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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送别

郑子衿在教室里上课,李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叶樱和叶正则换了座位,郑子衿的同桌现在是叶正则,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没有任何缘由的这样对他,庙会之前他俩还好好的,庙会之后就变成这样了。不被人理睬是一件很痛苦的事,郑子衿不停地从自己身上分析原因,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她生气了,亦或是她是一个性情古怪的人,突然之间就会对人冷若冰霜,或者是她中了什么邪了,他听说过一些会法术的道士会摄人魂魄,被摄了魂魄的人就会突然性情大变,但好像这些理由都解释不通。郑子衿大脑里总在思考这件事,他根本无心听讲,李老师讲的一个字他都没听进去,他希望自己能找出这件事的原因,于是便不停回头看坐在后边的叶樱。

“看什么呢?上课认真听讲!”叶正则打断了他。

郑子衿赶紧把头扭了过来。

终于等到放学,学生们都从学校走了出来,郑子衿和叶正则走在前面,郑子衿不时回头看走在后面的叶樱,那个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人,她正和一个女伴边走边聊,就像根本没看到他一样,他不知道她俩在聊什么,反正不会是他。他停住了,挡在她的前行的路上,她低头装作没看见他,就像绕过一块石头一样从旁边绕过他。

“走啊!”叶正则回过头来对他喊。

李老师似乎要把大家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才,除了平常会带男生去西河里游泳之外,如果天气晴好的话,也会带领大家去山上写生。他说,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要能从一个平常的事物上发现不平凡之处,而绘画,就是这样一种艺术。

他们在一个山间的空地上集合,踩在茂密苍翠的青草上,夏日的阳光非常明媚,大雨洗过的天空也格外蔚蓝,空气中万物茁壮生长的气息浓郁而又热烈。在它们周围,一人多高的灌木肆意生长,中间夹杂着些许高大的乔木,宽阔的树叶尽力扩张它所覆盖的面积,好让鸟儿在它的荫凉中歌唱。

大家在空地上站好,李老师清点了一下人数,确认没有遗漏后说:“这节图画课我们在山里上,你们也应该多多接触大自然,这对你们有好处。大家去这附近随便找什么东西练习写生,记住不要跑太远,最好两两一起,当我吹哨子的时候,大家就集合,记住了吗?”

“记住了!”声音整齐划一。

“好,大家解散。”

同学们就三三两两散开,寻找自己的写生对象去了。

郑子衿在山间寻找,他拨开伸到他面前的树枝,拔下勾在他衣服上的荆棘,在密林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没走几步,他都能碰到自己的同学,他们要么在认真作画,要么在嬉笑打闹,但都不是他要找的人。直到他来到另一块小小的山间空地上,他才见到了那个人,阳光从乔木形成的空隙间透下来,洒在她的身上,她侧坐在地上,身上沐浴着光辉。

叶樱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来了,她盯着前面,在距离她没多远的一根树枝上,一只颜色漂亮的小鸟正闭着眼睛休息,它是如此的可爱,黄色的羽毛覆盖着小巧玲珑的身体,翅膀上杂着一点黑色,小小的白色眼睑紧闭。叶樱要把这只可爱的小精灵画下来,她尽力让自己身体保持不动以防吓跑他(她这样已经很久了),左手握住写生本,右手拿着铅笔在纸上轻轻移动。画上的鸟儿已经快完成了,她更加专注地盯着它,突然小小的眼睑睁开,露出一对墨玉似的黑眼珠,它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你为什么躲着我?”郑子衿在她身后问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叶樱吓一跳,她回过头来,发现是郑子衿。“你吓死我了!”叶樱赶紧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好像在躲避什么人。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郑子衿依旧不依不饶。

“对不起,我妈妈不让我和你来往!”

“什么?”

“她在同学们中间安插眼线。”叶樱说:“如果我一同你说话,她就会知道。”

“为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要什么事都要找原因,知道原因又能怎么样?”

