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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林中葬礼

忽听得东边人喧马嘶,锣鼓声起,几个小孩子回头望了过去,一片白幡招展,土道上漫起黄尘,原来是一大列出殡的队伍。当头两驾大马车,驮着纸马灯烛,两边有人随路撒冥币,漫天飞舞。

后面的人统着孝服,全身皆白,十六个壮汉包着孝巾,扛着一副巨棺,体积庞大,用漆考究,十分昂贵。几个跟在棺材后面的男女老少都哭哭啼啼,一个孩子一脸呆滞地举着一块漆黑牌位,走在路的中央。

小红菱奇怪地说道:“那不是拉纳吗?”

路劲挣脱旁边小女孩的拉扯,抬头看了一眼,说道:“没错,是拉纳,难道他家死人了?”

小红菱想了想,说道:“没听说他家什么人去世了,再说,办丧事怎么全村人都没听说过呢?”

路劲说道:“看样子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小红菱问道。

路劲故作肃穆地说道:“肯定死得不是人,而是妖魔鬼怪之类,不敢让别人知道,”

小红菱联想到那天的巨手,信以为真,说道:“一定是这样,那我们过去看看吧。”路劲本想吓唬吓唬小红菱,没想到这妮子比自己胆子还大。小红菱内心也很害怕,毕竟亲眼见到了那双巨手,然而她这几日来好奇心逐渐占了上风,心里忍不住想要弄个明白。

出殡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地从他们身边路过,队伍中眼神呆滞的拉纳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小红菱和路劲。等到队伍远去,小红菱说道:“走,我们偷偷过去看看。”

旁边几个女孩子本来就害怕见到死人,如今听闻有妖怪,她们都直摇头,不敢跟过去。小红菱哼了一声,看向路劲,路劲正想找机会开溜呢,见她期待的眼神,说道:“我才不去呢,万一妖怪蹿出棺材……”

“不要说啦!”最胆小的那个小个子女孩捂着耳朵逃开了,另外两个女孩子也跟着逃回了村子。

小红菱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路劲,一脸期待地说道:“陪我去嘛,我不把你交给我妈怎么样?”

路劲心想你一个人又打不过我,还想拿这个和我交换,真是天真,转身要走,可看着小红菱渴望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了个念头,干脆把她带到坟地去,吓吓她,杀杀她的威风,看她以后在我面前还敢这么泼辣么。

于是路劲故作一副思考的样子,说道:“陪你去看妖怪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算了吧,你干脆把我交给你妈好了。”

小红菱连忙摇头,说道:“我妈会打死你的,还是陪我去看妖怪吧!顶多我以后不打你就是了。”

路劲暗暗咒骂,神色故作迟疑了一会,说道:“那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小红菱问道:“什么事?”

路劲咬牙说道:“把你家的那条死狗烹熟了送我吃。”

小红菱明白他是在说那件事,连忙摇手说道:“不行,那条狗和我一起长大的,不能让你吃,不过我回去就把名字擦掉,只能这样了,不然我宁愿你不陪我去。”

路劲只好答应。两个人远远地跟着送丧队伍,翻过一个遍是荒草的高岗,下坡绕到了后山。后山和南面一个村子相连,山势较缓,有一条平整的山道,半山腰还有一座小破庙。路劲和小红菱有些不解,这里又不是瓦伦村的坟地,拉纳家的人怎么会葬在这里呢,难道送葬的是南面邻村的亲戚?

上山后,送葬队伍一直走到接近山顶之处,密林中,一个略平的方寸之地展现出来。平底是个长十五六米的正方,四周围上一圈低矮不足膝的白玉石围栏,栏柱上精刻着一个个小狮子,中间有一个大坑,足足有十来米深,如一口宽大的深井一般。众人从围栏开口处迈着台阶走进了陵内,十六个壮汉小心翼翼地将巨棺放在大坑的旁边,激起一圈飞尘,足见棺材十分厚重。

路劲拉着小红菱偷偷地躲过众人,来到山顶较高处,隐藏在一块巨石后面,透过层层密林,偷看着他们。

此刻,拉纳的父亲尤基赶到了坑旁,喝道:“还不赶紧下葬!”

正在气喘吁吁地歇息的十六名壮汉,汗流浃背,衣衫浸湿,见矿主来到,无奈地起身各自归位,抬起棺材来到坑边。这时,有人已经架好了简易的绞架,绑住棺材缓缓地下放,忽然间那棺材盖板砰砰地被击打不停,仿佛里面有什么活物,整个巨棺晃荡不已,几乎要将绞架掀翻。

众人大骇,几名壮汉害怕地松开手躲到了一边,尤基也变了脸色,走上前来怒道:“快点放下去!”

