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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江郎才尽,及惊才绝艳(下)

一身男装的张洛儿卓然而立,眸光清澈温柔又与爽朗洒脱的外表相对立,似能读懂人之所想。几月不见,面颊上也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成熟之韵。

比姿色,张洛儿或不能及无心,比武功更不能与舒锦相提并论,但张洛儿出自官家显贵,有大家小姐脱俗的气质,而她又无官家小姐的霸道和气势凌人,陈逸记起钦州与张老拆情信时候她面色如小女儿家一般楚楚婉约,觉得那个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洛儿,一个类似洛神般对世间有诸多美好向往却又不能得,只会躲在江水前偷偷将心付梦的出尘仙女。

出自官家,何尝不愿做一个平凡的少女,有知己姐妹倾诉不用孤独一人?陈逸暗叹,张老对张洛儿要求甚高,又是文又是武,根本不是一个花样年华少女所愿意追求的,有姐妹的话也不用认识小凤仙几日便以之为闺蜜。

陈逸收敛起阅美之心,一个问题摆在眼前,张洛儿一介女流何以会出现在青楼?

张洛儿身后是几个普通装束未带武器的魁梧随从,看得出有武功底子,应是练家子出身,有可能是官差。

“家祖别去钦州之后,多有想念,竟会在此处重遇。”张洛儿拱手行礼,如老友重逢般亲切说,“得知公子安好,家祖得知定然欣慰。”

“林德兄太客气了,应该是我去向张老问好才对。”陈逸这才记起张老曾说过家住在平江府,“林德兄何以会有这种……炭笔?”

张洛儿未料他有此一问,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一些事情,如自觉做错事的少女般,双颊红云微微低头道:“月前林德曾随家祖再往钦州,登门拜访不寻,无意觅得此物,留以纪念,仅此而已。”

“哦。”陈逸点点头,想到张老会特地去钦州找他,肯定是为了太子之事。张洛儿居然会捡他用过的炭笔作纪念,倒令陈逸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一个女孩子居然会一直带在身上,说明还是很珍重此物,她说“仅此而已”,就有些欲盖弥彰之嫌了。

陈逸笑道:“既有林德兄带来的炭笔,在下也就甘愿在众位面前献丑,作上一画,还请指教。”

众人议论纷纷,都是在猜测陈逸用一根平平的炭笔作画,有些另类,一个连毛笔都不会用的家伙能作出何等值得别人“指教”的画来?

只见陈逸手里拿着炭笔,走到桌前铺好的宣纸之前,比划了半天,脸上含笑像是在心中勾画布局,等他开始下笔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

陈逸炭笔下笔的笔法很轻却接连不断,线条不多却很立体,毛笔作画基本讲求的是一次成形,而陈逸作画却是逐渐成形,轮廓勾画完,别人以为成型了,陈逸又开始在周围着笔,将一副简单由线条勾勒的轮廓逐渐变得丰满,丰满了以为成型了,又通过光线明暗的对比将整幅画变得活灵活现,等陈逸将女子手上的扇子完工,才满意的停下笔。众人再看的时候,纸上已经有了一位身着素装的女子,手中一把扇子,似乎站在一小亭之中。

围观之人议论纷纷,才从未有人能画出这样一幅立体感极强的静态素描人像,旁边一位公子道:“这画笔法精细,如天工作物堪称妙绝,但似乎这人物……”他看了一眼苏姑娘,“似乎与苏小姐不太相仿。”

众人点头应是。

一边的张洛儿在陈逸还未将画完笔时就已经螓首微颔不敢再正眼去瞧,因为画上不是别人,正是活脱脱一个女装的张洛儿,小亭中初次以女装示陈逸时场景。如今跃然纸上怎令她不羞。

“这幅画神韵皆备,比前一幅只空有貌而无韵要好上许多,小女子拜服。”苏小姐评价着便要收起桌上的画。

此时楼上的选儿却有几分着急和期待望着楼下,坠儿在一旁促狭笑道:“师姐,你说他画的不像苏苏,会像谁呢?会不会是,师姐你呢?”

选儿面颊一红,转而低下头,期许却有又几分失落道:“他心中,恐怕只有他夫人吧。”

此时楼下的陈逸已经给出答案,只见他抢先一步将画收起,卷起道:“苏小姐,请见谅,在下这幅画并非为你所作。”转身递到张洛儿面前笑道,“林德兄,我想你一定知道我所画是何人,就请替在下送给府上令妹,当作在下的一点心意。”

众人恍然,原来弄了半天不是给苏小姐画的,怪不得不像,不然连脸上的光线都画的那么有神韵,不可能画中人物相貌会有那么大差别。众人再去看张洛儿,果然画上的美人与她有几分相像,可惜陈逸口中的“林德兄”是个男的。

张洛儿接过,尽力遮掩脸上羞态才不致被围观之人察觉端倪,声如蚊呐道:“在下替舍妹谢过公子好意。”

苏小姐在人前落了个大面子,面色倒也平静,以她行走江湖的经验如何看不出张洛儿乃是女扮男装。苏小姐语音略带失望道:“瑟儿中意公子之画,未料公子心有旁骛,瑟儿只当无缘。往后小女子对出阁之日的眷念,就托付在诸位公子手中了。”

她这么说等于放弃了自主选人的机会,直接以银钱决定落花谁家。其实这也是一般花魁竞投中的规矩,毕竟窑姐爱财不是人人都愿意自省去那笔可观的分成。旁边有经验的人不由暗笑,这小子等于变相给了苏小姐放弃的机会。但众人也有些理解,毕竟在青楼偶遇“未来大舅子”,总要摆摆姿态。

而楼上的坠儿一脸不服,看着神色失望的选儿道:“师姐,那分明就是个女子嘛,他估计早就猜到我们也在这里,他这样……分明不给你面子,哼,不行,今天不教训他一下怎能咽下这口恶气?”

选儿凄楚道:“坠儿,不能胡闹,师傅的大事要紧。”

而此时楼下,激烈的竞投花魁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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