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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奇穷

轰隆隆。

地动火摇,游襄想要前往,却又不敢靠的太近。远处那片赤红的山地里,异兽嘶吼,黑云席卷,狂风怒啸,将游襄本不愿前行的身子推行了数步,进入山凹腹时,游襄亦见那体形如同壮牛般大小的凶兽,乃是奇穷,只见那兽壮硕肥大,四肢浑厚有力,头骨滚圆,脸颊四周环绕着一圈较长的颊毛,看似威风凛凛,诚不可欺也。粗长的尾巴,甩动起来将身后三人合抱的千年巨木齐齐切断。

驩兜看着卿亥,轻嘲道:“奇穷在你手中便也只得这幅德行,莫说何时你可将它的威力发挥完成,就算只有我当年一半便也可壮大三苗了。”

卿亥怒火中烧,看着驩兜道:“叛臣贼子,只顾说着大话,当初诓族长允你奇穷兽身,后却又因其无力掌权三苗族,便又将奇穷兽身归还,兽身于我处便得大用,使我三苗不为外人小瞧了去。”

驩兜哈哈狂笑,游襄听来似乎在嘲讽着卿亥那天大的笑言。只听他道:“现下我便以己之力夺那奇穷兽身,待我使将起来,予你看看。”

奇穷虎尾狂甩,暴跳而起,驩兜却扬起唇角,好整以暇,闪身跳跃,来到奇穷身后,奇穷兽身翻跳,却似始终将驩兜甩在身后一般,卿亥无法,甩以长尾横扫驩兜,驩兜却是不动,游襄心中惊怵,正待相助,却见驩兜已将那奇穷抡起,就地转了几圈,欲要扔将出去。

方才一幕游襄亦是用天幕神眼才观望清楚,奇穷速如疾电,普通肉眼亦是看不清楚驩兜动作,游襄却见驩兜以气御力,轻松应对虎尾万斤巨力,伸手抓住虎尾,再以气相卸,将那虎身重量忽略不计,以己神奇臂力将那虎身抡起。

游襄心道:他这臂力怕是能举起十个姬物伢,真不想他们抱着时,姬姐姐怎生受的住。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驩兜转头来看游襄,那奇穷却是一挣,从驩兜手中逃脱,转头来,一扑,一掀,一剪。游襄看着好笑,本是上古凶兽,到了卿亥手中竟用这等普通虎扑之术,真真可笑。却又怪自己太过莽撞,若非她的笑声,驩兜亦不会分神,奇穷便不会从他手中逃脱了。但转念一想,不对,驩兜怎会因着一声轻笑便容那卿亥脱身,必有后招。

但见驩兜左腾右挪,放声大笑,越是如此,卿亥越是着恼,扑的更凶。

游襄亦记得奇穷记载中乃是长着翅膀的老虎,为何卿亥所得兽身却只是牛般大小的虎之外形,全不符合传说中的奇穷形象。

她自是不知奇穷作为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其威力自是与那日黄河底窟所遇鲧幻化的梼杌神力相当。只当时以鲧的功力方可将梼杌威力尽数发挥,而此时的卿亥虽是张口狂言,实乃草包一个,在三苗族虽登临族长主位,却若不是其父相护,早已被族中能人赶下位来。以他现在之能,虽妄言自己术法修行乃臻神级,可是奇穷凶兽之能却发挥不到三成,又怎会现出那恐惧巨力的双翼呢?

最后想是驩兜玩的尽兴,却也够了,从树梢飞身而下,正当骑坐虎背,揪住奇穷顶花皮,一顿猛拳。直将那兽圆滚的脑袋捶没入土中,再无动静。

游襄奇道:难道这著名的上古凶兽竟这般被他打死了?

却见驩兜以指点额,口唇翕张,念动心心相息授印诀,只见那奇穷化为一股青烟入脑,只余下驩兜脚下一魁梧身躯。

游襄欢呼一声,跃至驩兜身前,道:“这下便可回去找姬姐姐团聚啦!”

驩兜原本欣喜的笑脸听到此话,瞬间转变,亏欠、情深、无奈、失落、彷徨……

游襄亦觉自己太过急躁,为何会在驩兜刚得回奇穷兽身时与他说到此事,若他此时急于回去寻姬物伢,是能情人相聚,皆大欢喜,但之后呢?将姬物伢带在身边,重归三苗吗?姬姐姐定是不愿的,否则她当初便会随他一同回到内陆了。若他此时不去,自己心中亦会怎样想他,男人当以大业为重,虽他也同姬物伢般喜好自由散漫,但三苗族族规亦言,得奇穷兽身者方可继任族长大位,他得了奇穷兽身怎会不回归三苗族中任职登位呢?此时的他又怎可放心的将奇穷兽身交授与谁呵?

