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巴洛斯,瞬间都被北国刮来的狂风冻结了,冰冷的气息是炎魔的死敌,它们最讨厌的东西,这只小老鼠胆敢主动挑战巴托魔鬼,炎魔报以同样的巨吼,火焰之鞭高高扬起,魔威和炎力毫无保留地往前横扫。
野蛮人本就强健的肌肉更加鼓胀,青色的血管在皮肤底下暴突,肉眼细看,甚至能看到里面血流奔涌的迹象,喉管里“嗬嗬”的喘息声渐响,脸上一双血色的眼睛猛然睁开。
他踏起古老的舞步,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巨石撞地,身体随着步伐舞动。
炎魔的火焰之鞭又高高举起来,从头顶方向砸向那只老鼠,没有凡人可以抗衡炎魔的巨力。
凯法的舞步恰好踏满十步,劈出第一斧,直迎向炎魔的前爪,斧子速度极快,左仑甚至只看不清青灰色的残影。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两个庞然大物撞到一起。
左仑瞪大了眼睛,狂化的野蛮人没有火鞭被抽飞,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一个凡人,居然挡住了一只强大炎魔的全力重击!
炎魔暴吼,不明白这只臭老鼠怎么可能挡住自己雷霆般的抽击,它狠狠地抽出第二鞭,再次轰然撞在青灰色的巨斧上。
第二次巨响,凯法稳稳接着第二击,一步不退,胸膛里的血液滚烫,如沸腾的水灼烧血管,心脏疯狂地搏动,不停将大量血液送上脑际和躯体,这些血液里包裹着他的憎恶与愤怒,还有阿鲁巴斯家族世代传承的狂暴杀意,他的世界里再没有别的东西。
左仑眼睛突然瞪圆了,野蛮人居然不再满足于防御,他开始进攻,巨吼声中,狂烈的第三斧直劈炎魔前爪。
接下去是一连串的猛烈撞击,凯法好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人形绞肉机,只顾以最大的力量和速度挥动斧子斩向敌人。
巴洛斯也疯狂的以火焰之鞭回击,炎魔被咒蛇的蛇毒影响,导致它无法施展合适的战斗技能,但是疯狂是一把双刃剑,同样也催化它的力量。
唯一令左仑担忧的是凯法的耐力,这种疯狂状态显然需要透支生命与体力,它不可能持续太久,一旦这种状态解除,野蛮人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凯法与炎魔的狂暴对撼仍在继续,不知道已经轰到第七下还是第八下,巨大力量撞击将大量空气排开,卷向两边,将巴洛斯体表的火焰都往后卷倒,露出黝黑的鳞甲,左仑则被狂风刮得只能眯起眼看场上的情形。
突然,凯法的动作似乎微微顿了一拍。
炎魔光球似的眼睛猛一亮,摆动身体,一声尖啸,火焰之鞭全速袭来。
糟糕!狂化状态解除了!
左仑全力打开手肘上的星门,不顾一切地召唤白虎七宿的伟力。
可是,时间不会等他!
“啪”的一声,火焰之鞭抽响,凯法却消失在原地。
两道青灰色的影子亮起,一下撞进炎魔的怀里。
凯法伏低了身体,往前狂冲,其实他只跨了一步,所需要的最后一步,野蛮人似乎一直等待着这一刻,怒涛般的力量充盈双臂,他全力旋动身体,两道斧影化作青灰色的巨大光带,环绕着他的身体,将炎魔胸腹间的烈焰全部吹飞,整个人像一只飞速旋转前进的巨大陀螺,飞速贴上巴洛斯裸露的黑色身躯,炎魔的整个胸腹全暴露在凯法面前,像一堵高墙。
“乱空斩!”压抑许久的声音再次暴发,如平地而起的风雷。
左手和右手交替斩击,几乎分不清是哪只手在挥动,澎湃的力量在一连串灰色的斧影中全部释放出去,一下、两下、三下……
咄咄的沉闷响声相继传出来,好像是大木棍击在厚重的皮革上,炎魔那堵黑色的墙在震颤。
左仑仔细分辨,沉闷的声音总共响了十二下,炎魔也震了十二下。
巴洛斯的吼声突然中断了,它的身躯静止在原地,胸前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喷涌出来!
不!它又开始动了,在慢慢往后倾斜!
左仑的心猛跳,炎魔要倒下了!
但是那种趋势却突然戛然而止,一抹亮色跳动起来。
幽暗的石室里,镜面似的墙壁上忽然映出许多支离破碎的红色光幕,一闪而过。
左仑呼吸窒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那是火焰之鞭掠过形成的光幕。
“当心背后!”左仑大叫。
几乎和他的叫声同时,火焰之鞭重重抽在凯法背脊上,刚刚还像山一般的野蛮人被抽得离地而起,砸到炎魔的腹部,又慢慢软倒下来。
炎魔并未满足,火焰之鞭再次回旋起来。
左仑已经拉开了手里的黑色长枪,那些艰涩的矮人语就像天书一样,让人毫无头绪。
但是他还能战斗,左臂肘的星门完全敞开,星辰之力飞速灌入,一个原点凝聚,黑色的枪身陡然亮了起来,金色纹路又变得耀眼,跟他第一次握住枪时一样。那口大井也随之起了变化,一座银光闪闪的六芒星阵从井底缓缓升起来。
是这样的!