郑子衿还想说什么,哨声打断了他。

“要集合了,明天妈妈要去县里一趟,大后天回来,到时候我去你家找你!别愣着了,快走吧!”叶樱把自己的写生本塞给郑子衿,又从他手里把他的写生本夺过来,跑了出去。

郑子衿把本子打开,里面夹着一张她的照片。

同学们集合好了,李老师又一次清点了人数。“郑子衿怎么还没来?”他问道。

郑子衿气喘吁吁跑来,回了一声“到!”

“好,现在大家都到齐了,不知道这次.......”

郑子衿看着侧前方的叶樱,手里紧紧握住她的写生本。

叶樱果然没有食言,第二天下午,郑子衿等在他回家的路上,没过一会儿,她就出现了,郑子衿跑了过去,同她聊了几句,替她拿了书包,他们一起往他家走去。

那天夜晚,叶樱没有回家,她留在了他家,这还是第一次。晚饭的时候,她把菜端上桌子,“开饭啦!”她就像女主人那样喊道。

郑子衿也帮忙端菜,郑父扶着郑母坐下,叶樱对他们说:“叔叔阿姨,尝尝我的手艺。”

“都是你做的?”郑母问。

“也不全是,子衿帮我打下手。”

他们在方桌边坐好,一个人占了一边,叶樱对着郑母,郑子衿对着郑父,叶樱把菜夹到郑子衿碗里,郑子衿却只顾埋头吃饭。

“嗯,味道真不错!”郑母尝了一口说。

“是吗?谢谢!”听到别人的夸奖,叶樱很高兴。

他们一边吃饭,郑父说起了一件事,他说他昨天去前村喝了喜酒。

“谁家的孩子成亲呐?”郑母问道。

“就是前村小六子,小时候跟子衿玩的特别好的那个,听说新娘子只有十六岁。”

“小六子也不大吧,我记得他好像比我们子衿大一岁,对吧子衿?”郑母问他。

郑子衿还在埋头吃饭,叶樱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这才反应过来:“嗯?不是,他比我小一岁。”

“哦。”郑母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认为,结婚应该越早越好。

郑子衿又低下了头,大口扒着饭,叶樱扑哧一声笑了。

夜晚,郑子衿在屋外院子里生了一团火,他们俩围坐在火堆边,郑子衿拿着两块沾水的糍粑和两把火钳,他把火钳张开一个不大的角度,形成一个支架,把糍粑搁在上面,用手托着火钳,放在火上烤,然后递给叶樱。接着,他也重复这样的动作,准备为自己也烤一块。

烤了不一会儿,糍粑上就出现了一个个气泡,气泡很快变大,然后破灭,里面冒出一阵白气,火烤糍粑就发出浓郁的糯米香气。

“你知道吗?我好羡慕你。”叶樱看着一个个变化的气泡说。

“我一个乡下穷小子,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的家人都在你身边,他们那么爱你。”

郑子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知道她又在想她父亲了。沉默了一阵,叶樱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信马克思吗?”

“还行吧”郑子衿说:“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这时,郑子衿闻到一股烧糊的味道,他赶紧说:“喂,那面烤糊了,赶快翻面!”

叶樱赶紧把火钳收回来,没拿稳,糍粑掉进火里面,她立刻用火钳把掉进火里的糍粑钳出来,糍粑上面已经沾满了草木灰。她想把上面的灰弄干净,就用手拿住一角,结果糍粑太烫,她赶紧松手,糍粑掉在她身上,把她的衣服弄脏了上面黑了一大块。

叶樱尝试把衣服上的黑灰拂掉,但是毫无用处,草木灰渍是非常顽固的。郑子衿把自己的糍粑递给她,对她说:“你吃我的吧,我再去拿一块。”

叶樱被安置在客房里,梁连长也曾睡过那个房间。她正在脱衣服,外面有人敲门,“等一下!”叶樱说着,赶紧坐到床上,用被子裹住身体,朝门外喊:“进来吧。”

郑子衿抱着几套衣服进来,他背对着叶樱说:“你的衣服脏了,明天得洗洗,这是我母亲的几件旧衣服,如果你不嫌弃,明天可以将就穿一天。”

“放在桌子上吧。”

郑子衿侧着身子,螃蟹似的横着走到桌子前,把衣服放在上面,叶樱忍住笑,对他说:“可以了,你出去吧,我没穿衣服。”

