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烟不禁想起当日周丛生所说的，程父嫌笔墨纸砚利润太小的那些话。
原来，谭老爷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心中豪气大发，竟生了一统江湖之意，妄图将整个长安控制于他的双手之下。据谭慕之的分析，长安四大家中气势最弱的就属城北程府，笔墨纸砚虽然样数众多却都是蝇头小利，再加上程府人少势弱，不仅没有可以倚靠的靠山，家中也只剩两个女儿，程府上下竟只靠程老爷一人，没个儿子可以帮忙依靠。
当时，谭老爷便决定从城北程府开始动手。
正如当日周丛生所言，程老爷确实是在他人蛊惑之下才迷上了玉石。
原来，程老爷是在一处宴席中偶遇了自称玉石行家的李老板。实际上，他不过是谭府铺子里的一个掌柜，在谭老爷的授意之下刻意接近程老爷而已。初时，程老爷并未对玉石表现出特别大的兴趣，可在李老板多次刻意迎合和言语蛊惑之下，竟一时迷了心智，竟然花了大价钱从他那里买了几块原石。当时切出来一瞧，竟完全不成样子，程老爷那心思便冷了，只当自己凭空丢了那些银子，也不想再沾惹玉石这一行。谁料到那李老爷竟是不罢休，一直求饶，说是自己害了程老爷，不能就此算了，必定要赔偿损失才是。
程紫烟听到这，便有些明白了。那些人，早就摸透了程老爷的性子。说起来，他并不多么计较银子，那些数目，没了也就没了。而李老板却表现出一幅心中有愧、愧疚不止的模样，程老爷反倒心软了，他不想欠别人什么，也不想别人觉得自己欠他的。
“那位李掌柜，必定是表现的异常热心，让父亲不得不由着他的话，只为了让他内心不再有愧疚。”
“程老爷为人，实在过于谦和实在了些。”
程紫烟听着竟觉心中异常悲凉，父亲一心为着别人，却不料自己一番好心竟成了对手利用的弱点。
“谭老爷想必在程府安插了眼线。”
“此话何来？”
“能将父亲脾气摸的如此清楚的，必是亲近之人。若我猜的不错，那个人应该就是周丛生吧！”
谭老爷不禁又惊又叹，面前这个女子，心思聪慧、细致缜密，总有出人意料之举，全身散发着谜一般的气息。这一天里，她的所作所为，多次让他惊叹不止。他不禁赞许笑道：“姑娘如何得知？”
“起初，我并没有怀疑过他。直到那日，我查到他给我的那封信，竟然是谭慕之的笔迹。我才想到，当日父亲去世之日，我曾仔细整理遗物，并未发现这样的信件。而他却在几个月之后突然找到我，给了我那些信，我不禁怀疑，这些信是从哪里来的。据现在推测，那些信，必定是谭慕之在发现了我的身份之后，刻意伪造了给我看的。”
谭老爷急道：“姑娘什么时候收到这些信件的？”
“去年中秋之日。”
谭老爷口中呢喃着“中秋之日、中秋之日”，嘴里竟发出悲凉恐怖的笑声。
程紫烟不明白，他缘何笑成这样，周丛生既然是他的眼线，必是依着他的命令行事的。她不禁怀疑，谭老爷若是不知送信这事，那周丛生必是奉了谭慕之的命令，而这些事，他是背着谭老爷的，所以谭老爷丝毫不知程紫烟在谭府这件事。
谭慕之果真老奸巨猾，城府极深。
“之后的事情，还望谭老爷告知。”
谭老爷苦笑，“之后的事情，都是老大在暗中操作，我所知道的不过都是表面，只怕老大连我都瞒了。不过，我当日确实没有将程老爷逼到身亡的意思，倒不知这其中又发生了些什么？”
程紫烟不禁惊问，“谭老爷此话何意？”
“当日，我本想将程家的家产搜罗来了就是，并没有赶尽杀绝之意，那程府的宅子，也是想留给你们的。”
“此话当真？”
“我何必骗你。只怕，连我都被自己的儿子骗了。”
程紫烟终于明白，或许，幕后的黑手根本就不是谭老爷。
她想离开了，作势便去推门，却被谭老爷止住，“青黛……”
程紫烟一脚跨出门外，“她过的很好。”
谭老爷还想问些什么，却见程紫烟已经疾步离开了。她已经学会了讨价还价，学会了利用对方的弱点，即便现在谭老爷问出来，她也不会告诉她青黛的所在。
两人聊的太久，谭慕雪本是在门外等候，此刻也早已离开，去了大夫人房中。程紫烟不知该去往何处，该去找谭慕雪还是就这样离开。
“哎呦，这不是紫烟姐姐吗。”
程紫烟抬起头，“吟香？”
吟香换了新的装束，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装腔作势道：“吟香姐姐想必是忘了，人家可是程府的大小姐，那‘姐姐’两字，可不是咱们能叫的。”
“正是，倒不知程府大小姐来咱们谭府有何。”
程紫烟突然觉得陌生，这还是之前认识的那个吟香吗？
那小丫头便又拽了拽吟香的衣袖，故作小声道：“我听说，当日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全都迷上她了。”
吟香便提高声音道：“可不是嘛，二少爷和三少爷还差点打起来。当时就听大夫人和二夫人议论，早知道就不该让程姑娘进府，那戏文上怎么说的，红颜祸水啊。二夫人还说，平日看着倒好，想不到那心肠，竟如何狠毒。”
“她说我心肠狠毒？”
吟香冷笑道：“别装了。全府上下谁不知道，要不是你去告密，明月姐姐怎么会死。”
程紫烟想不到，自己无缘无故怎么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
却听吟香继续道：“邱勇可说了，当时明月只将她怀孕这件事告诉过你，除了你还能有谁。”
程紫烟不禁冷笑，她尤记得当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据她的猜想，吟香想必也听到明月和邱勇的谈话内容，却不知道当晚她也在，所以才会栽赃说是明月告诉她的。
她决定试探一下，“只怕知道明月怀孕这件事的，不止我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