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芒可儿于黑雾中潜行。
想他防风氏上古先祖曾参与邪刀练制,自是知晓其御剑诀。以她现在华渊九重术法之能,在三大邪刀所释出的瘴气之中仍然轻松而行,看着地上尸体面容发黑,迅速腐烂,有如隔世之感。
“看够了。”
可儿蓦然转身,见身后一列阵仗,竟是相氏八姐弟。相埙原本十位子女,长女相婀为帝江大妃,掌九嫔山事务,八子其中之三于大武渊中协理族中事务,另五子或助帝江协理北维或外出游历,另有一女听芷,自幼生性散慢,终年不知所踪。前几日相倾毙于游襄之手,现下只余七子护其长姐。
可儿心中一跳,脸上却笑着相迎道:“婀姐姐,可有拿到三大瑰宝?”
相氏七子将可儿围困其间,相婀冷笑道:“汪芒氏的小贱人,我相婀先前发誓,若今日得以幸存,必将你挫骨扬灰,现下倒好,你自己撞进我的手中。受死吧!”
七子联手,可儿亦觉压力,忙道:“婀姐姐,三大瑰宝尚未全然解印而出,我等却听信帝江谗言自相残杀,便是中了帝江那奸险小子的诡计了。婀姐姐,可儿已迎出魔神,现下便是来助姐姐拿取三大瑰宝也,现下便将御剑诀献上。”
相婀挥手止住众弟,道:“且说来听听。”
可儿道出御剑诀心法,相婀神思敏锐,听了一遍便全记入心中,道:“现下你便可以死了吧。动手!”
可儿心中一惊,欲取玲珑塔相护,却见远处山崩地裂,邪刀峰那塌了半截的山体裂成两半,延伸而来,直到众人脚下,七子中两人太过惊诧于山体崩裂,尚不及反应,已尖叫着落入其中,其他五人扶着相婀飞身而起,可儿亦是闪身没入黑雾之中,相婀啐了一口,道:“奸诈的小贱人。现下便随我回去吧。”
可儿以风行术到达邪刀峰脚下时,那峰已只比她高上半分,看着山体分裂出现的深渊,那幽暗的渊中三点火星耀眼,可儿心中激动万分,张口欲念御剑诀,却被左右两掌夹击,飞了出去,湘婀未看她一眼,口齿翕张,渊中三点闪烁着璨灿光耀,直冲崖上而来。
相婀看着落入手中一刀,刀身普通,锈迹斑斑,怎看只是一柄废铁。转首对其弟道:“将那贱人带上来。”
可儿被相婀两位幼弟挟来,相婀却是斜来一剑,堪堪划过可儿脸颊,真气激的她发丝飞舞,她却丝毫没有闪躲,眼神微波不兴。
相婀冷笑一声道:“果然够胆量,相倾当初亦没有认错了伙伴,只是这御剑诀可否有假,为何这刀看起来如此的普通?”
可儿看着相婀手中之刀,口齿翕张念着口诀,那刀悠然一阵闪光,映亮了所有人的双眸。只见刀身切换成黑玄铁,其形如盘龙獠牙,根根倒刺秃立,刀柄亦是黑金所铸龙头,整体刀身泛出隐隐黑气,挟住可儿其中一人道:“不好,长姐快丢了此刀。”
不想那黑气已侵入相婀体内,向脑部流走,相婀相目乌黑,白色的童仁与眼珠皆为一色,持刀仰天狂啸。可儿身边两位相氏子弟心中惊慌,她便趁此机会挣脱二人,闪身没入黑雾之中,相婀横来一刀,二人身体炸裂,另三位兄弟见长姐已如疯魔,急忙唤其姓名,却被相婀挥手斩毙。
可儿看着相婀瞬间斩杀相氏族弟,自是解气,她知其三大瑰宝封印许久,一旦释放,冲天怨气自是必要鲜血相祭。相氏部族其他军兵在相婀手中皆被碎尸万段,她便以自身鲜血为引,诱那邪刀往封印崖祭台方向而来。
落在祭台下,随手推出两名兵士直冲龙牙而去。相婀手持龙牙见血开荤,大肆杀戮,一柱香间便将封印崖所有军兵屠尽。刀中黑气渐消,可儿亦知时机成熟,弹指而去,将一滴血珠射入刀身之中,那血没入刀中,刀身“铮鸣”一响。相婀竟徒自提刀,欲切入自己腹中,只那自身意识与刀中咒术怨气相对,刀却迟迟不肯落下。