“我什么都没看见,你早点休息。”螃蟹又横着出了门,顺手把门带上。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郑子衿和叶樱就把家里所有要洗的衣服,包括叶樱昨天弄脏的衣服拿出来洗掉。院子里,叶樱坐在椅子上,穿着乡下妇女的衣服,面前有一个大木盆,她正在搓衣板上搓衣服。她把头发扎起来,不时举起洗衣服的手,用袖子擦一下额头上细密的汗。郑子衿把洗好的衣服用木盆装好,拿到晾衣绳旁,一件一件晾在上面,透过薄薄的衣物,他看见似乎有人往这边走来,他把衣服拉向一边,叶樱的母亲正朝这边走来,他愣住了,叶樱也站了起来。

“妈....”

“阿,阿姨....”

叶母走到叶樱身边,一把拉过叶樱,叶樱甩开她的手,叶母又抓住她,拉着她就走,走过郑子衿身边时,她对他说:“你也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怎么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在回家的路上,叶樱甩开母亲的手说道:“妈,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都看到了,你还想怎么骗我?”

“我没骗您,倒是您,您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我去县里领你爸爸的阵亡抚恤金,县政府个个推诿扯皮,我连抚恤金的影子都没看到,我要是还待在县里,你要我这张烈士遗孀的脸往哪放?”叶母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那种仰人鼻息的痛苦让她难以忍受,她说:“我们家真的撑不下去了,现在只有靠你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您难道仅仅只把我当成你的救命稻草吗?我是你女儿啊!”叶樱说。

“正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才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

“如果我愿意呢?”

“说大话谁都会!”叶母降低了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就像她经历过一样说道:“你要相信妈妈,妈妈真的是为你好。男人都一个样,他现在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长得漂亮,等你年老色衰.....”

“我不信,子衿不是那样的人!”

“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再一次提高了语气。

“那您为什么要嫁给我爸爸?他当年也不过是一个小军官;为什么爸爸殉国后,您从来没有想过改嫁?为什么您所做的和您嘴上说的不一致?”

“如果我当年听你姥姥姥爷一句话,我就不可能陷得这么深,你爸爸对我实在太好了!如果你爸爸对我不好,现在我就不会每天因为你爸爸的死而痛苦万分!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不想你走上我当年的老路!”她停顿下来,过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会是你最后一次见他,我在县里遇到了你叔叔,他说他在武汉帮我谋了一份的工作,房子也替我们找好了,一个礼拜后就接我们去武汉,你还是忘了他吧。”

郑子衿端着叶樱的衣服敲了敲门,叶母把门打开,看见了他,一脸厌恶地问:“是你,什么事?”

“阿姨,能把叶樱叫出来吗?这是她的衣服,我想还给她。”郑子衿说。

“给我吧。”

“我想当面交给她,阿姨!”

叶母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伸过手来拿,郑子衿缩了一下,最后还是被叶母拿走了。

“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叶母说完,“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她拿着衣服走进叶樱的房间,叶樱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沉默不语。她走进来,把衣服放在书桌上,对她说:“这是你的衣服,我放这儿了。”

“刚才是不是他来了?”叶樱问。

“他已经走了。”

叶母放下衣服,走了出去,叶樱把自己的衣服拿起来,一张纸从衣服里掉了出来,她把那张纸捡起来,打开,郑子衿对她说:

“明天下午你我在街上等你,你一定要来!

子衿”

郑子衿坐在大街旁的石阶上,他上午就来了,坐在那里等,一直等到下午,周围人来人往,没人注意他。他就这样坐着,从上午等到下午,从太阳偏东等到太阳西垂,从没有几个行人等到人群布满大街熙熙攘攘又等到没有几个行人,暮色昏沉,叶樱都没有出现。一个人走过来问他:“等人吧?”

