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挤在人群中，面前是张贴者合格名单的案牌，嘴巴微张，一脸的震惊。
“这柳柳是谁？听起来好像是女子的名字。”
“我记得好像是哪家牙行的学徒。这些牙行真是人才济济，教出的学徒也都个个厉害。”
“是啊，今年三月的牙首是风顺行的秦明，去年年底的牙首是和风行的曾小山。那曾小山是和风行总行主牙的侄子，家学渊源深厚。据说这一次，他也要参加铜牙的考试。”
“又何止和风行的曾小山，金印行的罗永、张浩，大福行的汪云风，去年的四大牙首都报考了此次铜牙考。只可惜风顺行去年的学徒表现差强人意，那秦明才考过牙人资格，经验尚缺，没有报名。否则今次的铜牙牙首之争，便是京中四大牙行之争。”
在古代，哪种人是小道消息最灵通的人？柳柳归纳有六种：丐帮的乞丐、客栈的掌柜、酒楼的小二、妓院的老鸨子****、车马行码头的人也是极灵通的人，还剩一种就是牙人。这六种人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接触的人面极广。
宋宇身后这些议论不断的人，开始时还只是凑个趣，说到后面，就有些较劲了，话题越说越开了去，一会儿就扯到了镇国将军姜永年又娶了一房小妾的事情上，消息灵通与否是一个牙人最大的资源财富。
“大倫国清治六年，京中城牙人资格考第二次，牙首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即便那些已经看到了榜单的人，也在等着牙官公布今届牙首究竟是何许人物。
“牙首为和风行柳柳！值得一提的是，柳牙首是年龄刚满十四的豆蔻少女，同时也是大倫牙史上第一位女牙首。来，请柳牙首上前来。”牙官的声音在整个广场上回荡。
牙官的话就像一块巨石落海，激起了千万层的浪花。的确，在大倫数百年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女牙首。自古以来，有几种女人是不受待见的，有些人家里时常警戒女眷勿与这些人往来的。这几种女人便叫做“三姑六婆”。
三姑六婆，这词想来世人都是知道的。可是，具体意思，知道的人却可能并不是太多，有些人可能会受港片台剧的影响，以为三姑六婆泛指认识的某些老太太。很多人甚至从字面上理解，认为是排行第三的姑姑和排行第六的婆婆。
在后世更广泛面的理解中，三姑六婆指的是各式的市井女人，以其聒噪、多嘴、好打听、爱编派为其现要特征。然而，在古时候，三姑六婆却是特指的九种职业的女性——三姑者，尼姑、道姑、卦姑也；六婆者，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也。
三姑六婆者，在古时候的形象是极其恶劣的，正经人家都不会与之来往过密，这又是为何呢？如果单从职业来讲，尼姑、道姑、媒婆、稳婆，这些都应是属于良善之辈。尼姑、道姑自然不必讲，媒婆撮合姻缘，稳婆替人接生生产，都是积阴德的事情。至于卦姑，是占卜卦象的；牙婆便是人口贩子，为人买卖奴婢侍妾，也为妓院搜罗女子；师婆就是巫婆，画符施咒、请神问命；虔婆就是著名的老鸨子；药婆则是卖药的。
何以以上九种职业的女人会被归而论之，尤其是道姑尼姑怎会与牙婆虔婆相提并论？
世人不知，有些尼姑庵道姑庵，白日里青灯礼佛，夜里就留宿香客，行些苟且之事，甚而有之的还为恩客牵线搭桥，私通来往庵里的良家妇女。这不是一家之言，也不是道听途说，古往有许多传记小说都有描述。而其他的一姑六婆，也俱都是因为其女子身份，可便宜进入深闺大宅，与闺秀美妇相识，又识得些三教九流的浪荡子，难免不会惹些祸端。时常有深闺怨妇和懵懂无知的少女，听得三姑六婆几句所谓的体己话，便没了分寸，乱了妇德。
大倫虽女风鼎盛，比之天朝的盛唐时期还要开放，男女大防也极弱，年轻男女可交往，但那也是有分寸的，不可越雷池半步。若是男女私通，被发现了那也是要浸猪笼、骑木驴、游街示众，更有甚者累及父母，所以这些事情还是需要暗箱操作。这时，三姑六婆便派上了用场，牵线搭桥，挖掘空子，其实也就是个淫媒！
这三姑六婆算起来也都是一种营生，面上的职业都是合法的，也可以说是正当职业，说不上好与恶，只看行事之人的德行。但世人却常难辨良善，诸人都有道貌岸然之本事，是以索性退避三舍，免惹是非。
女牙，虽与男子一般是通过正经考试获得的牙人帖，却是牙界中最没有身份地位的，便是因为这牙婆。大多数女子考取牙人帖，便是去作牙婆相仿的勾当，当的是人口贩子，做正当生意的却极少。某种时刻，牙婆甚至等于女牙。正是因此种种，世间有万千职业，大好女子又何必去做这会污了名声的女牙呢。
大倫每年数万报考牙人的考生中，女子甚至不足千分之一，又何尝能出一个女牙首？
片刻过去，当广场上无数双眼睛睁亮了，所有人都等着看看这位大倫历史上第一位女牙首的时候，却无人上前，甚至无人应话。广场上再次响起“请柳柳，柳牙首前来报到。”
……
还是无人应答，众人开始窃窃私语，逐渐愈演愈烈，一些人开始哄闹起来。
“柳柳，柳牙首！若是再不上来，便视作自动弃权，不要说牙首，连牙人帖亦要取消。且终生不得再报考牙人。”牙官开始有些怒意了，柳柳成为牙首背后的意义，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时，有人站了出来，是胖胖的何管事，“周牙官，还请稍等。柳柳今日一早便来了督牙司等候消息，此时未出现，定是有什么事了。还请周牙官通融一下，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周牙官看了一眼何管事，淡淡说道：“再宽限一炷香的时辰，督牙侍郎杨大人还在里面等着面见牙首和几位牙魁，惹是怒了杨大人，别说是取消了牙首资格，没挨板子就算极不错了。”
“是是是，周牙官请放心，老何不会让您为难的。”何管事说得从容，心里却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却又不知如何是好。要回去找东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