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今日就要去冥泽去拿那劳什子的避水珠,白向莞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自己明明就是山间一只狐,根本不是水族的嫡系,哪里能拿得起来那传说中的水族至宝呢?可是慕焱祯那样笃定的就替自己接下了这个任务,难道就不怕露馅?越是想着,就越发觉得眼前的那朵夹竹桃红的扑朔迷离,怎么也看不清楚。明明两个人该是心意相通的盟友,可是偏偏又像是隔着一层纱一样,看不清楚想不明白。
在床上躺着,终于熬到了天亮,白向莞换了身衣服就打开了门,想去院子中逛逛。可是刚推开了门,就一看一袭白衣,冷冰冰的负手站在院子中,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难道是修仙的人修炼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和人迥异了么?喜欢天还没亮的时候飞到人家家里面等着?白向莞扶额,有些头痛的看着夜行师叔。似乎注意到了身后的人,夜行回过头来,脸色不似往日的冰冷,似乎带了一丁点的温度。
“今日起的真早。”打量了她许久,夜行终于缓缓吐出一句话。
按照往日不到日上三竿就不起来的性子,白向莞确实觉得自己今日起的真是早的诡异,可是夜行怎么知道的?
看着她有些疑惑的样子,夜行的眸子微微一动,语气比之前更是柔软了三分,“今日去冥泽,虽然路途惊险,但是有那慕焱祯陪你一起,应无大碍。”
白向莞恍然大悟,原来师叔来的这样早,语气这样温柔,是向她来示威的啊。师叔,我知你家摄政王却是是很厉害的,白向莞在心底默默念叨。
朝她伸出手来,夜行的手指比他脸上的皮肤更为洁白,十指宛若削葱根,水盈盈的,让白向莞这个昔日自负美貌的狐狸精都忍不住羡慕了一把。夜行瞧着盯着他手看的白向莞笑了笑,手微微并拢,“左边的这粒黑色的,是东华派炼的仙丹,吃了会让浑身发暖,有了它就不必畏惧湖底的阴寒。至于右边的那粒红色的,则是鲤鱼精的内丹。湖中传说有凶恶的鲛人,鲛人喜人肉,不过鱼精的内丹对他们更为珍贵。若是遇上了鲛人,只把内丹抛给他们就可以了。”
真真的就是宝物。
白向莞看了看那些珍贵的丹药,再看看自己的师叔,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师叔,你不如直接把这些丹药给摄政王,这样他才能知道你的心意。”
夜行微微凝眉,“何谓心意?”
白向莞吸了口气,对了对自己的手指,“就是……那个……爱的,心意?”
到了今日,白向莞才晓得原来夹竹桃的脾气是顶好的,被戳穿了自己的心意,不过是脸色阴暗拔腿就走而已。今日,被点透了自个儿心意的夜行师叔,脸色已经到了狰狞的程度。那张昔日就莹白如玉的脸颊,如今全然的苍白,可是两颊不知道是不是害羞,染上了一抹红色,那双幽黑的眸子,透着冷厉的光,就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厉鬼一样,一动也不动的盯着白向莞。
“师叔?”白向莞有些不安的看着夜行,生怕他一个激动把自己给吃了。
深吸了两口气,夜行的脸色逐渐平静了下来,脸上的红晕退去,恢复了如常的洁白如玉,良久,才缓缓开口,“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为何?”白向莞正想解释下她对此是完全不介意的,夹竹桃那个驸马的身份,也不过是表面工作而已。可是还没开口,就听见夜行说,他说,“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慕焱祯,不共戴天。”
诶?此二人不是生死同命么?为何却说的咬牙切齿?难道师叔和夹竹桃不是禁忌之恋?而是刻骨仇恨?
想到之前二人被自己提到禁忌之恋的种种表现,白向莞发现,自己果然不了解人类的感情,会错了意。
“那,干嘛要给我这些东西?”白向莞好奇问道。如果这样推论,自己一是夜行不熟悉的师侄,二是仇人名义上的妻子,不需要对自己这样好的。
夜行眸色一动,将那几枚丹药递给她,“就当是长辈的关心。”
白向莞眼帘一跳,刚想致谢,就看见一袭妖孽的红色慢慢从院子门口踱过来,看见屋子里的夜行,笑的越发妖孽,“夫人收下吧,这的确是长辈的关心呢。要说为什么国师大人对你这样好,当然是因为隔代亲的缘故。”
掰掰手指,白向莞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和夜行之间,怎么就隔了一代。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慕焱祯,就看见他笑眯眯的开了口,把原本脸色冷静的夜行师叔,弄得脸上又多了两团红色,“我还以为国师大人这辈子最恨的是右丞大人呢?或者,是西川国的那两位?”
夜行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想说些什么,但是碍于旁边的白向莞,只是目光冷厉的看了眼慕焱祯,转身离去。
“右丞大人?那不是我外祖父么?为什么师叔要恨他?还有西川国的那两位是?”白向莞很是疑惑。
慕焱祯那素来笑的很好看的脸上如今多了几分鬼魅的神色,似乎是嘲弄,似乎又带着点叹息,“你想知道你这师叔的来历么?”
白向莞有些不解,“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来历?”
慕焱祯轻轻一笑,“岂止特殊。来,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离奇又悲惨的故事,这个故事,甚少有人知道,我本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我今日告诉你,不过是想告诉你,你师叔,其实心底恨毒了你。”
抿了下嘴,慕焱祯靠在椅子上,嘴角带着一丝冷厉的笑意。“你师叔,原名独孤驽,驽钝的驽。你也觉得好奇,怎么会有父母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吧?当然是有原因的,你师叔的父母,就是西川的大皇和皇后,而你师叔,则是他们的大子。虽说大子本应饱受宠爱,可是你师叔出生的时候,胎发居然是白色的,被所有人当做不吉之兆,后来更是被父母送到了我们天授来当质子。那时你师叔不过十二岁,却出落的比天授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妖媚,所以,这个无依无靠的质子,便被天授的权贵们当成了最好的玩物。其中,就有右丞大人。”
瞧着白向莞的脸色突地一变,慕焱祯缓缓把故事说了下去,“后来,独孤驽被右丞大人玩的死去活来,只剩最后一口气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死了,便丢下他不管。没想到,却被一个人给捡了回去,那个人就是你的掌门师傅。你师傅救了你师叔,收他做了弟子,八年之后,仙术精进的师叔,回了天授,便是如今的夜行,国师大人。”
慕焱祯拿过白向莞手中的那两颗丹药,“你说,你是右丞大人的孙女,如今又说他是龙阳之好。你说,他给你的,还会是仙丹么?”说完,手上缓缓用力,那丹药化作齑粉在手指缝间流淌。
拍了拍白向莞的头,慕焱祯的眸子有异光流动,“知人知面不知心,在这里,你能相信的人,只有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