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谭老爷手中所拿的那封书信,便是魏府送来的,信中也提到了联姻之事。只是看魏老爷那意思,心中所想的却是老三谭慕雪。这倒让他为难了,芙蓉夫人那边才好不容易松口同意将婚事拖后,这边却又出了个魏府小姐。更可气的是这老二谭慕剑,竟一门心思认定人家看中的是他,还在这挑三拣四、胡说八道。
“罢了,罢了。去将你哥哥和弟弟们都叫过来,我有话说。”
原来,再过几天便是端午节,魏老爷便趁机邀请谭家四位少爷去其家中游玩,想借此增进感情。那谭老爷自不便推辞,只能应允了。
看着四子进来,在堂下站成一排,谭老爷不禁欣慰。长子谭慕之一身天蓝色长袍,右手拿一柄象牙骨质折扇,左侧腰间佩一块核桃大小的赤玉,正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二子谭慕剑一身武夫打扮,后背一柄玄铁宝剑,虽诗书不通武艺不精,却天生一身蛮力;三子谭慕雪一身白色长袍,腰间另换了一块青白玉,右手放在身后,远观之神采飞扬、清新俊朗,且能文能武,通天文地理、阴阳八卦;四子谭慕然一身孩童打扮,观之可爱可亲。
良久,谭老爷才说道:“过几日便是端午,魏老爷来信邀你们去魏府游玩。到时候且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到了人家府中,进退皆要有礼,留点神长点眼色,别给我谭家丢脸。尤其是老二,多听你兄弟的话,别给我丢人现眼。”
他刚一住嘴,那谭慕剑便嚷道:“爹爹就知道怪我。”
谭慕雪也便问道:“爹爹不与我们一起前去吗?”
“我就不去了,你是常在外的,必也见过魏老爷了。到时候让左管家备足了端午之礼,派几个人跟着送去就是。你们去了那,客随主便,听他吩咐便是。”
四人便一齐点了头,请安退下了。
原来魏、谭两家祖上便有生意往来,魏老爷和谭老爷幼时便已相识,也算的上是世交。小时谭慕之、谭慕剑皆随父亲去过魏府,只因谭家多男子而魏老爷只有一女,男女有别,因此两家老人极熟小一辈却并不相识。想不到那谭家竟悄悄将四大富商之一的程家挤垮了,魏老爷这才警觉起来。长安城里本有魏、程、西门、谭四大富商,程家经营笔墨纸砚、诗书典籍,西门一族则是花草树木,四家已成一种平衡之态,而如今谭家竟试图打破这种平衡,他也不得不小心应对。说起来程魏两家虽然生意上的往来不多,可魏老爷与程老爷私交却是甚好。
到了端午之日,四人便在左管家的带领下,并伴着四位手拿礼品的男仆,一并去了魏家。未到魏府大门,便见魏老爷及家中奴仆已在门前等候。左管家和四位少爷便紧步上前,一一拜见。那魏老爷甚是和蔼,不住口的夸赞。待相见完毕,魏老爷便引着众人来到后院花园中坐下,送了茶水点心,便借故离开了,只留冷管家陪着。
原来这魏府后院竟建有一座大花园,不仅种有各色名贵花卉树木,更有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更难得是那一塘碧水一座假山,山水相映红绿相间,甚是明快有趣。
四人先是坐着听两位管家说些吹捧夸耀之言,甚是无趣,遂向冷管家请求在花园中随意转转,冷管家乐得不用他赔笑伺候,便笑着允了。
这花园倒是甚大,各色赏玩之物也甚多,四人喜好不同,不一会便分开各去赏那所喜之物了。谭慕雪人如其名,素喜白色,取其高洁、雅致、正直之意。眼望着前方有一棵大叶栀子,花开的正盛,他便打算举步前去。只刚迈起左步,那栀子花下竟闪出现了一个紫色的身影,谭慕雪不禁又惊又喜,对着那身影喊道:“程姑娘——”
只见那姑娘回过头,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只瞧了一眼便回过头,向着栀子花旁边的一个凉亭走去。谭慕雪也便紧走了几步,追了过去,并在她对面的石椅上坐下。那程姑娘倒不管他,眼望着不远处的一棵石榴树发呆。见她一直盯着那些火红火红的石榴花,谭慕雪便轻轻飞到树梢,将那石榴花采了几朵,递给那姑娘。她淡淡一笑,接了,口中吟道:“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青苔落绛英。”
“这首诗出自韩愈,题为《榴花》。韩愈当时正遭贬谪,心情烦闷,恰见窗外石榴花自开自落无人欣赏,便作诗一首表达自己的寂寞和怀才不遇之情”,谭慕雪讲至此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倒不知姑娘有何烦闷,可否示之,在下定当尽力排解。”
程姑娘见他竟然说出了自己的心情,也不禁惊异,遂仔细打量起他来。谭慕雪便笑道:“姑娘记性怕是不好,自己的救命恩人在此,竟不知跪拜。”
这一句玩笑倒惹得那姑娘笑起来,“你也配。”只她这么一笑,谭慕雪便看呆了。
她的笑,如夏花般绚烂美丽却又如流星般转瞬即逝,谭慕雪不禁感慨:“姑娘生的如此美丽,为人却吝啬的很。”
程姑娘被他这么一激,有些气恼,反问道:“我怎么吝啬了?”
谭慕雪本就是无中生有,故意做此想引她开口而已,见她中计,他不禁暗喜,脸上却故作正经,“姑娘笑的如此甜美,为何小气到不肯对我展露分毫呢。”
听他话带轻薄,那姑娘只是淡然一笑,却并不生气,却问道:“公子怎知我姓程?”
“那天见你死死抱着‘程府’的门匾,故此猜测。姑娘这么问,看来我猜对了。”
程姑娘眼望着左侧一架紫色罗兰,淡然道:“我叫程紫烟。”
“紫烟?可是出自李白‘日照香炉生紫烟’一句?”
程姑娘点头,“是我母亲娶的名字。”
听她提到母亲,谭慕雪这才想起,那日原是见她抱着那门匾离去了,却不知她是如何到了这魏府中,遂问道:“紫烟姑娘的父母和妹妹何在?又怎会坐在这魏府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