游襄有时会不禁会想: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是否即想重权在握,又想环美在怀、醉卧膝上呢?但是她所认识到的九州先代或是近代或是当代掌权者似乎都有一段难忘的情事过往,却最终的,环绕身边的虽是众多美娇们,但他们自己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个却是不属于或者不愿意陪在他们身边的吧。

正当两人分神之际,却见卿亥夺身跃起,奔逃而去。

游襄道:“不好,他要溜了。”

却听驩兜不紧不慢道:“不急,他从小便是这样,打我不过,便只会逃跑,这次他便是跑不了的,待我来耍耍他吧。”

言罢携起游襄,转瞬来到卿亥眼前。卿亥看见两人,眼中惊惧交加,道:“你饶了我吧,驩兜,那次是我不对,只是你大人大量,放我条生路吧,我便于林中归隐,再不问三苗族族中之事了。”

驩兜冷哼一声,道:“从小便知你这么点胆子,只是不知为何那****却敢那样残害我,只是现在是否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将我于玲珑塔中练化?哼,今日我便也不杀你,但我日后却绝不会后悔,现下便将你好生戏耍一回吧。”

游襄被驩兜甩退十步,抱住一株巨木,稳住身形,却见刚才站立之地,一巨兽腾空而起。其形有如方才那食巴蛇独角金犀兽大小,巨翼延伸更如同遮天盖地的幕布一般,原本明亮的月色被那巨翼遮盖亦如墨色深沉的阴霾夜空。游襄看着驩兜以神华八重术法幻化而出的奇穷兽身亦觉冷汗津津,汗毛倒竖,此时这才是真正的奇穷绝顶变身吧,亦如那日于黄河底窟所见鲧幻化出的梼杌凶兽。

卿亥直如先前一般跪地求饶,却听驩兜道:“你便只这点出息,却敢来将我加害,今日你若道出指使你的幕后真凶,我便放你活路。”

卿亥听闻此言,却突的止了求饶之举,起立喝道:“那便是不可能之事。”言语间颇为坚决,游襄此时看他倒有些硬汉之气,只是比之驩兜差了不知道多少。

驩兜张爪扑下,卿亥先前硬气立即化为无形,抱头瘫卧。

游襄亦觉可笑,却被当空一箭击来,定海神针疾挡,“当”一声,那箭被反弹开去,游襄转头看去,只见周边树梢上黑影林立,均是搭弓撑箭,明指向她。若是此时万箭齐发,她必成蜂窝,心念疾转,箭雨齐向她而来,她亦挥舞神针所幻黑色长剑所挡。但那箭雨亦如天空破裂倾盆而下的积风聚雨一般,有始无终,游襄借住凰鸟真气亦觉吃力,袖口被支利箭刺破,血迹横流,远处驩兜看见此景,不得不弃卿亥,相助游襄而来。

卿亥这厢,刚待驩兜转身,便被一人扶起。驩兜不暇顾及,他本就不想今日便将卿亥了结,却也随他们去了,巨爪扑抓,长尾横扫,惨叫声四起,那箭雨竟被奇穷倾刻间生生顿止。游襄转头看向卿亥被救离之处,只见那搭救之人虽罩着宽大的黑袍,其身形怎看都是一窈窕倩影,虽是头戴骷髅面具,那双莹润妙目却是似曾相识,游襄心中惊骇,可是可儿?却转念一想,不该是的,可儿双目潋滟,绝妙如画,而她现下该是着手整治北维,怎会有暇至此呢?但又一起,卿亥即有玲珑塔,自是与可儿渊源极深的。

与驩兜双双落地,但见四周巨木摧折,百花凋谢,尸横遍野,那树梢上悬挂的断肢,叶片上滴落的血珠……这些场景她虽是常见,但在这漆黑的夜幕下却觉周身寒碜。转头对驩兜道:“我们可要去追?”

驩兜道:“追去瞧瞧也可,只是我即说了今日不杀他便不会杀的。”

两人飞跃起身,展风行术向前追踪而去。驩兜神华八层术法引领游襄身轻术又进入新的境界,她看着前面飞奔二人,虽是方才落后颇远,却是眨眼功夫又在二人身前。

刚刚站定,却听驩兜惊道:“大长老?”

