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组合的产物龅牙兄坐在地上又哭又闹了好一会儿，也无人上前搭理，兴许是累了，哭闹了一阵自己爬起来走了。
曾小山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柳柳头上的树枝上，嘴里叼着一个苹果。“温永庆这家伙做什么都招人厌，根本没人雇他。以前夜里在京中倒倒夜香，也能糊口饭吃。却不知吓着了哪家大户人家的仆婢，弄得连倒夜香的活计也作不得了。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来考作牙人。可想而知，以他这幅尊容即便有牙人帖也没人会委托于他，说来也是可怜之人。可惜了，这家伙打探消息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本来将这事当故事听的柳柳，听到曾小山说的最后一句话，突然上心了。“哦？是吗？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还有这样的本事？”
“柳柳可知道京中城里哪里的肉最多？哪里的肉最香？哪里的肉最好吃？”曾小山反问道。
“柳柳怎可能知道，柳柳又不是老鼠。”
“对，这京中城里还生活着许许多多像老鼠一般活着的人，嗅着泔水，叼着腐物，裹着朽布，就连宜春院里倒出的洗脚水，他们都能闻出今天来的是哪位主。”曾小山说话的时候眼中带着一丝苦涩，其中意味难明。
柳柳若有所思，叫来月珠，与她低语几句，月珠点点头就走开了。
曾小山从怀中掏出一个苹果来扔给柳柳，说道：“怎么？想让他给你消息，何必这么麻烦，问我就可以了。我曾小山的消息也是十分灵通的。”
柳柳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只是将苹果在衣袖擦了一擦，一口咬出一个心形。
……
柳柳一步踏进考场，抬头挺胸，只见考场内有三张桌子，四把椅子。三桌三椅上是两名考官与一名笔录小吏，还有一把椅子孤放于考场中央，似乎在静等有人入座。
柳柳面带微笑，紧走几步走到主考官的桌案前递上自己的考证，又退回到那张孤椅边，深深一福，嘴角一扯，柳煦式笑容上阵了，甜甜说道：“和风行柳柳拜见诸位大人。”所谓柳煦式笑容，就是柳柳升级版的招牌笑容。原先郑馨儿取笑柳柳皮肤黝黑，招牌笑容似夜幕将至的冬日煦阳，如今柳柳肤色变得白皙了，郑馨儿便为之正了名，取“柳絮”之谐音，实意为柳柳冬阳般温煦的笑容。
“你便是柳柳啊，今届牙人考的牙首。柳牙首颇有信心，居然连考普牙与铜牙。”问话的是次座的副考官。从柳柳踏进考场的那一刻开始，面试已经开始，一言一行都要谨而慎之。这与后世的面试同理。
柳柳前世自己开公司，自然面试过不少人，她在面试的时候便是如此。面试者从进入考场，轻声而谨慎地关门，在得到面试官邀请后入座时拉开椅子的动作声音，回答问题时手上的细微动作，离开时是否将座位归于原位，出门时开关门的动作，这些很细节，可就是细节之处才显露本性。
“回大人，柳柳的确极有自信心，如果连自己都没有信心，又如何让主顾信任于我？”
“初出茅庐，光是有信心又能如何？”
“是人皆有初出茅庐之时，但若自信以对，虚怀于心，即便面对是猛虎，又何尝不能智斗斡旋？”
“柳牙首这是将主顾比作猛虎？是否有欠妥当？”
“大人果然大善，这是要介绍主顾给柳柳吗？”柳柳突然问道，那副考被问得有些莫名。“大人果然是人上之人，连结交的朋友个个也都是龙精虎猛。”
一直沉默不语的主考哈哈大笑起来，道：“柳牙首果然好辩才。柳牙首请坐，本官与你慢慢说开。”
“大人赐座，柳柳不敢坐。”
“为何？难道这凳上有钉？”
“现今几位大人于我就如同主顾一般，可三位主顾知我姓名，柳柳却只知三位大人叫‘大人’，柳柳忐忑，深感未尽牙人之本份，实不敢坐。待到柳柳荣获铜牙，旁人问于柳柳恩师是何人，柳柳只记得三位大人容貌，却不知三位大人姓名，实感惶恐。”
“哈哈哈哈……好你个柳牙首，好一张巧嘴。既然你惶恐答不出恩师是何许人，那便站着答话。想就这般忽悠本官许你一个铜牙，柳牙首算盘打得太过响亮了一些。”
“大人好生威严，柳柳的算盘其实打得还不够响亮，柳柳本来想说‘待到柳柳荣获铜牙牙首’之时的，却被大人的威严震慑地硬生生吞了半句。”感谢曾小山！感谢他不时操练于我，否则这般与人耍舌的本事可能早就遗落在前世了。
“凭你一个女牙能获得普牙牙首已是至顶殊荣，还妄想考得铜牙牙首？难道容你顶着一个铜牙牙首的身份，去做买卖人口的勾当？”那副考官扳着一张脸，此时语气有些不善。
柳柳收起笑容，正色道：“《牙人手札》第三篇第四条，不挑客，不厌客。若主顾真要委托柳柳采买一些仆婢，柳柳不敢挑客。但柳柳谨守律法，谨守道义，谨守本心，为主顾寻得或忠实可靠，或勤勤勉勉，或机灵讨巧的仆婢，双方你情我愿，绝不敢有半分不法之行。”
柳柳这话答得极巧妙，副考官的问话便是将柳柳比作牙婆，若柳柳断然否认，虽是答得不错，却也落了下乘。如今避重就轻，只谈买卖仆婢的事，可谓高明。
“好个不挑客、不厌客，好个谨守律法，谨守道义，谨守本心。柳牙首这《牙人手札》真是倒背如流。”这副考官是怎么回事，似乎有些故意针对。
“柳柳并未将《牙人手札》倒背如流，而是铭刻于心，不敢有半分差池。”
“倘若主顾要采买五百斤生铁，柳牙首当是如何？”
“首先问明用途，再于督牙司报备，并根据督牙司最后核准的数量与主顾议定，再行采买之事。”生铁在大倫是管制物品，超过百斤就不得随意买卖。
“京中大主顾委托柳牙首押运一匹货物去闽东，途中路遇劫匪，货物被一应劫去，柳牙首当是如何？”
“不当如何，那时柳柳应是已不在人世。但若柳柳尚苟且于人世，首先报官协助缉拿劫匪。其二报请牙行将按照事先约定赔付主顾，而柳柳旦听牙行发落。”其实，牙行很少做押运的生意，一般只帮主顾代办运输，贵重物品会建议主顾聘请可信的镖局押运。私牙更是不会，遇到些事情，私牙根本承受不起。但是柳柳不能这么回答，否则便自己推翻先前说的“不挑客、不厌客”。这种惯例世人皆知，这副考官的问题问得刁钻了，柳柳好整以暇，斟字酌句，不敢有丝毫松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