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坐回车内,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如同有一根利刺狠狠的插在胸口,沉痛的难以名状。
他倒不是被有敌南袭留洲的事情给吓住了,而却是来源于他的父亲。
回想起他出城之时,父亲的反常举动,林克隐隐的觉得,此事父亲一定就早有察觉,而仍然不动声色的让他回去,无疑是另有盘算,把他当成了一枚弃子。
林克虽然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玄机,但是他清楚,如果父亲真是这样做的话,也一定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
但是这种被亲人所割舍,所抛弃的痛苦,真的很难让人所接受。
林克的两只小手捏的紧紧的,暗自摇头道,不,不,我宁愿相信父亲对此并不知情。
……
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窗外亮起了一片火光。
夹杂着烈酒,血腥还有烧焦的人肉的味道满满的充斥而来。
马车晃了晃,从满是血迹的路面上倾轧而过,把整个青铜色的车轮都染的一片鲜红。
马队之后多出了十几辆大车,兵士们解下战马,拉起车辕,车上满满的装载着一堆堆鲜红如火的铠甲,从铠甲上仍滴滴答答的流淌着鲜血,顺着碎石铺就的大道一路向东。
东边就是黑石城。
黑石城并不大,在大苍帝国当中只算是个三等城市,但是因为近靠帝都,又盛产矿石,所以很是繁华,城内商旅云集,店铺陈杂,在人迹相对比较稀少的北方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重镇。
林克的车队赶到黑石城的时候,已是将近傍晚。
但是城门仍是大敞四开,门口出入的车队排了长长的一列。数百个士兵手持火把,对过往的车辆盘查的极为仔细。
可能是因为帝都下了封城令的原因,很多南北通行的商队不得不绕行。而黑石城就是最近的驻站。所以车队较多,延缓关闭城门的时间倒是极为合理,可像眼下这般盘查的如此严密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因为大苍的门税比较简单,总结起来只有两句话,进门数头,出城闭眼。
进入城门的时候,需要交纳一个铜子的人头税,而出城是随意的。但是现在却正好反了过来。
进城的车辆只要清点下人数就草草放行,而出城的却要挨个检查,人要搜身,车要翻板,就连挎篮里的馒头都要掰开来看看。
马队随着车流缓缓前行,从车上散发出来的腥臭味使所有人都捂住了鼻子,面显惊恐之色,远远的躲避了开去。
帝都封城,临时变道使这座小小的黑石城变的有些拥挤,所有的旅店客栈全都住的满满的,大街上也是灯火通明,不时的有一队队手持火把的卫兵穿行而过。
“少爷,黑石城城尹求见。”韩冲在窗外低声道。
林克这才从那张宽大的大苍地图间抬起头来,轻轻的撩开了窗帘。
路旁不远站着三五个人影,为首的是一个干巴巴的瘦老头,穿着一身大苍八品官服,微微的弯着腰,颚下有一缕稀疏的山羊胡,却是白的多黑的少。整个人显得很是萎靡,但是那一双小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林克点了点头,那老头连步上前施礼道:“下官严太清拜见林少爷。”
林克稍稍施意,那老头紧着又道:“城令大人和城尉都先后因急差出城,所以只有下官独自拜迎少爷,还请少爷勿怪为是。”
大苍每城之中下设三官,主掌全务的为城令,主管民生杂项的为城尹,主管军事城防的为城尉,每有高员经驻,三官同拜是大苍官场之中的暗行之礼,虽说林克无官无职,又是个孩子,但毕竟是王侯之子,这小小的黑石城却是不敢怠慢的,老头赶忙说出他独自拜见的原委,心中却是透着一丝小心。
“大人严重了。”林克笑了笑道:“我看这城中万般井然,想来大人必是治理有方,官望厚重,才使得这黑石城商茂民安,一片太平。待我途径血泉城之时必会为大人在洲令面前多多美言的。”
那老头听到林克说的后半句话,脸色一下就变了,赶忙把腰弯了下去,急道:“少爷明察,这可不是下官之过啊!”
“嗯?”林克一愣,他明明是顺口说的一套官话,这老头怎么会如此的惊恐?
“哦?大人你何过之有啊?”
那老头却吓的连头都不敢抬,弯着腰说道:“少爷明鉴:三日前,城中金玉商行被洗劫一空,共伤人命五十七口,库中所存珍宝也都尽数不见,可因辖下黑石山中两部矮人械斗,城尉已带走了大部人马,下官手中只有不到千人,所以只能严守城门,却无力清查,直至今日仍无半点线索,可这确非下官失职之过啊,还请少爷在洲令面前代为解言!”
哦,原来是一起杀人越货的抢劫案,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何况我现在的事多着呢,而且各个都十分的紧急,哪有闲心管你?
林克稍顿了下随口敷衍道:“大人不必多虑,此案不日便可破获。”
“托少爷吉言。”那老头深躬了一礼站起身来。心中却道:“哎,看来这几天我真是昏了头了,弄的神经都有些错乱,跟一个小孩子也……”
“林少爷,下官已为少爷清扫好了馆驿……”
“哦,多谢大人。”林克笑了笑道。
“下官恭送少爷。”
老头说着躬身退回了路旁,两眼貌似不经意的盯着后边那一辆辆满是血甲的大车,脸上的肌肉不时的蹦跳几下,这林家少爷……
……
馆驿不大,也就二十几间房,但是收拾的极为干净。
林克走下车来,腿微微的有些酸,他轻轻的活动了下腿脚,对着旁边的韩冲吩咐道:“把车马都安顿好,严行看护,还有那个女将军醒了要立刻通知我。”说完推门走了主房。
给林克安排的房间极为的宽敞,内中的设置也很是华美,不过相对林府来说毕竟还差的远。
林克反手插好了门,径直走向了床前,望了望手上那枚漆黑的戒指暗念道:“这魔戒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这个疑问其实自三岔路口前,魔戒发生变化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盘绕在他心头,只不过这一路上时间短促,而且又极为的不安稳,所以才暂时的搁置在了一边。
现下四面无人,林克在床上平躺了下来,默守神识又来到了那处诡异的空间。
穿过那层透明的屏障,踩踏着白骨台阶缓步走进了魔塔中。
魔塔中仍是没有半点变化,那盏幽幽的骷髅灯依旧不明不暗的发出淡淡的光芒。把他的影子在在墙壁上拖的老长老长。
“唔……”
突然凭空里响起一个低低的呻吟。
林克一惊,顺着声音看去,就在塔顶那森森的骨壁的之下,轻轻的飘着一个黑影。
这黑影恰似一团烟雾,隐约组成个人形,不聚不散,不凌不乱,就那样静静的飘着。
这分明就是两年前他第一次走进到魔塔中所见到的那个古怪的影子。
这两年间黑影从没再出现过,可现在怎么又突然飘了出来。还有,他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