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凉寂寞的夜。
漆黑的窗外飘起了小雨。
屋内很暗。
只有一盏台灯暗暗地散着嬴嬴的光芒。
夜风含着雨丝吹动窗帘,吹得桌面上的纸张不时地翻动着。那是一些剪报,剪报里触目惊心的字眼在昏暗的灯光下忽明忽暗。
床边堆叠着几本资料,手指慢慢在它们身上滑过,拣起其中一本。
电视机的屏幕在不断变幻着画面。
纸页翻动。
那本资料里,全部都是关于白血病的内容。
屋内光线昏暗,手指僵硬的停在纸上,急性粒细胞白血病。。。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慢性粒细胞白血病。。。
她不知道这种病有这么多分类,治疗的方法除了骨髓移植没有其它更有效的办法。但巨额的治疗费和各种化疗给身体带来的痛苦,不是每一个患者能够支撑住的。
放下那本资料。
又从剩下的资料里抽出一本最厚的。
这是点点母亲收集的一本剪报,里面收录了许多白血病孩子的资料。
手指久久停留在那本厚厚的剪报上。
一张张天使的小脸,纯洁、美好。
然而生病的他们,没有了玩耍的伙伴,没有了自由的空间,没有了享受阳光的乐趣,他们的童年将伴随着森冷的白墙和那深夜里无尽的痛楚。但最后换来的生机却很渺茫。
就像点点。。。
拿起手边的相册,点点戴着阿拉蕾的鸭舌帽,笑弯的眼睛、咧开的小嘴,背后折射的阳光,将她照得光芒无比,就像春天中午盛开的一朵太阳花。
她好像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
至少将自己那卑微的人生添上一些色彩。
“在阮盛集团宣布破产的前一天,大量的股民和集团未领到薪水的员工将阮盛集团的门前围得水泄不通,阮盛董事长阮元振刚刚已被保安人员护送进大厦,在今早阮盛集团每股跌至22元。。。”电视里传来了新闻的声音。
放下照片,视线望向电视。
“就在阮元振进去不久,主宰全球经济命脉之一的蓝氏少董蓝翼乘坐着一辆世界顶级限量版房车抵达阮盛集团。。。”电视的画面里出现了阵阵骚动,大批的记者将大厦门前堵得水泄不通,无数的闪光灯将蓝翼照地如同漫步在星海。
他还是那么傲慢冷漠,透着阵阵寒光,就像一堵厚重的高墙让人看一眼都要窒息。
记者手持话筒对着镜头激动地报道着:
“蓝氏少董来阮盛究竟为何事。。。蓝氏是来相助。。。还是来谈收购阮盛集团。。。一切答案请继续追踪本台记者报道。。。”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窗帘随着风使劲的翻滚着。
微凉的雨珠不时打在书桌上,春雷在天空“轰轰“地炸开,她却淡静不动,孤独的身影被暗暗地灯光在地上拉得颀长。
似乎有了决定。
拿起笔,在信纸上留下了隽永的三个字:
——辞职信。
******
硕大的办公厅,蓝翼将自己深深地陷在黑色皮椅里,椅身背对着门,所有的玻璃窗户都被百叶帘遮住了阳光。
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脸。
椅子轻轻转动。
。。。。。。
“你不要命了?”蓝翼问道。
沐橙不断咳嗽着,踉跄的起身:“要啊,怎么会不要!”
“那你还——”
她淡淡地裂开嘴角,额角的水正顺着她的脸庞慢慢往下流,晶莹剔透。。。
“其实,死,很容易!不是吗?但就怕你我死了还想活,那就难了!”
。。。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们争抢着那瓶药,先后跳入池中,池水中他惊讶于她的果敢,淡蓝色的池水里,她美丽的就像坠落凡间的仙子。
就那一刻,他在自己脑海里埋下了她的光芒。
。。。
。。。。。。
“大海就像是母亲,它是最好地聆听者,你可以尽情的向它说出心底的声音!”
“就像我这样,”她举起双手摊在嘴边示范着:
“大——海——,
你——好——,
我——是——沐——橙——!
