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兰盯着那双曾让她嫉妒不已的巧手,此刻肿胀发红,伤口纵横,心里一阵阵发涩。“才一日未见,这手怎就成了这个样子?”说着红了眼眶,“是因为我的责难公主罚你了吗?”
夙昕忍着疼,道:“都说了与你无关,莫要哭哭啼啼的,若是让姑姑瞧见你掉泪儿省不得一顿打!要是真心疼我,还是赶紧把药上上吧。”
锦兰抽了抽鼻子,使劲攥了手里的棉布又松开,抿了抿嘴取出一角棉布萦绕几圈轻轻擦拭着夙昕的手掌。
血液有些凝固,擦拭稍费周折。锦兰小心翼翼地,突然,手中动作停了下来。
她望着夙昕,满目疑问:“你这手上怎么还沾了鱼胶?和血融了一块儿,粘在了肌肤上难以擦掉,伤口上尤其黏稠。”
玉佩原已破碎,是由鱼胶重新粘在一起的,断裂处刺破肌肤,自然沾上了鱼胶……
“不是毒药就算大幸了!”夙昕此刻不远增添一担忧之人,于是说话顽皮,带了几分慧黠,锦兰只当她是玩笑,并未过多计较。
“我在柜子里看到了止血凝脂玉润膏,不如拿出来用了吧,比这金疮药好上十倍呢!”锦兰细心擦拭着道了一句。
夙昕微苦笑着摇了摇头,“那药不能动。”
“随你!只愿这手能恢复如初。”对夙昕固执的性子锦兰早已深有了解,故并不多劝。“本想让你为我写封家书的,此刻手伤了,只怕要等些日子了。”
“我这手一好就给你写!”
入宫前,锦兰一直是家里的珍珠宝贝,只因其父从商,地位卑微,才不得已将锦兰送进了宫。要说锦兰的家世却是极富足的,在商业战场上也能排的上名号。锦兰能来太后身边伺候她爹是花了大钱的。家中一直惦念着她,锦兰爹还重金买通了频繁出宫的太监,偶尔能帮忙捎信带物。
“夙昕最好了!”
“跟我还这般客气。”她笑着抬了抬手,寻了更舒服的姿势。
锦兰认真擦着伤口,突然情绪低了下去,闷闷不乐。夙昕察觉出不对劲,便问:“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了?”
“夙昕,若是你果真嫁给了驸马,得答应锦兰一件事。”
锦兰这话突如其来,可夙昕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面肃言正:“只要我能办到定然会尽力!”
“呵呵!”锦兰噗嗤一声笑了,恢复了一瞬的活泼摸样,“瞧你那郑重其事的样子!我是想拜托你出宫后替我回家看看二老……我是无法在他们身边孝顺的……”
有亲人惦记着真好!
夙昕心里有些别扭,转瞬又被自个压了下去,对着锦兰笑笑。此刻她还没确定会出宫去,只真心答应着若是能够出宫,定去拜会二老,并替锦兰尽孝心。
两人说着话,时间便过得快了些。丑时将过,一双手才算包扎好。左手用冷水敷过,肿胀渐收;右手涂了药,伤口也不再阵阵发痛,只不过又是肿又是伤,很难愈合。
……
一连几日,夙昕的生活都处于以往那般的宁安无事。唯独手上的伤疤提醒她一切非梦。
夙昕的手受伤,云姑姑自然知道,虽未多说,这几日着实帮夙昕减了不少活儿,凡是需要上手的活计都交代了别人。今日,手伤才好,云姑姑像是掐好了日子般吩咐夙昕去太后殿里守值。
太后好字,除了收揽大家之笔,自己也是热爱写大字。夙昕进去的时候,太后正铺开纸张站起身准备写字。
夙昕行了礼,太后便招她道:“夙昕丫头,过来帮哀家磨墨。”
她低声答应一句,上前屈伸磨墨。
太后的字不似一般女儿家那般秀珍小巧,凡是大气恢弘之气。一个写一个看,气氛倒也安然。
写完最后一笔,太后背着双手,笑容里含着一抹自得之意。
生于草芒杂乱间,
长于秀园牡丹畔;
杂草丛中独枝炫,
野花夙夜秀昕隽。
太后今日所写之字并不草狂,她均认得。抬眼望去,心中猛跳。诗中所言分明是在写她,先不说最后一句把她的名字明明白白点了出来,就连开篇都在说她的生与活,出生贫贱,宫中锦绣,公主乃牡丹……独枝炫、秀昕隽,是说她光芒外露,与牡丹争辉吗?太后究竟何意?而此刻,她是该承认自己认字,以惶恐之态示之,还是该安守奴婢本分,佯装未见字迹?
“夙昕,你可认字?”太后笑问。
她所担心的还是来了。夙昕不敢多顿,爽言道:“奴婢识得一些。”此问,她选择了诚实,以太后的智慧未必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倒不如坦然一些更妥当。
“那你可晓得诗中意思?”
她福了福:“奴婢愚钝,未能窥探太后诗意。只觉得这字美极。”此问,她选了虚谎,倒不算全谎。虽是懂了微意,却真正未明白太后的实意,是赞她扬她还是腻她厌她?
太后欢笑不已,皇宫之中人人均为讨好太后费尽心机,却非人人知晓只要赞扬太后的字,便会惹得太后欢笑。
“陪哀家去御花园走走吧!”太后言语中依然透着笑,可见夙昕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因是春天的缘故,御花园里一派欣欣向荣、繁花锦簇之景,置身其中,会有那么一瞬忘却宫中的阴谋算计、冰冷孤寡,直想生活中依然存着许多欣荣美好。
太后未宣步辇,只叫上了云姑姑,园中只她们三人,更显清静。
虽说园中花景美不胜收,可夙昕的一颗心根本没放在此处。与太后待在一起,时时刻刻陪着小心。刚才那首诗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
“夙昕最爱什么花?”太后目含笑意,单看外表,一派慈祥。
可她却知道太后是个多么难搞的主儿。
“这些花均有各自独特的美,奴婢觉得什么花都是好的。”她说的是大实话。
“哦?你的心思倒是特别的。”太后笑容微敛,顿了顿,“有件事一直让哀家烦恼着,不如用你那灵巧心思出出主意,想法子去办办。”
“太后尽管吩咐,即便无能,奴婢也会鼎力去办。”夙昕急忙跪下,心思乱转,不知太后是真夸她还是在反讽?越是地位高的越是藏着深奥,她不是神人,无法次次猜中。
无论如何,她要哄好了这位姑奶奶,总整这些玄乎的东西她的心脏怎么受得了?如果办得好,说不定还能让她继续留在宫里!就是不知太后究竟要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