黑雾中传来无支祁与濮阳应、游襄、温郁打斗之声,可儿欲等不及,再去弹指射血。相婀手起刀落,身体炸裂之前,眼神恢复清明,看着可儿,眼中怨毒复加,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龙牙飞落入可儿手中,她弹指“铮铮”,笑容明艳动人,今日可是人生最重要的日子。九州便是马上要落入她的手中了。举刀自鸣,黑雾尽收于龙牙之中,天空放晴,不远处几人停止缠斗,望着天空。
帝江看见祭台上的可儿,再眼望她手中龙牙邪刀,突然两道闪电冲可儿疾冲而来,直插入她身旁地上,竟是虎翼、犬神两柄邪刀。他知防风氏先祖曾参与三大邪刀练制,其中一人牺牲其身,跃入炉中助刀出世,而现今这三又邪刀便是以其后人之血方可操控。如今的可儿已是三大邪物之主,今日的他们怕是都要毙身于此了。
无支祁飞身上祭台,可儿奉刀于胸前,道:“汪芒氏可儿,献刀于魔神神上。”
无支祁欲伸手,却不去碰那刀身,道:“以我之能,这些俗物还不如我这幡好用,赏予你罢。”
可儿心道:你想要掌控便也是不可能的。口中道:“多谢魔神神上。”刀指祭台下四人,道:“请魔神示下。”
无支祁道:“这四人皆是我的,你不必再管。你我协定,解我出印便无你甚事,而我却要助你掌这北维,现下去做你的事吧。”
可儿恭敬道:“是,汪芒氏告退。”方要转身,却见远处一青年男子,长袍飘飘,急速而来,五官粗犷辽阔,周身散发气质给人一种空寂辽远之感。
正是冰魄。
可儿飞身上前,喜形于色,道:“冰哥哥怎的来了?”
冰魄看着她,面色如常,开口道:“可儿,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帝江于你我皆有恩,今生今世除你之外,我亦绝不会背弃帝江。我知你的雄心壮志,也知你与帝江有朝一日必会站在对立之面,但是我必会以我最大之力护你们二人不会被对方所害。可儿,你亦要明白。”
可儿看着冰魄,眼中欣喜之色慢慢褪去,最后只剩下冰冷,但那眼底间的挣扎,亦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她对冰魄冷冷道:“我明白,冰哥哥,当初初入北维之时,一路艰苦卓绝,是你救我与族人安然抵达,更是你央求帝江收留我治水功臣防风一族,我一生一世都感激你。”
冰魄脸色稍变,唇色苍白,似是内心极度痛苦,看着可儿,道:“你这是要与我生分了吗?”
可儿虽是极力忍耐,游襄亦可看出她眼中发红,终是轻轻叹息一声道:“今日,我只要这北维,帝江我绝不碰他,若他肯降于魔神,便有活路,若是不肯,我也无能为力了。”
冰魄不再言语,他知可儿是真的在给帝江一条艰难抉择的活路,只是以帝江那自大狂妄的性子又怎肯以用此法,怕是……
无支祁道:“此言倒是有趣。”转向祭台下面帝江道:“你可愿降我?我以前乃是你父君的部下,现下有他儿子做我部下却也不赖,我便可委你重用,甚至连北维都可仍由你掌权。”
帝江哈哈狂笑,却不置一词。看向冰魄,目光炯炯。冰魄知其意,今日布属皆因二人协议:帝江欲扳除存有异心的相氏一族,无支祁若无九鼎辅以神级以上术法,便不可解印。而冰魄便是拿他首令暗中召集各部族掌事者合围,给予致命一击,后便带可儿离去,归隐天山。想他那时并未算到封印三大邪刀会是如此凶险,棋差一步,便满盘皆输。他平常对待何事皆以嬉笑怒骂形式解决,现在即以这种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便是表明今日的他已然在开始认输了。
冰魄却想解决一事,出手如电,击向无支祁,而后者却不为所动,可儿挡在无支祁身前,冰魄收手,却被自己术法反击,心血岔乱,脸色瞬白。
可儿却不看冰魄,俯跪于无支祁身前,替冰魄求情,无支祁亦是看着远处。
冷寂乐声传来,众人皆觉周身酥麻,游襄看着帝江,却是满脸嬉笑,心中竟是莫名的轻松,她知帝江即是露出这种笑容,便是事有转机了。
帝江看着游襄,笑道:“烬琊来也!”
