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消退天地瞬间成了银灰,饮烟暮霭交融,白灰交织落在密森上头,自是变的若隐若现,飘飘荡荡,颇添奇妙的气氛。林间自有鸟兽哑着嗓子呜叫,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动,拖着声音,去的远了。
此时密林中一异兽身上坐卧三人,乃是游襄、宋恣及其夫人。己蠡与他二人分别之时,亦是交待切不可走空路,于密林中择其荒道行驶,便不易被人察查行踪。还特地解印出这甩尾乌龙兽,供几人骑乘所用。
游襄心中自知有人不会甘心,不管是宋恣身边的美人还是他怀中之物。她自是亦从宋恣眼中看出,他们二人都已惊觉,但亦是装成若无其事般攀谈。只有宋恣怀中惘羽依旧如受惊的小兽一般偎在他的怀中,半天不见一声响动。
游襄问道:“夫人闺名如何称呼?”
宋恣道:“小字惘羽。”
游襄突然压低声音道:“为何我总觉气息不对,不似你族人?”
宋恣蚕眉一拧,似是也有分寸,道:“仙子何处觉出?”
游襄道:“你宋族自诩黄帝贵族分支,虽是隐居避世,但事事皆是行风端正,不会似这般鼠辈一般偷偷摸摸,宋恣,我且问你,襄阳是否发生过兵变?”
前些日子艾山失守,城防失陷,这仙子当是已在襄阳城内,而城主封锁消息,以免造成城内恐慌,是以她自是不知,但现下却可由此推测出城中兵变,是以对军政有极其强大的敏感度。只是现下自己仍是对这女子一无所知,但城主即信她,央她前来助我,自有城主的道理,我便只听其命便是对的。但这兵变之事是否要告知她呢?
游襄但见宋恣如此为难,便道:“现下天下大乱,九州各大州系无一幸免,亦是荒外梁州与雍州自是也不太平,汪芒氏陷害北维玄武,夺取北维;雍州澹台王朝政变,亦是因帝君澹台溯残暴;长右攻下扬州,姬邑符只得携其妹逃往边境中曲国;青州、东夷与崇山结盟,共同对抗王都大军;唯只余彭祖坐镇的徐州和这荆州,但前几****亦听闻徐州芙蓉城中二位城主受到伏击,亦是姑射真人出山亦将歹人驱逐。最后便是荆州,我虽沿途而来未听闻有任何异动,但我想越是平静的表面之下,便越存在着暗涌的汹潮。”
宋恣听闻游襄对九州局势分析,心中自是震惊,不想这表面看似普通的女子竟会有如此强大的洞察力,她原本非是凡品,只是不知究竟来自何处?
游襄轻叹一声,取下面纱,道:“我乃游襄,但亦有一世人所熟知的称谓,乃是海语。”
宋恣心神一凛,惊叫道:“你便是现下九州最为称著的叛臣贼逆东夷涂山姒启的……”至于怎样称谓游襄,他便想不出个合适的词?女人?未婚妻子?姘头?这是自然不是尊称,怕辱没了眼前这嫡仙一般的女子。想想还是闭口不语。
游襄道:“我亦是启的左臂右肩之一,且不要想的多了。”
宋恣心道:襄阳城主乃是授命王都,为何城主会与她所有交识?对了,城主本性骄傲,亦是听闻这与她齐名的当世两大绝色城主,先前怕是已有交涉,那么现下呢?即然城主央她与自己一路相送,便是信任于她,可是她乃王都叛逆,本与城主站在对立面,为何?难道城主她……她亦有背立之心?
宋恣思及此处,骇的一身冷汗,却是不敢再抬眼看对面女子。
游襄自觉好笑,道:“无妨,我亦与蠡只得一面之缘,今次还箭亦是受人所托,却不想途中遇此之事,再得她央我一事,便来相助一二。但若此次我事成离去,便会将今日所有之事相忘,我与蠡便也是从不相识的。”
宋恣听闻更加对眼前女子青眼相加,心道:不愧为涂山氏大禹之子的谋士,虽是女子,但胆识气魄亦在众须眉男儿之上。
宋恣道:“仙子今日相助宋恣,恣自是此生不忘,若得他日仙子有事需得在下相助,在下必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也。”
游襄轻轻一笑,那笑容灿烂亦如盛放的朝夕花。
宋恣心中亦想道:有如此纯美笑容的女子,怎会是恶人呢?不禁被那笑容感染,呵呵笑将起来,但闻怀中惘羽一动,宋恣自是欣喜。方才与族长府中虽是唤醒怀中人,将她接出,但她亦是蒙了浓浓睡意,一直沉睡不醒。自己颇为担心,但被有城主掐脉一号,告知他只是先前所中药性尚未散去,不用太过担心。他便暂时放下了心,但一路上未听怀中人响动,心中自是不舒坦。
此时怀中人蠢蠢欲动,宋恣忙将她扶起,靠边肩上,拍着她的脸颊唤着:“羽儿,羽儿。”
惘羽睡眼惺忪,亦是慢睁明眸,游襄只见那对明亮的眼睛亦如羽人公主流苏一般美丽,想到这羽人族可是出美人的,竟都生的这般美!那姬邑符有了郴柳那九州第一美人的妹子,亦只那异族的羽人公主方可入的得他法眼吧!
