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继续纺着她的线,女鬼在一边看着,突然腾出一只手抓住线一拽,纺得好好的线就拽断了。
大姑娘叹了大姑娘叹了一口气,把线头个疙瘩接好,没纺了几圈,那女鬼一伸手,腾一声又把线拽断
了,姑娘再接好,女鬼又拽。
这么接了拽,拽了接,闹腾了十几回,最后急得大姑娘把手里的棉花条一扔,趴到榻上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说哥嫂怎么把自己一个人锁到家里,他们都去看吹子家,本来心里就委曲,可自己偏也不争
气,笨手笨脚纺根线断了十几回,连个营生也做不好,这哥嫂回来见了少不了还要挨顿骂。
这人活着真是没意思啊,不如死了算了。
哭到这里,大姑娘真就坐起身,从墙角找出一团麻绳,一头拴上块木头,扔过梁头,然后踩上一方高凳,把麻绳系个扣儿,这就要上吊了。
大姑娘两眼发直,把头都伸进了麻绳扣里,眼看被鬼迷了心窍,就要一命呜呼。
董大勇一看这还得了,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声:“嗨,使不得!”吓得姑娘一哆嗦,直接从高凳上摔了下来。
董大勇见那女鬼透过窗纸窟窿狠狠盯了他一眼,一闪就不见了,吓得他也是一哆嗦,从心里往外真冒凉气儿。
大姑娘摔了一下倒清醒了,两眼也不直了,她知道了窗外有人心里害怕,缩到榻角颤声问:“谁?谁在外面?”董大勇应了一声:“莫做傻事。”还从原路翻墙出去。
董大勇翻出院墙,想起刚才那女鬼透过窗纸窟窿盯他那一眼,心里就一阵一阵发凉,又出了冷汗,衣服凉冰冰地在身上,夜风一吹冻得他直打战。
八根高竿上的八盏风灯发出昏黄的光,下面是黑压压的人群,锣鼓唢呐的声音听到耳朵里再不是一种享受,所有的东西都被一种恐惧感笼罩。
董大勇重又挤进人群,想借人多驱走恐惧。大行家已经下场,表演高潮已过,夜也深沉,陆陆续续开始有人退场。
董大勇本也想这时候走,但是想起要一个人过乱坟岗,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等散场以后跟着三里八乡
的人一起走,人这么多,也许有几个同村的也说不定。走夜路,结个伴总好过一个人。
正想着,散场的锣声咣然敲响,随着掌锣人高喊的一声老少爷们儿明天请好儿,人群一哄而,一部分人涌
向村口,董大勇就在这些人中间。
越走人越少,越走人越少,等到最后一个大渡口村的岔路口,只剩下四个人,另外三个董大勇一个也不认识。
果然,那三个人走了另一条路去了另一个村,只剩下董大勇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时的月光退了光晕倒清亮起来,天一点也不黑。董大勇心想这可怎么办?
他也想过去走另外一条路绕回大渡口村,不过那样要多走几十里路,犹疑了半天,最后还是发挥了他愣头青的
风范,一跺脚,管他姥姥的,闯过去再说。远远地望见那黑矮矮的山岗。
一近那地界儿,风刮起来明显就不一样,董大勇干脆一搂大袄,甩开长腿跑上了,他只求快点过了乱坟
岗。呜呜的风响又像是女子呜咽的哭声,董大勇的愣劲上来,管不了那许多,嗵嗵的脚步声就像他的心跳越来
越快。
转过一个弯就是乱坟岗,猛然间一个白影挟着一阵阴风忽地飘到眼前,吓得董大勇差点摔倒。只见那女鬼早
变了一副模样,披散着长发,白衣上满是血迹,目眦崩裂。“哪里来的野小子,多管闲事坏我的好事,你拿命
来吧!”五指张开抓向董大勇。
董大勇伸手一挡,还没挡住,女鬼却自己收了手,一看有空当,董大勇闪过女鬼,没命地跑起来。
一时间阴风骤起,鬼哭神号,沙尘迷了道路,遮了月空,障了双目。那女鬼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化出百般凶
态,更是声嘶力竭,咬牙切齿,咒骂不绝。奇怪的是,女鬼纵使凶恶,但是一贴近董大勇就迅速飘走,始终没
有直接接触。
即使如此,董大勇已是心胆俱裂,眼前的道路根本看不清,只能凭着记忆向前跑。
跑了许久,女鬼渐渐不再现身,只是咒骂之声还是不绝于耳就在筋疲力尽之际,透过漫天的沙尘隐隐着到了
漆黑的房屋。快到村口了,董大勇精神一振,更是拼命迈动双腿。
很快到了村口,突然风停尘住,咒骂声也仿佛忽然被风吹散。
董大勇跌跌撞撞跑进家门,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看着满脸惶急的爹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家里早就等得急了,找二蛋耍这么晚不回来,正准备出去找,这时见董大勇一进门就瘫坐在地,面色惨
白,忙上去扶,发现董大勇已经虚脱不能站立,大汗湿透了夹袄。
喝下半碗热汤,董大勇就昏睡过去,噩梦不断,第二天脱水脱力无法下床。
此后过了近一月时间,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间或还是会在梦里见到女鬼凄厉模样,女鬼还是一直骂他坏了她
的好事。
董大胆儿的绰号彻底倒了,他成了村子里老人教训愣小子们的反面教材。那乱坟岗就传的更加恐怖了,只
要太阳刚偏西,那地方就没有人敢去了。
不久村里来了一个云游的老道士,听完董大勇详细的讲了那天的经历后,告诉董大勇说:“女鬼很可能就是高家死的媳妇,她天命未尽而亡,不能进入六道轮回,只好在世间做一个孤魂野鬼,无着无落,阴风凄雨,她受不了这种苦楚,想找一个替身好投胎罢了。”
董大勇又问那女鬼为什么没有要他的性命?
老道士笑着说:“其实你不用怕她,人怕鬼,鬼也怕人,人人身上有三把无明之火,就是专门祛鬼神的,你
年轻力壮,无明火正旺,鬼神难近,这就是俗话说的人有十年壮,鬼神不敢傍。
那些沙尘鬼样都是虚像,不过是一些障眼法,鬼邪只欺身虚体弱的人,你那日大病了一场,其实是惊吓所
至,如果你能怀有大胆的本性,自然就无事了。”
董大勇听完恍然大悟。
这以后,再也不做梦见到那女鬼了,他还经常路过那乱葬岗,但再也没有遇到鬼。董大胆的名号又落到了他头上。
二个月后,董大胆就定亲了,那姑娘就是当初他救下的那位纺线的大姑娘。一年之后,董大勇就与那位纺
线的大姑娘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