濮阳应道:“滕烬琊么?她可是九州四大御兽高手之一,相传御兽之能可与凤麟麟相当。四年前突然失踪,今日竟会现身北维。”
帝江看他轻蔑一笑,道:“烬琊可是本君九嫔之一。”
濮阳应寻着乐声传来之地望去,只见远处一株巨木上,一彩衣女子手持巴乌端坐一垂枝上,那垂枝极为纤细,手折即断,她却以整体重量盘坐,当是术法了得,怕是已致华渊九重。她边吹奏巴乌,边望向这边,与帝江眉来眼去,笑意盈盈,暗送秋波。空中响起各种异兽嘶吼怪叫之声,直听的人汗毛倒竖,心底发凉,片刻之后,祭台下方便被这十地九寒的桓水之滨的各种异兽站满,而有几只格外高大狰狞的怪兽护在四人身周。
异兽之外,亦传来姬光化高吭苍劲的声音:“北维各部皆来护佐帝君。”
依绗酆驾着翼兽从空中而来,落在帝江身边,目光温柔似水。随行而来有另外两位颇有姿色的女子,游襄亦在九嫔山上见过她们,是那两位老爱争风吃醋的吴江桐碧和絮半。
此情此景连游襄也未免忌妒,他与他的夫人竟是如此的相好啊!
帝江看出游襄眼中醋意,哈哈笑道:“濮阳应,待会便带着你怀里那只狐狸和游襄走吧,烬琊会掩护你们。”
濮阳应道:“那便后会有期了。”言罢看着游襄,道:“你可愿跟我离开?”
游襄这次却是没有犹豫,轻轻摇头道:“我不走。”虽只三字,却是意志坚决,不容置疑。
濮阳应轻轻一叹,不再说话。怀抱九尾灵狐,欲行突围。
帝江远远向滕烬琊使个眼神,便听巴乌乐声一转,众异兽便向祭台跳去,一时之间怪声嘶吼,场面混乱不堪,濮阳应最后看了游襄一眼,终是绝决而去。
台上无支祁拿兴雨幡舞的虎虎生威,可儿手持龙牙左突右斩,众异兽体爆肢残,却在巴乌乐声中排山倒海般前赴后继。却未伤到冰魄分毫,他在可儿示意下慢慢退下祭台,来到帝江身边,
车轮战虽伤不了他们两人分毫,但无支祁亦是厌倦,手挥兴雨幡,眼望可儿道:“丫头,我以兴雨幡为盖,你以三大瑰宝同时发力。”
可儿随声附和。
只见兴雨幡升腾空中,放大成庞大铺盖扬幡,铺天盖地而来,可儿手持龙牙,虎翼与犬神“铮鸣”作响,横置半空。兴雨幡当空压下,三大邪刀发出漫天黑雾。这时远处一片“呼啸”之声,那黑雾竟消失的一干二净,游襄转头看去,只见滕烬琊所坐巨木树顶上,一女子身影伫立,游襄开启开幕神眼看见那女子装容简朴,面容亦是普通,只是眼神出奇精明,此时手中握着一只青中带紫的葫芦,便是那葫嘴将黑雾收尽。
温郁喜道:“便是飞姐姐回来了!”
吴江桐碧与絮半翘起小嘴,桐碧道:“妗飞姐姐乃是雍州北冰洋岸族颇雪族族长之女,却因其封地之王澹台献看中族中司雪神女,欲索不得,便将颇雪族全族陷害入狱惨死,妗飞姐姐当时身在外地,受父传信,携着族中圣宝紫青葫芦逃走,辗转来到北维,便被帝君收留。可我看她竟无半分姿容,性格也像极了粗汉。”
后话不再言明,却被絮半说出:“怎就如此受帝君喜爱呢?”
帝江看着她们二人,笑道:“飞儿性子坚韧。”
韧字未落,却见兴雨幡收卷而起,众人皆喜,以为无支祁因是不支,弃械投降了。却见无支祁双手紧握虎翼犬神,刀剑乱舞,双刀合璧,以他看似太渊级术法之能,实则如同帝江所言一般深不可测的功力,将那万千异兽砍的死伤无数,但那异兽却仍是前仆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