这时,拉纳和其他家人也赶到了山顶,看到棺材晃动,拉纳呆滞的脸忽然露出了喜色,想要冲过去却被尤基拉住,拉纳不解地说道:“爹,爷爷没有死,你快把他放出来啊!”

尤基怒道:“那是妖怪,不是你爷爷,你爷爷已经被他吃掉了!”

拉纳吼道:“不,不会的,爷爷还活着,我要救爷爷。”他用力地挣脱了尤基,冲到棺材旁边,一下子扑到棺材上。众人忙喊道:“少爷,危险!”

只见木制的绞架摇晃更加厉害,众人支撑不住,绳子顿时绷断,巨棺带着绞架掉落进巨坑中。嘭的一声巨响,一片白雾四溢开来,笼罩住整块平地,白雾散去,一只巨手赫然攀住了巨坑的边缘,众人惊骇更甚,往坑里望去,那巨手正是从拉纳手臂上生出,另一只手臂上也生出一只巨手,拽住了棺材,巨大的棺材握在那只巨手中,就像握着一块砖头一样。

路劲和小红菱也是一惊,没想到又看到了拉纳的巨手,而且此刻居然生出了两只。拉纳就好像昏迷一样,闭着眼睛用巨手攀附在坑边,浑身仿佛出了一场大汗,淋漓湿透。拉纳的母亲关切地趴在坑边,带着哭腔喊道:“拉纳,拉纳,你醒醒,快点上来啊!”

拉纳微微睁开双眼,惊讶地看着自己生出的巨手,露出和那日一样难以置信的神色。此刻,巨棺的晃动更加厉害,拉纳想起爷爷还在里面,想要把巨棺托起,尤基大叫道:“快放手!”

巨棺砰地炸开,棺板四飞,撞击着巨坑的四壁,激起一阵白色的飞尘。随后,一股红光从白尘中透出,四处疾射,围在坑边的众人被红光射到,仿佛瞬间被抽去了肉体一样,坍缩在衣服里。尤其是几名光着上身的大汉,被红光射到后,竟只剩下一个萎蔫的皮囊倒在地上。

小红菱惊讶不已,害怕地张大了嘴,路劲怕她叫出声来,将她的嘴捂住,压在身下,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察觉。

众人接二连三的倒下,只剩下尤基一人站在坑边,连拉纳的母亲也被吸干萎缩在衣服里,拉纳攀在坑边,看见母亲倒下,泪水夺眶而出,哀嚎道:“娘!”撕心裂肺的声音刺破密林,响彻云空。

尤基呆呆地跪在地上,只见一个小红团飞出了巨坑,悬浮在半空中,无数道疾射出的红光又回聚到红团里,小红团顿时变得巨大了许多,仿佛一个大火球,然而红色的火焰中又有无数黑色如眼瞳一样的东西,路劲呆呆地看着,忽然想起了那晚被热水烫飞的红卵,和这红团身上的眼瞳竟分外相似。

尤基望着自己死去的妻子,疯了似的笑了。

红团嘿嘿一笑,用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坏了我原本寄居的躯壳,以为我会就这样死掉,却没想到我早已超凡,就算是没有实体也能存活,到头来反而害了你这娇美的妻子,哈哈哈!”

尤基心痛如割,面如死灰地说道:“我是罪有应得,连我一起杀死吧,命该如此!当初我受你蛊惑,贪婪地来到这里挖掘红金,梦想着发大财,谁知道到头来却害死这么多性命,最后连我最亲近的人也没能保护得了……”他已泣不成声。

红团一阵狂笑,从滚圆火烫的身体里面伸出一只红红的小手,半透明的手臂瘦的像一根血管。小手摩挲着尤基的头顶,尤基平静地闭上了眼睛,红色的小手在头顶上开了个洞,逐渐地钻进了脑袋里,随后整个红团汩汩地如血液一样,顺着细弱的血管输入了尤基的身体里,红团的本体则在不断地缩小。

尤基睁大了眼睛,眼神渐渐地变得呆滞,张着嘴已经说不出话来。忽然,一只巨手凌空飞来,一把抓住了那只红团,细弱的血管顿时被扯断,滴滴答答地落了几滴血一般的红卵,掉在地上便好像沁入了地下,消失无踪了。

拉纳爬出了巨坑,站在坑边,脸上流满了泪痕,两眼喷火般的愤怒,右臂上生出的巨手正握着那只红团,他狠狠地用力攥紧,红团痛叫了一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拉纳,我是你爷爷啊,乖孩子,放开爷爷好不好?”

拉纳怒道:“你不是爷爷,你是恶魔,是你杀了爷爷,我要杀了你!”