左仑猛然明白过来,要用星辰之力驱动这把枪,才能封印这只可怖的大魔鬼。
炎魔的眼球被长枪的金光刺到,仿佛唤醒了什么可怕的回忆,它居然收回了火焰之鞭,甚至低吼着后退了一步。
誓约之枪完全变成了金色,左仑狂喝,连踏两步,雄浑的星辰之力从手肘出发,把金色的枪推出去,从原点出发的一缕微光化为宏伟的光柱,一枪刺出,就直达终点。
无伤之枪第一式——碎光
炎魔惊惧地咆哮,它想起那束该死的光了,火焰之鞭倒卷缠绕。
极亮的金光闪烁,爆开!
一息之后,金光湮灭,视界又重新回到原样。
左仑的脸色变得一片死灰,汗水从额前滴下,手紧紧捏着长枪的末端,枪身斜指向上。誓约之枪被火焰之鞭紧紧缠绕着,枪尖停在炎魔额前一掌处,然而左仑的力量已尽,连一**离都推不动了。
枪身不断颤动,金色的光芒涨缩不定,炎魔身上火焰缭绕,却没有被封印的迹象。
随着巴洛斯的再次吼叫,火焰之鞭忽然猛振,把左仑和他的长枪远远震开。
左仑屈膝收肘,就地一个翻滚,卸去余力。身形略微一转,恰好回到铁班身旁,伸出手,探了下铁班的脉搏,已经渐渐低弱到不可察觉的程度,阿拔斯人的生命之火就要熄灭了,自己的也是一样。
誓约之枪显然被唤醒了,却没能把炎魔封印,这其中有什么原因?难道还有什么未知的条件?为什么没有成功?只差最后一点了。左仑的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我还能打……让我来……”炎魔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浑身血污的魁梧男人挣扎着试图从自己的鲜血泥沼里爬起,他的背上有一道火焰之鞭留下的巨大伤口,他反复试了几次,每一次都重重跌在地上。
野蛮人只能慢慢转过身,眼睛大睁着看向前方,视线却没有焦点,眼睛两边是两道血线。
左仑意识到,大块头已经看不见了。
凯法踉跄地用一条胳膊支撑着身体前行,再用另一条胳膊徒劳地挥动斧子,声嘶力竭地大叫,“跟我打!来尝尝我的斧子!”
炎魔脑袋一转,火焰之鞭破空而去。
野蛮人高举的巨斧像纸片一样被打飞,火鞭重重击在凯法颈侧,鲜血争先恐后地从撕裂的伤口里喷涌出来。
凯法直直坐在那里,无声无息,仿佛凝成一座鲜血塑成的雕像。
“******!”左仑捏紧了拳头,破口大骂,胸口郁积着莫名的情绪。
然而,仓促使用无伤之枪让力量流失得飞快,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那只魔鬼似乎正咆哮着越过最后的距离向他扑来,体表的火光随之一闪闪的,渐渐成了一团影子,左仑的视野越来越暗。
凌厉的风声又响起来,他知道那是火焰之鞭割破空气的声音。
左仑猛地睁大眼睛,誓约之枪重得好像一座山,但他仍旧一寸寸地把山举起。
即便死,也要睁着眼睛!
“乓”的巨响,预料中的痛感却没有传来。
但是华丽如丝缎的金色闪到他的眼睛,是一头金发,在炎魔红光的照耀下轻轻飘动,一个人影挡在他身前。
“我有盾,还可以多挡它一段时间,”金发的骑士没有回头,缓缓说,“我把商人两个带到前面的出口,你的主顾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巴洛斯的火焰之鞭又扭曲着从脚下扫过来,骑士猛然矮身将盾架到侧面,猛烈的撞击声又响起,骑士的身影震了一下,依然牢牢护在左仑的身前。
“回来干什么?”左仑的脑袋还有些昏沉,这是他唯一想到的问题。
骑士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们不该就这么死了。”
左仑忽然发现这个骑士的眼神跟刚刚完全不同,湛蓝色的亮得吓人。
火焰之鞭又呼啸着从上方猛压下来,裴登不能闪避,一旦闪开,火焰之鞭就会砸到后面的异乡人身上,他只能举起盾硬顶火焰之鞭的猛砸,又是乓一声,左仑的手臂再次一震,脸色变白一些。
炎魔似乎非常享受将猎物砸扁的感觉,它一下接一下的往下猛砸,火焰之鞭将速度和力量完美结合起来,每一次重击都比上一次更沉重有力,越来越响的尖啸声就是明证,久违的鞭挞猎物的快感使得炎魔不能自己的狂叫起来。
裴登沉默的举着盾牌,一次次顶着炎魔的抽击,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手臂也被抽压得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用自己的肩膀和脑袋支撑着纹章盾。
左仑好几次都以为这个有着华丽金发的骑士会在下一次抽击中崩溃,但是他却把自己变成了一面坚硬的盾,架在左仑身前,无声地承受着大魔鬼的重击。
左仑知道骑士有一面很不错的盾,能挡住他的居合斩,但他们的对手是炎魔,巴托地狱里最强大的几种生物之一,这个大魔鬼的每一次重击都如同将一座山峰凌空扔下来,即使一面极好的盾也不能抵消它对身体的巨大冲击。
左仑抓住裴登的肩膀,“没用的,我已经试过了。带他们走,至少还能带走一个。”
“圣辉骑士的笺言,”裴登猛地回头,英俊的面孔没有一点血色,声音嘶哑:“能让吾等停下脚步的,唯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