游襄惊道:方才所见救卿亥之人明明是个女子,为何此时却成了驩兜所言的大长老。脑中疾闪,道:“不好。”抬头正对大长老眼神,初看她之时亦如方才与卿亥的初见。大长老与她对视片刻,眼中浮起回味、愧疚、无奈、苍茫的神眼,但转瞬即逝。大长老转头去看卿亥,卿亥亦对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无语的交汇似是都冲着与自己的初见时惊诧的眼神有关,到底是为何呢?

游襄听到身后树林中,脚步声纷至沓来,周围亦是千军万马齐阵而来,将四人圈在其中。

游襄只听方才驩兜口中所唤大长老厉声喝道:“叛贼驩兜蛰伏多年,对三苗族族长之位觊觎良久,欲陷害本长老于西建木林中却不得,幸得其子所救,众将听命,将此逆贼拿下。若行反抗,就地诛杀。得其颅者官升三级,重赏良田一百亩。”

喊杀震天,众将听命大长老之言,抢身上前,其中几人更是一马当先,直取驩兜而去。游襄手持定海神针,一挥击倒三名兵士,却听驩兜道:“好一个官升三级,阳谷、托赖、庄客乘,你等原为我手下主帅,现下便也投了卿亥小人吗?”

那当先三人一听此言,顿时面红耳赤,停下脚步。

游襄见此,亦垂下手中定海神针。

驩兜道:“当年我们皆是兄弟相称,情同手足,便是发誓要与我重振三苗雄风,将部族发扬光大,不为外族所侵,现下便也要随着卿亥小儿来排兑我吗?”

却听卿亥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兄弟相称,情同手足,阳谷、托赖、庄客乘便是要与这叛徒叙旧吗?便也不管家中妻小了?”

游襄亦觉气愤:卿亥怎生就可做这三苗族族长如此多年,却不被掀下位来,他只当是个胆小如鼠,只会惧强畏弱。

驩兜道:“卿亥现下手握重兵倒是强势了,方才跪在我脚下求我饶你不死之时我可是记得清楚,现下想来只觉听着那席话,耳中、脑中、心中都觉舒坦呢!”

卿亥恼羞成怒,挥手道:“阳谷、托赖、庄客乘,本族长命你们今日便将此三苗叛徒诛杀,若有违抗,严加惩处,连带你们妻小全都沦为族中奴隶,世代承袭。”

阳谷、托赖、庄客乘三人眼神只这段对话间已不知变了多少回,终是歉意与愧色中挥舞手中神器,向驩兜激斩而来。

驩兜刚得奇穷兽身,却不以此神力而战,只以徒手上搏。

游襄挥舞定海神针将那些普通兵士狂扫怒掀,却如同驩兜一般下不去狠手。

而那卿亥却于旁边叫喧:“阳谷、托赖、庄客乘你们当是想当家中妻子沦为奴隶,永世不得翻身否?若再不下狠手,你们便当自离其职,入驻终身奴籍。”

阳谷、托赖、庄客乘三人听闻此言,胸中虽是憋着一口闷气,手下却不得不出动全力。

驩兜登位三苗族族长之位时,手中五虎上将,乃是朝螯、宣艺、阳谷、托赖和庄客乘,那时驩兜神功盖世,威名远扬,五虎上将更是战功彪炳,令敌人闻风丧胆。大禹治水之时,三苗族尚在向外扩充,曾经一度东达鄣鲜平原,西临北海,南达涧水源头万际山,西到涧水尾流入海口。

朝螯乃三苗族七大长老第五长老次子,与驩兜幼时交好,同时成长,师承天下第一州冀州蓝夷隐世高人魉坡地神,与驩兜师父南领极仙乃是同门师兄弟。南领极仙一生只收了两个师弟,而魉坡地神一生却是巡游四海,桃李天下,他只凭自身喜好,见着顺眼的青年人便会指点一二,而朝螯却是为数不多的关门弟子之一。他于师父处学着兵法布阵,临场经验丰富,是不可多得的天赋帅材。

宣艺乃是朝螯亲妹,与其兄一同师承魉坡地神,却是更倾向于武功心法,兄妹俩相铺相成,实乃驩兜鼎盛时期的左膀右臂。后于大禹收归三苗之时,与伯益长子大战月余,后追击千里,于余峨山下,遭遇敌方伏击,为救手下两名少将阵亡。

