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庭里座无虚席。
这是一起交通肇事案。人民法院已于三天前公告了案由、被告人及开庭审判的时间和地点。审判长在查明了庭审参与人均已到庭后,宣布了法庭纪律、案由及合议庭组成人员名单。庭审在肃静的气象中进行。
检察院检察官正在宣读公诉书:
“……八月三日午夜,被告人出租车司机尤为可、应被害人镇习文、镇习武兄弟租车,拖运废铁时,让两位被害人坐在货箱后墙板上,当车行至盘山公路下坡接着上坡,拐弯处的‘事故多发路段’时,突然急刹车,将被害人镇习文、镇习武摔下车去,当车摔死……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严格依法处理道路交通肇事案件的通知》第一条第(二)项规定:造成2人以上死亡的,可视为情节特别恶劣。查被告尤为可,客货混装,严重违章,致使被害人镇习文、镇习武二人当车死亡,应按‘情节特别恶劣’论处。
“本院认为,被告尤为可犯罪事实已经查清,证据确定、充分,依法应当追究刑事责任。根据《中华人名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六条、第一百四十一条,做出诉讼决定,按照审判管辖的规定,向市人名法院提起诉讼……”
坐在辩护席上的庄行健,边听着检察院公诉人宣读起诉书,边用眼睛扫视着台下的听众。今天开庭审判,他作为被告的辩护律师,是林泉先找他而后尤为可填写委托书,才出庭辩护的。此时林泉一定会在台下,他想。
审判程序进行到了被告人陈述,尤为可陈述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后,说:“刚才起诉书说我‘客货混装,严重违章’,和‘突然急刹车’这两个情节,在此有必要分别说明一下当时的实际情况。先说‘客货混装’:镇氏兄弟将废铁装上车后,就从后墙板往车上爬,我见后连忙赶上去将他俩往下拉,并说车厢不能坐人,你俩到驾驶室坐。镇习文笑着说:‘不碍事,少罗嗦!这后面空着。’当我拉镇习武时,竟被他蹬了一脚。我说,你俩不下来,我不开车。我当时还是怕车在运行时,那些废铁钢筋头等物体将他兄弟戳伤,还没有想到人被摔下来造成这样事故。不想镇习武却在废铁中抽出一截约八十公分长的废钢管,跳下车,边说‘你是皮肉作痒——讨打’,边连推带怂地将我推倒驾驶室,并且还用废铁钢管捅我,我当时还用手捉住过废钢管捅我的这一头,但镇习武很快就举起了废钢管要打我。我是在这种被胁迫的情况下开车的……”
公诉人立即讯问:“你讲的这一情节,有什么证据?”
在尤为可欲答无词时,庄行健举手经审判长许可后,站起来说:“我第一次到狱中听尤为可讲到这一情况时,就到交警收去的这车废铁中找到了这截钢管,并由上级公安部门作了技术鉴定,钢管上一端有镇习武的双手指纹,另一端有尤为可的指纹……”庄行健说着顺手拿起放在座位旁的废钢管,和桌上放着的鉴定书,对审判长说:“这就是那截钢管和鉴定书。”
审判长接过法警转交的钢管和指纹鉴定材料,看了一下,又叫法警送给公诉人查看,见公诉人查看后没有发话的意思,接着对尤为可说:“被告讲述一下,你要说的第二个情节。”
“关于急刹车的情况时这样的:这段路我本来不熟,是镇氏兄弟坚决要走这条路。这儿正在修路,陡坡急下,坡下完后没有平路延伸就上坡,下坡时灯光一直只能照到坡底,上坡时灯光才照的远点,突然发现前面是个急转弯,还立着一个‘事故多发路段’的牌子,拐弯处还堆着一堆石块。我一下吓出一身冷汗,慌忙脚手齐刹。”尤为可说着低下头声音低沉地,“如果当时不急刹车,车肯定会翻到十丈多深的山脚下……”
年仅二十四岁的庄行健,今天是第一次以律师的身份,出庭为被告辩护。上月发工资买的一套红色西服,穿着合身适体,白衬衣配上领带,坐在辩护席上,很是引人注目。审判到了由他作辩护发言时,站了起来,对着审判席上的审判长、审判员、书记员,和公诉人等,书生气地点了点头,又对着坐在台下前面的镇氏兄弟老母亲及亲属鞠了一躬。
“首先,我对镇氏兄弟的不幸遇难深感惋惜,对遇难者的亲属致以深切同情和慰问。这是发自我内心的真实情感。”庄行健声音低沉且带有悲哀地对镇家亲友说,说着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但是,法律是不承认感情的。法律,只承认认定的事实。”庄行健似乎从悲哀中回过神来,声音抑扬顿挫,“我的委托人尤为可驾车到Z字转弯上坡处,眼前一堆石子,如果不急刹车的话,车子势必翻到侧面山底,车毁人亡,那么,损失就会比急刹车大得多!……尤为可面对正在发生的危险,采取急刹车的行为是紧急避险。《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一条第一款规定:为免受正在发生的危险,不得已采取的紧急避险行为,造成损害的,不负刑事责任……”
“紧急避险?……”
“对!那个姓尤的司机当庭释放……”在刑侦科办公室里,晓红对郑涛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说起来真令人哭笑不得,那镇家老妈不与姓尤的司机拼命,却冲向姓庄的律师,叫骂着:‘你这个小杂种,为坏人说话,我两个儿子都死了,老娘我跟你拼了!……”晓红学着镇家老妈的腔调并模仿者扑向律师的动作,冲向郑涛。
“嗯?慢——”郑涛双手向前一栏,若有所思地问:“事故发生的具体时间,你记住了嘛?”
“夜间呗。”晓红随口答,“因为法**提到过灯光,没有照清前方放在坡上急拐弯及堆有石块等问题,不然是不会发生这起事故的……哦,我记起来了,庄律师说,‘我的委托人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即八月十四日一时三十分,主动向交警报了案’……”
“这就是说”,郑涛对晓红说,“这车废铁时从很远的地方拖来的。”
“你怎么知道?”晓红问。
“你看吧,市西盘山路是由哪里通来的?是由市南郊外东西走向的那条路通来的。”郑涛慢条斯理地说,“你再想想看,那废铁丝、废钢管等废铁,夜间上车是很不方便的,至少要在天黑前上车。现在晚上八点钟天黑,如果他们将废铁装上车就走的话,到夜间转钟一点半,五个多小时,要走多远?……换一种时间计算方法,他们装好车后就吃饭喝酒,耗两个小时起运,即晚上十点开车,至一时三十分钟就是三个半钟头,再减它半个小时,算作发生事故后半个小时姓尤的才回过神来,除干打净,车子也有三个小时的行走。估计一下,这辆车三个小时要行多远?所以说,这车废铁应该是从相距几十里路之外一个偏远农村的收废点拖来的。”
“有道理。”晓红赞许地说,“看来我们的郑涛也很会推理了。”
“这不是推理。”郑涛摇了摇头,说,“这只能算是推测。”
“我看你俩不要扯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了。”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翻看材料的刑侦股长张之明说,“我们现在要把全部心思和精力放在龙山路午夜凶杀案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