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最终被皇帝撵回了东宫,禁足一月,不得出行。
毕竟还是自己的儿子,总不能真拖出去打几十大板,自己踹两脚也就算出了气了。
事情已经出了,到最后,还得他这个当老子的给他擦屁股。
皇帝陛下端坐在御书房里,先前愤怒的神色已经渐渐淡去,脸上恢复了平日里的波澜不惊。
“或许也是个机会,让朕看看那项广,到底还有几分忠心……”他不无自我安慰的作如是想。
但同样身为人父的他却没有去想,如果有人曾经谋害过你的妻儿,如今又再度针对你的次子,营造了一个杀局,你会放过那人么?
恐怕不管是谁,都是满门抄斩、不死不休的结局。
乾阳帝国京城名为燕京,楚王封地自然不在此处,而是远在西南方千里之外接近边疆之地。
乾阳帝国有一项对诸王的“恩宠”政策,便是在京城为诸王设立一座王府,令诸王世子自幼在其中长大,美其名曰“使诸王安心镇守,无后顾之忧”。
但实际情况,恐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生长在京都的世子们,几乎都是身为“质子”而存在的,只不过是帝国控制诸王的手段罢了。
在这一点上,楚王府尤甚其他诸王,因为楚王项广乃是异姓王,而且实力雄厚,极具威胁。
因此,借着楚王长子难有后嗣的由头,皇帝陛下特下恩旨,召楚王次子共同入京,以保项氏香火不绝。
十五年前降下这道圣旨的时候,项广还未曾查明一些事情,自觉根本没有造反之心。再加上那时楚地尚未得到良好经营,纵使先天环境不错,但毕竟相对艰苦,也不忍心这年幼丧母且仅仅两岁的小儿子,跟着自己吃苦,于是未做犹豫,便奉旨行事,将小儿子也送入京城。
从此,项广每年也只有例行大朝会,前往京城述职之时,方有半月时日,得见两个儿子。
远在千里之外的楚国王城彭城内,项广正打开手中的信件,仔细阅读。
飞鹰乃是大陆上常见的传讯飞禽,其速度极快,一个时辰可飞行近两百里,而且耐力极强,可不间断飞行十二个时辰之久。
楚国距离京城虽有千里之遥,但对于飞鹰来说,也不过是大半日的光景,便能到达。
项广此时亦坐在自己书房内,只见其身着一身黑色便服,浑身上下并未有任何猛将的气势,只是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不时透露出一抹军人的特质:坚毅。
他一边打开信笺,一边心中犹疑:前两天风儿方才传书过来,今日怎会又有来信?莫非京城有变?
一打开信笺,第一句话就让他脸色微微一变。
“父亲大人亲启:京城有变,万望父亲即刻回京,不需请旨……此诚可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请父亲早做定夺!”
快速阅读完了所有内容,项广面色沉凝如水。
这十五年来,因为一系列事情,他已经渐渐熄了与皇室和平共处的念头,但毕竟没有下定决心,但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已经出离愤怒了。
“孤妻与长子为你等所害,当年雷雨之夜谴三名刺客杀孤次子不成,今日竟仍贼心不死!”
心中虽然愤怒已极,项广但却并未发作,沉声下令道:“即刻传孤王令,召军师前来,言有十万火急之事,不得有误!”
“诺!”
书房外的亲卫立即便有人飞身而去,径直前往军师府。
楚王军师柳莫,也是一位传奇人物,如今已整六十岁,比项广还大几岁,但当年也是天下闻名的谋士。
不过盏茶功夫,军师柳莫便已至王府中。
柳莫乃是一介谋士,从不曾修炼武学,此时已经是老态毕露,须发皆白,但双目之中却仍是炯炯有神。
“柳兄,你我之间无须多礼,事态紧急,请先看此信。”
见面之处仍然是王府书房之中,两人言谈之间也是十分随意。
柳莫也不作伪,接过项广递过来的书信,直接在其面前坐下,阅读起来。
“世子殿下所言极是,此番正是天赐良机,王爷应当抓住机会。”很快,柳莫便读完了信笺,当机立断道。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大胆的干了!”一直儒雅做派的项广终于展露出其军伍出身的本色,豪迈大笑,“此番入京,楚地之事,便全数交托于柳兄!”
“老夫荣幸之至。”柳莫微笑道。
随即二人对视一眼,再度同声大笑。
十多年了,这一天终于快来了。
哪个谋臣武将不想侍奉真正的帝王,青史留名?哪个诸侯王不梦想有一日能登凌绝顶,为诸王之王?
更何况,项广本身就与皇室有着杀妻之恨,又岂会轻易抹去!
当然,此刻的项广只是下定了决心,并不是立刻就要动手,此番前去京城,只不过是做一番“正常反应”罢了。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项云、项风又或是项广、柳莫都是深深明白其中道理。
虽然楚王已经做了十多年的暗中准备,但政变之时,又岂同小可?
此事一旦开始,便是箭在弦上,再无回头之路。到时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乾阳帝国,还有南边的江梁帝国,以及乾阳帝国内初定三十年的百姓民心!
乾阳帝国如今也才安稳了三十年,谁愿意轻启战端?谁先开战,谁就是举国百姓共同的敌人,除非能出现一个能让人占据天下大义的名分。
否则如今的乾阳帝国也算是政通人和,怎会无故崩塌?这显然是不符合历史规律的。
项氏一族不得不等待,等待一个彻底抹黑赵氏皇族以及朝廷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很大程度来说,就在当今那个蠢蛋太子身上。
然而这一切事情,可能都需要数年乃至十数年的谋划,民心才能逐渐倒向项氏一族。
项广此番去京城大闹一番,不但不是要立刻动手,反而是一种拖延时间,隐藏真实意图的手段。
身为人父,倘若自己的儿子被人刺杀,都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岂不是太令人起疑了么?
恐怕不论心思深沉的皇帝陛下,还是朝中的文武百官,都不仅不会认为项广心胸广阔,反倒会觉得他城府极深,必须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