“嗯。”

“我看你都等了一天了,人还没来,这说明她不来了。”那人说:“天马上就黑了,夜里冷,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她会来的,我相信她,她一定会来的!”他坚定地说。

那人摇了摇头,走开了。

天终于完全黑了,郑子衿还坐在那里等,大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了,偶尔有几条流浪狗跑过,好奇地看着他,然后又离开了,商家也把门板装上,关上大门。夏日的夜晚,虫子鸣叫,他能分清叫声里的蝈蝈、蟋蟀和纺织娘。原本他很喜欢听这些虫子的叫声,可今夜却让他烦闷不已。周围传来几声狗叫,显得特别遥远。

街上的人家纷纷点起灯,煤油灯暖黄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大街仿佛是天上的街市。每户人家的屋顶都飘出一柱炊烟,傍晚的时候没有风,烟柱飘得又高又直又远,接着,就飘出饭菜的香味,一家人围在饭桌旁,有说有笑。后来,灯就一盏一盏的熄掉了,大街渐渐暗了下来,声音也暗了下来,没有了孩子的声音,孩子们都睡着了,小夫妻在床上小声商量着什么,隔得太远什么也听不到。最后,整条街都陷入了黑暗,传来丈夫的呼噜声,老人的咳嗽声。突然,婴儿被尿憋醒,大声哭闹,于是那户人家的灯又亮了,丈夫还是妻子起床,哄着宝宝,然后就是尿尿的声音,清脆悦耳。

万里无云,星星也异常明亮,在天上一闪一闪眨着眼,银河也更明显了。夏日的午夜刮起风来,吹来的云把月亮遮住,风吹走白天的燥热,带来阴凉和杨柳的气息,虽然不大,但却很冷,郑子衿把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亮了,郑子衿双手抱住腿,头枕在膝盖上醒来,他被轰隆隆的声音弄醒了。他站了起来,大脑模模糊糊,脸上还印上了红印。他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这时他发现,天上有一架飞机朝这边低空飞过来,它飞得很低,以致机翼上大红的太阳图案都能看清楚,日本战机!

紧接着,后面就跟来几架中国和美国的战机,日本战机似乎是在逃命,它们飞得极快,可是仍然摆脱不了对手。为了减轻飞机的重量,这架日本战机在小镇上空扔下了一枚炸弹,但这并没有让它拜托被歼灭的命运,一架中国战机射出炮弹,正好打在它的油箱,“轰”的一声,那架日本战机在空中爆炸,机身残骸冒着浓烟在远处坠落。

就在始作俑者被歼灭的同时,那枚被它扔下来的炸弹也爆炸了,一声巨响,震碎了郑子衿身后房屋的玻璃,也震动了他脚下所站立的土地,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头。接着,镇子那边就冒出一阵浓烟,火光冲天,借着风势,朝这边烧过来。

街上突然涌过来无数的人,像洪水一样,他们一边跑一边喊:“日本飞机来了,大家快跑啊!”现在的天空中已经那个没有日本战机了,只用中国和美国的战机,它们也在离去。火越烧越大,郑子衿已经闻到了空气中木材燃烧的味道,还有人们的恐惧。

郑子衿认出了炸弹爆炸的地方,那是叶樱的家,他不自觉地走到道路中央,一群人在他旁边跑过,撞到了他,叶正则也在其中,他看见了他,对他喊:“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拉着他要跑。

郑子衿甩开他的手,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朝着炸弹爆炸的方向跑去,逆着人流,他不时撞到奔跑的人群,但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越跑越快,到最后,完全是没命的奔跑。

“喂,你不要命了吗?唉!”叶正则叹了口气,也逆着人流跟着他跑了起来。他们跑过的一路,大火熊熊燃烧,木材和房屋断裂的声音震动着他们的耳膜。这时,天下突然起雨来,毫无缘由的下起瓢泼大雨,下得很大很大,郑子衿和叶正则冒着大雨跑到叶樱所在的地方,叶正则抬头一看,完全惊呆了。

只见面前的土地上,一栋洋房已经被炸弹炸成一堆废墟,屋顶完全塌下来,所有的墙壁都倒了,起了大火,大火又被雨水浇灭,冒着一丝丝的黑烟。根据这幅模样,你绝对想象不出它原来的精致典雅,只是露出来的那个十字架还诉说着往日的光辉。到处是血迹,地上一个个红色的水坑,旁边散落着烧得黑黝黝的断砖碎瓦,遍地都是。

