她才开口道:“皇上,嫔妾当初只是不愿入宫,只想平凡地过日子,因而寻的这药以毁容貌罢了。”
幽黑的双眸转向她:“不愿入宫?你用的药可非凡品,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快说实话!”
贺青岚虽然面上极力维持着平静,可心里却是波澜起伏,裴夜如此深不可测,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靠着目前他所知道的这些做的猜测,事到如今,她也只有拼一下了:“皇上,嫔妾所言都是实话,若是皇上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你那日出现在万花楼是何事?你又怎么会弹宸国的曲子?”裴夜依旧地打断,幽黑的双眸凝视着贺青岚的一双美目,似是想要望穿其中所隐藏的秘密,刚生了一场大病的贺青岚身形有些单薄,不知为何他看着竟有些不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大雨中摇摇欲坠的身体,可是他也从梧桐那里得知了她是要寻一个叫贺尹的人,但他仍旧不明白这样柔弱的一个女子,到底是什么原因要隐藏的这么隐忍,她隐藏的又究竟是什么。
“回皇上,嫔妾那日再万花楼不过是为了寻一个故人,而那首曲子亦是故人教的。”
“呵!故人?那个叫贺尹的么?”此话一出,贺青岚心头一紧,果然梧桐对她有戒心,把贺尹的事都告诉他了,而她对于该怎么回答还没想好。
裴夜看着贺青岚沉思的样子,又想到了那晚在仙阙殿她弹琴时脸上由心而发的笑,他心中便对这个故人生出了几分恨意,并把贺尹与这个故人划上了等号,他不知道这个贺尹有什么好的值得她这般迷恋,梧桐告诉过他,贺尹不过是个宸国的暗卫罢了,他能给她的远比贺尹要多。裴夜不等贺青岚有所回答,便甩门而出,只留下了身后远望着他背影的贺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