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群脉延脉,赤罢山为首的鑫津屏障。
冉砌乃是野山密林中的黄金前锋,他生来便有识别各种木草生长环境的能力,这在九州内亦有更高深者,便是奇涟木之女玄陶,洛国虽也在暗处有归隐者,但现在的冉砌能达到这样的能力在军中已算是无敌了。
他脑中回荡着出发之时,清王风所言:“冉砌,我自是信你,这么些年来,你在我身边,我何尝将你当成部将手下,你是我的兄弟,从小便是。”
冉砌道:“砌亦未将清风当清风王看待。”
清风王道:“此行凶险万分,你虽是自小便有奇功,于野地密林间自是不惧,但澹台献即是从这里攻入鑫津的,毕竟会将此地当成最后的屏障,设伏、奇兵、暗器和凶兽绝不会少,你为前锋我虽有不舍,但军中亦无任何人可与你比肩,你懂得?”
冉砌道:“砌自当不辱使命。”
清风王道:“此去整个军中亦只有二人,昨日他来传旨,你亦知晓王兄其意,虽是当日你与他未决出胜负,但此次却是你们的第二战场,砌,清风是信你的!”
冉砌不知自己该说什么,铁血男儿自是无娇作絮语,只点头道:“是。”
赤罢山本是通路顺畅,先祖早早开了官道,前去鑫津一路平坦,但那路上早有澹台献重兵把关,想要通过自是不可能,再有赤罢山前便早早设了军帐,鑫津大半军队早早驻扎,清风王领军前去叫战,交战三日,却没有任何前展。
若是平日澹台溯亦是有足够的耐心,但这段时日,不知如何,就连与澹台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亦不知王兄到底是怎么了,心情会变的如此急臊。特别是那日,听到香失踪的消息,更是雷霆万钧,发下王命,澹台清风自领军符,挑十万精兵前去叫战。只是澹台溯亦未发现,他的急迫反而给了澹台献的可趁之机。
东蛟军和北螟军本是联盟,亦是一月来,从北地攻来,越过洛水,路途劳顿,未有休整,便贸然出战,自是军中大忌。再有北螟军虽是听命澹台溯,但其自有精神领袖夫诸,前几日洛水之滨夫诸一战大伤,这段日子一直昏迷不醒,自是军心涣散。只这两点便已是弱势,再去急近,反而给了献军动力,以至于军心大振,直将东蛟北螟联军连连挫败。
如此这般下来,澹台溯才静下心来思索,便有那日扈佑来访,向清风王说出帝君计划,再有了,便是今日冉砌与扈佑暗行南岭延脉,去往鑫津。冉砌此行目的便是联络澹台溯旧部,里应外合,围攻献军。
这是一个智慧与体力并存的任务,扈佑更具实力,因他本就常年伴在澹台溯身边,本就是帝君的一张面具,有他前去,笼络老臣自是事半功倍。但冉砌在清风王身边亦是另一张面具,此次派他们前去,一是帝君的面子,二是清风王的军力,二者缺一不可,是以两支奇兵突进,直击澹台献咽喉。
冉砌从南岭延脉右侧进入,此间通过蝗蚯山,听山本名亦是高大圣洁本意,但当初官道开到一半,便屡次遇到滑坡塌陷,后来只得被迫改变方向,从赤罢山通行,是以冉砌行程中亦有无数巨大坑洞,那些坑洞本就无人管暇,天长日久生出杂草,若是谁人一不小心踩塌进去,便是万劫不复之境。
冉砌看着脚下之景,脑中一阵空白,自己平日里便也算得是命硬之人,从小在这密林间穿梭,多少次化险为夷,今次亦不便外,他是大自然的宠儿。
手中蔓藤滑腻,冉砌斜眼下看,但见一块突出的岩石,脚下使力,踏在石上,本想借力冲飞,上得悬崖,但亦是事与愿违。
掉落途中,亦见满天星子,清风拂面,亦觉身心放松,浮云流转晴空现,一扫连日来征战的疲倦与劳顿,他在想,方才在那密林里是见不到如此奇景的,若是能一直这般掉落便也是美好的。
但听一声女子娇笑,冉砌心中一惊,只见天幕间现出一张狰狞面具,瞬间又是一张绝色丽容,冉砌心中欢喜,是妹子,她的容颜竟会出现在自己临前的臆想中,虽是妹子,但只是她自己的说法,其实我的心中,一直是将她当成恋慕之人。
但想起初见相遇之时,他本就幽黑皮厚的面上竟会出现红晕,实在是……无奈,这丫头竟会让他这木头脸红,想他冉砌在北地虽不是样貌取胜,但英雄本就是少女盲目迷恋的对像,是以向他示好的妙龄女子多不胜数,但他是“木头”,只词出自那些被拒的少女之口,那时她们亦不知晓,冉砌心中只有保护自己小妹妹司雪神女之念,他所有的强大,所有的努力便也是因着这妹子,但是此时与香相遇了,那种从未有过的心灵悸动却是蓦然间的闯入心底,这种感觉真奇妙,亦是司雪神女也从未给过他的。
对香,到底是什么?喜欢?爱恋?那么司雪呢,亦只是如香对我一般,乃是兄妹之情了。现下心中戚戚,只道那时司雪亦向自己示好,只是自己说过一生的守护只是兄妹之情,那段时日司雪便一直郁郁寡欢。现在想来,当时的心情肯定比我听到香的兄妹之情更加的难过吧。
看着天幕映衬出司雪的面容,冉砌只在心中道,好司雪,哥哥便来陪你了!
突的,耳边响起清风王的的声音:“此去整个军中亦只有二人,昨日他来传旨,你亦知晓王兄其意,虽是当日你与他未决出胜负,但此次却是你们的第二战场,砌,清风是信你的!”