但闻惘羽嘤咛一声,醒转过来,但见眼前人,一把搂住宋恣脖颈,唤道:“宋哥哥,你竟将羽儿救出来了,羽儿好怕呵!那些夫人将羽儿一人留在房中,先前还骗羽儿喝了茶水,后来那个人进来了就言语调戏羽儿,羽儿只想逃出门去,却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住了,羽儿好怕,一直叫着宋哥哥,却不见你来救羽儿,你这坏人,你这坏人……”
游襄亦见那伊人粉拳轻砸,虽是击打,却该将宋恣心都砸软了,骨头都砸酥了吧!先前见那羽人公主流苏颇为傲气,与这惘羽相比之下,便是脾性天差地别的。竟不想宋恣竟好温矛妩媚,撒娇嗔嗲这一口呢!
宋恣但见身旁亦有人,满面通红之下轻咳一声,道:“羽儿乖,哥哥一直想着你呢,这些日子,本欲只想去将你救出的,却不想被那宋由陷害,九死一生,只是今生还可再见到羽儿,便是可哥一生也无憾了。”
惘羽抬眼看着宋恣,确见宋恣精神委靡,郁郁不振,但见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处亦是伤痕犹在,双手直扒开他衣衫相看。一见之下,泪水潸潸而落,只瞧的楚楚可怜之姿,亦连游襄的心都要化了。
这女子实在是娇滴滴的得男人欢心,若此时我是个男人,怕是也要被他弄酥了全身的骨头了,不想宋恣憨厚一人却得了如此尤物,确是此生福气之至啊!
二人亲昵不已经,游襄亦是见不惯了,重重咳嗽一声,惘羽方才发现她的存在,一见之下竟是比自己容貌相差无多的美人,竟当下刷下脸来,掐着宋恣脸颊道:“宋哥哥,何时身边又能有了美人,却将羽了忘了如此久,哼,羽儿便不要活了……”当下便要跃下甩尾乌龙兽去,却被宋恣一把抱进怀中。
游襄不禁想到:男人有如此伊人在怀亦是销魂蚀骨,但若于启和大哥等行大事者自觉头痛,但看大哥心中之人姬物伢乃是世家掌事,性格和婉温顺,与世无争,此等女子亦是大哥那等不拘小节的硬汉最佳良伴。再看自己,亦是性格极强,毅力宏大,任何艰难险阻亦是无法断绝自己去往启身边的决心。
正思量间,却听一声脆响,心中自自思量,轻道:“来了。”
不想消受美人怀的宋恣却道:“什么来了?”
游襄额上亦是青筋暴露,眼中寒芒频闪,宋恣亦是觉着她此时眼中神色竟和城主相似,讷讷低头,道:“羽儿,我在这甩尾乌龙兽上下了结界,凭他们亦是入不得这结界的,你且坐好,等我们去去便来。”
惘羽匆忙伸手,亦只掐住宋恣翻飞的袍角,她眼神恋恋不舍,却终是不得不见爱人离去。
游襄斜眼观看,听闻寂静林间风向,鸟兽呼吸,亦是喉头翕动,传音宋恣:“你左前方亦有十二人,我右方亦有二十人,不,他们相隔不远,但亦是脚步凌乱,对了,是二十一人,那最后一人亦是听不出脚踏之声,但我能觉出他气海浩瀚,如海浪翻飞,不好,亦是知我探他气息,有所收敛。在我看来,此人术法亦在太级之上!”
宋恣传音回道:“仙子,宋鹞术法亦在太级之上,却被你三招之内击败。”
游襄嘻笑一声,道:“乃是宋鹞观我乃是女子,相让了去。若我与他在此地正面相对,不是打成平手便是他更胜我一成。”
宋恣道:“仙子谦虚了。”
游襄道:“哪里。不好,便来了。那人已然发现我们行踪,但我却有一计,只是你须得冒上一险,不知?”
宋恣道:“仙子请讲,现下唯有冒险一试。”
游襄便是轻声传音着如此这般。
丛林野战,游襄在那地下室里听闻许多,听闻之时只觉惊险刺激,巴不得与他们一同出去体验一回,但最高命令的限制,她是不可能踏出那个地下室的,她所知道的只能是听话和向往。现下有机会亲身经历,她自是激动中带着欣喜和丝丝恐惧。
但见宋恣于林间穿梭,身影暗投,游襄抬头看天,月光牵动着的虫鸣和蛙鸣,在他们心头烙下时间感觉。星光灿烂,风儿轻轻。以天为幕,以地为席,游襄静坐其间,享受春风拂面,丝丝秀发撩拨脸颊,她瞌目微歇,享受着这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呼哧”一声,游襄嘴角轻牵扯,亦是露出一抹迷人的笑意!
“哧、哧、哧”。
“刹、刹、刹”。
游襄嘴角笑意更浓,他便要成功引开他们了。但听脚步凌乱,纷纷追踪而去,游襄亦觉太过轻松,是否有异。
头顶天空亦非纯黑,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伸向远处。她的视线很想穿透这层黑幕,很想知道尽头的那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心道:不急,马上便可见分晓。
正当思量,却觉头顶亦有万斤之势力压而下。她心中自是明了那方才自己感应不到之人现下直接出现自己眼前。来势汹汹,亦是立个下马威。呵,便叫你得逞一回,心中松懈一回。
空中来势亦是强大,若要高压冲击室中立在最下方,抬眼看头上巨鼎压将下来,那种身临其境之感此时于游襄来说极为真实。
她亦感觉自己的护体真气便要破了,身体竟似要裂了,丹田亦有异样,突觉体内“叮当”一声,只觉气机已破,真气于四肢百脉中流窜,这是一种于体内的凌迟之刑,终是忍受不住,喷出一口血水来。
只听耳边冷笑一声,道:“我道你有多强,竟如此之弱,乃是我高估你了。”
游襄擦拭唇边血水,抬眼看向那人,却是一惊。
那人看她眼神亦是同样惊诧,道:“帝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