游襄陷身战团之中,以神针之力横扫,掀翻又一波涌来兵士,此时跃来一人,游襄看去,那人年岁四旬有余,双目虽如米粒般,但流转之间自有一股精光四射,身材高大而强壮,颇有武将风姿,使一杆青铜长枪。这便是阳谷,昔日驩兜手下虎将,现下却沦为卿亥手下士卒小队长,常被卿亥派往边寒之地巡逻。游襄只觉他枪法耿直刚烈,想来其性格当是如驩兜一般的烈性汉子,只是性格太过直肠子,自是在心思狡诈的卿亥手下不得重用。不想今夜却被大元帅罴九唤到阵前,着他们二人任先锋队长,二人先前自是不明所以,后见驩兜之时方才知晓罴九用心,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对战。

阳谷斗她亦未用实力,旁则兵士涌来,游襄又去打杂,阳谷重回驩兜战团。那兵士亦如潮涌般,游襄用空卸九招御敌,不想竟是效果出奇的好,想来这便是九天玄女镶助黄帝之时创出来用于兵阵中厮杀的剑招。

黄光一闪,游襄见一柄黄铜长剑横扫眼前,看过去,竟是一俊美男子,他手中所持黄铜长剑与濮阳应指天剑外形极为相似,但剑身亦刻有甲骨文字。此乃庄客乘,十六岁被驩兜发掘用兵如神之材,交由朝螯一手调教起来的心腹爱将,此时却于卿亥面前被迫对前主动手,实乃情非得已。他在卿亥手下并未不好过,庄客乘同朝螯一般,乃是三苗族七大长老之一第三长老之子,师从蓝夷壁垒清舍渊渊主姀婳,手中黄铜长剑乃是其师所授,蓝夷郡国五大国宝神器之一的琅琊剑。据传此剑封印着九州十八大异兽其中有四,任哪尊异兽解印出世,都可踏平一方。其中庄客乘以己之力解印而出的只有赤目赤螂兽,师承下山那日遇姒启解印轩辕剑中毕方,赤螂毕方大战几百回合,打成平手,被驩兜所见,直接宣到军中做了将军。后任前锋突遇鄣鲜平原驻部族大军时,以兽身之力横扫千军,威震崇山峻岭,被驩兜破格从小将军提拔到上将之位,少年得志,对驩兜忠心耿耿。但从归于卿亥手下,虽是仍得重用,但那剑中封印异兽却再未解印实战过。

此时两人四目相对,游襄亦觉那人眼泛桃花,潋滟粼粼,却被她正气眼神瞪了回去。那小子璨灿一笑,那明眸皓齿竟与帝江有几分相似,看的游襄一愣。那小子眼神暧昧,当是以为游襄被他俊美容貌所迷,相斗之时极尽温柔。于外人看来,庄客乘似是尽全力相搏,游襄亦是回击绝对,但亦只有两人心中清楚,游襄更是气恼,她竟被这少年挑逗了。

外围兵士又蜂涌而来,游襄弃那少年,进入兵士围巢战团。那少年却在重归驩兜战团之后,总是将自己斗姿正面相对游襄,不停以眸相寻,看见游襄面对自己时,不管不顾抛着媚眼。

游襄每当逢他相对时,便只在心底专门应战,道:你虽与帝江有几分相似,但终不是他,若非那几位珠玉在前,我亦会觉着你是好看的,但我心中已有良人,而你一瞧之下便是个花心色鬼,我自当不会于你动情了,哼,若再这般,我便要刺你双眸了。

心下如此想,无奈对抗兵士太过庞大,自是无暇旁顾,只得用眼神顶了回去,而那庄客乘却仍是死死盯着她,不时媚眼横飞。最后无法,于兵士中开出一道,深入敌军之中,再望不见那少年桃花媚眼了。

驩兜这厢,阳谷、托赖和庄客乘三人均是如花拳秀腿般你来我往的招呼,卿亥却在一旁急红了眼,他所要结果便是这三人与驩兜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心腹上将再行战斗,而那几人却如儿戏一般,当下厉声喝道:“紫朱蝉,桥拜,给本族长拿下这三人,今日以后,阳谷、托赖及其宗室沦为最低等贱奴,庄客乘力敌不当,撤去上将之职,去巡逻队中任小队长吧。”

紫朱蝉和桥拜二人领命,欲要上前捉拿三人。

游襄这厢斗至甚酣,战斗以艰难决择之势开展之时,亦听外围呼喊声四起,围攻两人的兵士停下战斗,开道而列,却见一人驭一异兽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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