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车道上,一骑快马飞奔着。那马上坐着一位戴着斗笠的人,斗笠周围蒙着纱巾,看不清楚这纱巾下是何人。随着骏马的颠簸,纱巾偶尔会掀起一角,又快速落下。如果周围有眼疾手快的人,就能看见那马上的人唇红齿白,狭长的眼眸和消瘦的下巴,这正是那天下第一刀凤九。
那日逸王闯上山来,自己与他好一番恶斗,直到他昏倒。自己才有时间好好的仔仔细细的看看那张脸,那张酷似自己的脸很平静,似乎是因为吸了软经散的缘故,此刻显得很安详。
虽说和他也交过几次手,但是每次都没有时间也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逸王的长相,这一看之下,不禁觉得诧异,只是脸上还是不动声色,未免被莲菊那丫头看出来。只这一眼,自己便惊呆了,一瞬间无数个念头无数个想法涌入脑海。
曾多少年前,那个幸福的小院,充满欢声笑语的小院,每次梦中都要回去的那个小院,如画面一般一幅幅的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那个时候,父亲只是乡里的一个小秀才,去过京城,用乡下人的话说就是见过一点世面的,加上父亲也是个热心肠,因此乡里乡亲之间有点什么事,总爱找父亲帮忙。
母亲是位温柔贤惠的女子,也是出身在书香世家,却习得一身的好功夫。母亲说,外祖父就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外祖母早已去世,是外祖父一个人把母亲拉扯大的。怕母亲以后会被人欺负,所以请了师傅来教母亲一些防身的功夫。只是母亲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扭扭捏捏,自从开始练习武功,便喜欢上了功夫,也肯吃苦,渐渐的连教习的师傅也对母亲连连夸赞。
想到这里,凤九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仿佛似冬日的太阳那般温暖迷人。黄尘漫漫,前方的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了,看来今日自己要在这树林中过夜了。
这树林并不是很大,应该是经常有过客会露宿在这里,所以凤九在寻到树林的深处的时候竟找到了一座简易的屋篷。这屋篷只是用一些枯树枝搭建的,上方用一些树叶铺着,用来遮风挡雨。前方的地上还有一堆烧完的木炭,应该是不久前才有人呆过的。
凤九将马儿牵过来在树上拴好。那马也极通灵性,见凤九给自己栓在草木肥沃的地方,就感激的用鼻子在凤九的手心里拱了一拱。热热的气体喷在手心里痒痒的,凤九好笑的摸摸马儿的头,说道,“马兄,这几日辛苦你了,今日你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
说完,凤九便来到那屋篷前,用刚寻的枯枝燃起了一个火堆。自己则靠着屋篷缓缓的坐下。连日来的奔波,让他身上的余毒有隐隐发作的迹象,他打开酒袋喝了一口,觉得缓和了一点。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月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的洒落在地上,偶有微风吹过,带起沙沙的声响,过后又归于静谧。
凤九垂下眼睑,狭长的眼眸此刻显得很安宁。他盯着眼前的火堆,思绪又飘到了多年以前......
母亲还待字闺中时,仗着自己有点武功,便经常跑出去玩。家里的院墙都关不住她。气得祖父非常后悔当初怎么就让她学武了。其实母亲也知道未出嫁的女子老是在外抛头露面也不好,于是她每次出去都是女扮男装的。母亲长的很清秀,让人一看便知道这是江南女子。特别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极具灵气。所以饶是打扮成男子,也常常引得一些蜂蝶往身上飞。
那日母亲照旧扮成男子去集市上玩,前几日看中一件摆件,因那日身上没带多少银子,因此和店家约好今日去买。远远的便看到了那摆件,是朵木雕的莲花,母亲自从那日见到,便对这莲花念念不忘,于是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老板!”
“老板!”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母亲诧异的转过头,打量着旁边的那个男子,刚才就是他发出的声音。而对方也正在打量他。
那男子,高高瘦瘦的,皮肤白净,一副酸秀才的模样,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却很干净。长的也算一表人才,仪表堂堂。那打量自己的眼神开始的时候闪过一丝的惊艳,但马上就恢复正常。感觉到自己的失态,那男子拱手说道,“这位兄台,你也中意这木雕莲花吗?”
母亲眼中流露出赞许,感叹这是个知书达理的公子,不由对他生了好感。听到那公子询问自己,心中越发的感叹。仿佛找到知音的感觉。
要知道这老板的摊位上有各种各样贵重的摆件和器物,金的,银的,玉的,摆在那里闪闪发光。只有这木雕莲花,默默的呆在一角,不与那周围的相争,守着自己的一方地盘。虽然不如那些金贵,却自有一种气质流淌在其中,是任何俗物所不能相比的。这木雕莲花虽然颜色暗沉,却做工精致,纹理清晰,看上去真的像似一朵莲花在水中亭亭玉立。
而这么多贵重的物件,那公子却看不上,独独看上这木雕莲花,仿佛冥冥当中有一种缘分在牵引着。
母亲看着那公子说道,“怎么,兄台你也中意吗?可是这莲花我昨日就一定下了,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你.......”
那公子连忙摆手说道,“这摆件,别看是个死物,却是极有灵性的。有缘人才能得到它。看公子也是个知音人,这物件今日落到公子的手里,我也放心。”
母亲和老板皆是一愣,本以为会有好一番唇枪舌战,没想到就这么快速的解决了,母亲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老板问自己讨钱的时候,才回过神。不由得对那公子更加刮目相看。
掏完钱,转过身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身旁的公子已经不见。母亲好一番寻找,才看到那公子在人流中远远的背影。母亲撅着嘴叹息了一声,低下头望着手中的木雕莲花,凤眼一眯,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