我——是——你——的——女——儿——沐——橙——,
我——好——想——你——啊——!”
。。。
。。。。。。
大——海——(大——海——)
我——是——沐——橙——
(我——是——蓝——翼——)
我——好——想——你——啊——
(我——好——想——你——啊——)
我——会——过——得——很——快——乐——的——
(我——会——过——得——很——快——乐——的——)
。。。
手指再次翻开那沓旧资料。
寒冷的指尖翻动着纸张。
渐渐地,目光盯上了那张有点泛黄的旧照片。
他用指尖轻轻碰触着照片中她的额头、脸颊。。。
她的过去很辛苦吧,辛苦得在那光洁的面容里嵌上了丝丝淡漠。小小的她透着与同龄孩子迥然的凛冽。
。。。。。。
她不快乐。
但仍在努力的生活着。
。。。。。。
“少爷——”左丘不知什么时候进来。
他似乎没有听见,目光落在杯子上,细致的杯身如珍珠般润泽,阴暗里泛着丝丝蓝光。
“少爷——”
左丘再次唤着。
思绪仿佛穿梭机一样把他拉回现实。
“少爷这是,沐——”
刚听到一个“沐”字,他霍地从椅子里跳了出来,“有她的消息了!”他的声音很兴奋,连眼神里也涌现着激动。
“少爷——”左丘犹豫着要怎么告诉他,才不至于让他失望。但白色信函还是被他一把抢了过来。
静谧的空间里好像有风吹过。
卸肉刮骨的那种。
他就像个晴天娃娃,神采从兴奋瞬间又变得失落慢慢地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辞职信——
在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心跳好像漏掉了一拍,一张简短的信,他足足看了有十多分钟。
“她在哪儿?”
他急切地问道。
手指拨起了那串熟悉的数字。
虽然这些天他无数次拨起这个号码,可话筒里总是那段优美的:“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poweroff!。。。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少爷,沐小姐的手机。。。在这儿。。。“左丘自怀中掏出。
超薄的机身,硕大地屏幕,冰魄般泛着的蓝光。
就是这部手机。
专为蓝翼定制的限量版,全球只在每座有海的城市发行2部。
这里就只有他和她有。
“沐橙——!”
怒不可遏,他重重一拳击向桌面!大理石板冰冷的桌面,欲碎的指骨节,狂涌而上的怒火将他的心燃烧成碎片!”
难道都不能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就连一次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吗?
为什么?
为什么原本美好的一切会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每一次她都能如此悲绝地转身,出尘的如仙子般对所有事物没有任何留恋?
黑暗中,那道身影孤寂地走向窗边,手指僵硬在窗帘上,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只听“砰”一声,大片的百叶帘被他用双手硬生生地扯下。
大片的阳光刺透进来,如同针芒。
空气静得诡异。
只听见滴滴答答地水滴滴落声。
“少爷!”左丘惊恐地低头望向他的手,慌忙地自口袋里掏出手帕替他包扎。
因为剧烈地拉扯窗帘,他的手掌已经被割出无数道深可见肉地伤口,鲜血在不断地溢出,慢慢沿着指尖滴落地面。
“出去!”他的声音很干涩,眼底冰冷而死寂。
左丘露出疼惜地目光,“少爷,您的手。。。”
背对着左丘的身体突然转过来怒吼道,“我让你出去!”流淌着鲜血的手指向门外,目光凛冽地掠过那套熟悉地桌椅。
“把那些东西都给我。。。”
他的声音顿了顿,有低哑地呼吸声,“你先出去吧!”他无力地挥了挥手。
眼神再次望向窗外。
阳光晴朗而疏冷,路上行人匆匆,车水如流,落地窗外绿化丛中的树叶在午后的春风里浮动,对面大楼LED灯箱的广告在动感地翻滚。
外面的世界一切都如往昔般。
可往昔里那个最明媚的身影却如水蒸气般消失殆尽。
回忆变得痛苦,他缓缓握起渐渐结痂的双拳,再一次,血液冲破尚未凝固的伤口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