雨越下越大,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郑子衿低下头,看见在一块砖头下,压着一枚青天白日勋章,他把砖挪开,勋章上面沾着血迹,他把它捡起来,把上面的血迹擦干净,紧紧地握在手里。

郑子衿无比落寞无比地走在大雨中,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他浑然不知。在路上,他遇到了父亲,他正拿着伞出门找他,看见他往回走,赶紧把伞打在他头上。“怎么一夜没回家,下这么大雨,你去哪了?”他焦急地问。

郑子衿没有回答,他们一起往家走,郑子衿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刚走到家门口,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母亲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粥,眼里满是焦急,郑子衿躺在床上,嘴唇苍白,她对他说:“多少吃一点吧,你已经两天滴米未进了。”

“真的吃不下。”郑子衿苦笑着回答。

“好歹喝一点粥。”

郑子衿挣扎着坐起来,拿过碗喝了一口,突然胃部一阵痉挛,他赶紧把碗递给郑母,俯下身,在床边的桶里大吐特吐。

“对不起。”吐完,他怀着抱歉的神情对母亲说。

直到一个礼拜后,他的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

那天,母亲靠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为了照顾他,她几经好几天没合眼了,郑子衿在床上满满爬了起来,把母亲惊醒了,她又惊又喜地看着他起床,问道:“你怎么起床了?”

郑子衿没有答话,他慢慢走到客房,那是叶樱曾经住过的地方,他推门进去,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一切都和她走之前保持的一样。他慢慢地走着,抚摸着一切她使用过的东西,就像她仍在眼前,他走到床边,慢慢地坐下来,脱掉鞋,躺在床上,把被子盖上,闻着她的的气息,闭上眼睛。

他把手伸向枕头底下,摸到了一只手表,他把那只手表拿出来,看着它,终于,他把它戴在了手上。

那天中午,是郑子衿生病后,家里人第一次在一起吃饭,在午饭上,郑子衿宣布了一个决定,他要去参军!

“什么?”母亲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要去参军,打鬼子!”他坚定地说道。

郑母几乎带着哭腔说:“妈胆子小,你可别吓我,你要参军上战场,上战场可是要吃枪子的。爸妈就你一个儿子,国家说独生子不用参军,你要是在战场上牺牲了,谁给爸妈养老送终啊?你可不要一时兴起,就误了一辈子!”

“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你如果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为国家作出的贡献不比一个大头兵少。我听广播说现在美国人已经占领日本本土。日本人马上就要投降了。你现在去参军,也打不了几天鬼子,何必呢?”父亲十分镇定。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郑子衿说。

郑子衿离家从军那一天,所有人都来了。他拿着自己的铺盖和日常用品从家里出来,不停地叮嘱母亲,郑母哭哭啼啼,万分不舍。

叶正则也来送他,郑子衿拿出一封信交给叶正则,对他说:“帮我最后一次把这封信寄出去,拜托了。”

父亲从屋子里走出来,儿子离开,他也万分不舍,但她从来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问:“这些信你不带走吗?”

郑子衿接过盒子,随手交给叶正则,对他说:“帮我处理掉吧,扔了烧了,随便你。”

他们走到门口,班里面所有的同学还有李老师都站在那,郑子衿一一同他们拥抱。母亲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一边哭一点对她说:“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和你爸还等着你养老送终呢!”

“我尽量。”他笑着说。

郑子衿回过头对那些家人、朋友、同学、老师挥手:“大家回去吧,不用送我了。”然后他背起行囊,大踏步走去未知的远方。

郑子衿一边走,听见后面李老师喊道:“一二三,唱!”

所有的同学一起唱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郑子衿一低头,眼泪就簌簌落下来,他用袖子擦了一把,抬起头,更坚定地朝前走去,头也不回。

遮天蔽日的森林里传来“咚咚”的响声,这声响在诺大的森林里异常明显。叶正则正在一棵大树前工作,他用凿子在大树的的根部掏了一个大洞,然后用手把里面木屑扒了出来。他拿起身边的小盒子,把它塞进自己刚刚凿好的树洞里,不大不小,刚刚好,然后拿起刚才的木塞把树洞塞住,塞得严丝合缝。

小盒子就在树洞里,陷入完全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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