红团换用拉纳母亲的声音说道:“拉纳,不能这么跟爷爷说话。”红团里伸出一张血红的脸,滴着血狰狞无比,依稀辨认的出是拉纳的母亲。

拉纳呆呆地看了一眼那张可怖的母亲的脸,更加用力地攥紧了红团,恶狠狠地说道:“你杀了妈妈,是你杀了妈妈,我一定要让你尝尝死亡的滋味!”

红团冷笑了几声,红光大涨,变得更加通红火热,而周围顿时缭绕起一圈腾然的黑气,尤基大叫道:“拉纳小心,他想和你同归于尽!”

拉纳没防范,那股黑气已经开始吞噬巨手,手臂上白色的外皮很快被啃个精光,露出里面涌动的无数红卵。

红团大笑道:“拉纳,我们都是一路人,相煎何太急呢!”

拉纳只觉巨手仿佛要飞离自己的身体一样,成百上千的红卵不安分的攒动着。而手心里的红团也不稳定地在胡乱蹿动,仿佛有无数个力量从红团体内往外冲撞。

原来红团将外表薄薄的一层黑色薄膜变成了黑气,吞噬了拉纳巨手上包裹红卵的外皮,同时它自己也失去了包裹,此刻也正艰难地控制着到处飞蹿的红卵。

拉纳感觉右臂上的巨手立马就要飞离自己的身体了,便想换用另一只巨手握住红团,这时尤基冲了过来,拉住他的巨手,肃然地说道:“他想要将你变成他的宿体,不要中计了!”

红团哼了一声,说道:“这小屁孩的躯壳,我倒是没有半点兴趣。”说话间力气微弱,声音小了不少。

拉纳问道:“爹,我该怎么办?”

尤基冷笑一声,说道:“原本我不知道这家伙外面居然还裹着一层黑气,现在连这层黑气都除去了,我就不相信他没了实体,能够在阳光下活着!”

红团闻听此言,立即不安分起来,在巨手中到处冲撞,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从他体内传来,瞬时穿透了密林,仿佛被捉住了要害,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一般。尤基大喜过望,连忙喊道:“拉纳,快用阳光照他!”

拉纳咬牙攥紧了巨手,死命地控制着想要脱离手臂的无数红卵,握着红团,用力地拖向平地上的一圈阳光普照处。红团也在拼命地挣扎,和拉纳拉河一般,僵持着互不相让。

尤基拦腰抱着拉纳的肚子,拼尽全力地帮着他往后拉,拉纳脚下一步步挪向阳光处。

红团恐惧地求饶道:“不要啊,拉纳,不要这么做……”

尤基咬紧牙关,恨恨地说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怕死吗,难道被你杀死的那些人都不眷恋他们的生命吗?今天就让你感受一下被你所杀之人面临死亡时的恐惧滋味!”

看到头顶上一束骄烈的阳光倾洒在巨手上,拉纳筋疲力尽地松开了巨手,将红团捧在手心上,放在了阳关下,顿时红团撕心裂肺地惨叫了起来,一阵白气升腾而起,无数个红卵飞升离开了红团,无数凄厉的叫声响起在半空中。拉纳的巨手也随着那群红卵飞升而去,逐渐地消失在那团弥漫四周的白色雾气中。

拉纳笑了出来,随即泪水夺眶而出,尤基也攥紧了拳头,任由泪水滚落,复仇的快感让他激动的颤抖不已。

忽然间,白气笼罩中射出了一道夺目的红光,一个小红团腾地飞起,瞬间变幻成一只通身血红的飞箭急速射出,穿入了尤基的额头。尤基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往后倒下。

拉纳大吃一惊,喊道:“爹!”他扑过去,抱起父亲的头,痛哭起来。

忽然尤基动弹了一下,随后竟然扬起了手,抚摸着拉纳的小脑袋,笑着说道:“拉纳,哭什么,我又没死。”

拉纳看着父亲熟悉的脸上挂满笑容,可额头上的伤口已经不见了,心中大惧,跌了一交,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开四五米远,口中喃喃地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尤基站起身来,朝拉纳笑道:“父亲我还活着,难道你不开心吗?”

拉纳惊惧地吼道:“你不是我爹,你是怪物!”他攥紧拳头地想要召唤出巨手,可是无论心里的意念多么强烈,手臂上都毫无反应,就是生不出巨手。

拉纳焦急万分,额头不禁沁出了汗水。那个怪物扮成的假尤基满脸布满了诡异的笑容,一步步朝拉纳走了过来,浑身散发出一圈红色的光芒,而双臂上则长出了那两只原本属于拉纳的血红色巨手,拉纳惊骇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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