大男儿志在四方,岂可为一介女子失了斗志,我这是怎么了。冉砌心中一惊,顿时脑中通明,想起临行前清风王所言,心中只将自己鄙夷了一翻。当下一凛身形,翻身贴着岩壁,伸手探去,竟让他摸到一根蔓藤,心中一喜,当下紧紧抓住,手掌顺着蔓藤下滑一段,使另一只攀上,身体使力,整个身子便贴在蔓藤上。
身体下滑速度渐渐降下,最后停止下来。冉砌看着脚下万丈深渊,再看看头顶耸天云霄,心道:爬上去便得些时日,手掌处亦有钻心的痛,想来是方才太过用力而魔破了外皮。现下手中触感,但觉这蔓藤颇为奇怪,仔细看看,竟是有纵横的纹路,且较一般林中蔓藤要滑些,冉砌心中一惊,低头看去,只见巨蛇吐信,亦在眼前。
原本方才心中受惊,现下更是不得了,手掌一松,便要继续下落,但回过味来,身形一转,攀住蛇身,心中又将自己鄙夷了一翻,冉砌啊冉砌,你亦不是未见过世面的人,干嘛如此心慌。
但见蛇信扑来,腥臭难闻,蛇口毒液四溅,冉砌心中一惊,一手攀着蛇身,另一手挥掌击去,这一击不敢用全力,若真将蛇打死了,他们便会一同摔下崖去变成粉身碎骨,但若不用力,便也镇不住这巨物,是以三分均力相击蛇颅顶心。那蛇受这一击,自是乖乖听话,冉砌哈哈一笑,道:“小东西,带你爷爷去鑫津,可知道这边路怎么走?”
巨蛇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只乖乖驮着他,在山岸上游走,脚边碎石滑落,冉砌看着脚下腾云,竟有神仙之感。不禁心中轻松,将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抛去脑后。
一人一蛇走了一阵,但闻空中鸟鸣鹰唳,冉砌抬头看天,暗叫一声不好,只见一巨大鹰爪伸将而来,原来神气张狂的巨蛇见那鹰来便只浑身发抖,冉砌但见巨蛇模样,心中将它鄙夷了一翻,立在蛇头上,气沉丹田,心想这下十成力便可了。
双手击向空中,只见真气流舞,扑的鹰羽逆向飞舞,亦是漫天羽毛乌云,好不热闹,巨鹰近距离相近,冉砌只觉比普通的鹰都要大上两倍,吃他一掌,非但无所畏惧,反而越战越勇,那一双利爪反复扑来,纵使冉砌神功,但那人体自身力量也有极限,而这异兽却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最后一击,他亦是躲闪不信,鹰爪将近,只叹自待毙命,但闻一声相曾相似的女子娇笑,便落在一软物之上。
空中,巨鹰终是将那巨蛇叼走。
冉砌看着那恶魔面孔,面上却是欣喜若狂,扳住游襄肩膀,道:“妹子,你,你,可真是急死我了。”
游襄道:“妹子我命强命大,哥哥自是不必担心的。只是你,为何一人跑到这密林深山中,明知这里路不好走,若非我出山之时遇到你,尾随而来,你今日便要喂了鹰食了。还有,我这一路上,笑声不断,你却未曾发现,我这哥哥也实在笨的紧啦!”
冉砌面上一红,游襄捂嘴偷笑,道:“哥哥面皮真薄哦!”
冉砌敲着游襄脑袋,道:“什么话都让你给说完了。怎的,那怪兽没把你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给吃了,也免得哥哥老是被你奚落。”
游襄哼哼一声,脚踏下面怪兽,道:“你可知你现在站在什么上面?”
冉砌向下一看,方才发现,心中一惊,道:“这不就是那日抓走你的怪兽吗,怎的?怎的会成了你的坐骑了!”
游襄蹲身来,拍拍怪兽幽黑软软的身体,道:“现下我便是它的主人了,但你可知道它是什么吗?”
冉砌第一次见这怪物便和心中所知异兽一一相对,结果发现令他吃了一惊,若说是普通的异兽抓了妹子,以她功力逃脱自是可能,便是那不可能出现却突的出现的怪兽,才使得冉砌担心如此之久。
他脱口而出道:“乃是荆须翅融兽,妹子,你是如何收伏这远古凶兽的?”
游襄自是不可能将小时候的奇遇讲与他听,听说着自己与这异兽投缘,打着哈哈晃悠过去。问道:“哥哥这是要去哪里?这里可是通往鑫津的路呵!”
冉砌道:“我便要是要去鑫津的?”
游襄聪明绝顶,脑中转了一圈,自知他计谋,道:“鑫津城内可是还有忠于澹台溯的部将,你可是却与他们接洽的?”
冉砌看着游襄,眼中颇为惊诧,但一想这妹子本非凡品,聪明自是一流,想到这些亦是正常,道:“是的。”随将自己与扈佑从比武会盟的并列头彩到现在的艰巨任务说予游襄听,游襄脑中自有决断。
她对冉砌道:“我知道从这山涧里冲破一座迷雾森林,便可直到鑫津王族大殿,在那里可有你识得的人?”
冉砌道:“我从小亦听说过这里可直通王都大殿,但那迷雾森林却是绝对的障碍,洛国至今皆无人可穿越。洛国王殿我亦无识得之人,但听清风王道他的王嫂,亦是帝妃游氏登鱼对帝君忠贞不渝,我们可先去寻得她,再通过她联系她的家族,只要有了一方关系明确,那么其他的便也好办了!”
游襄道:“哥哥,你不是总是吹嘘自己与这林木有着多么亲密的关系,为何今日却长雾林志气,灭自己威风,哥哥,你且要告诉我的是……”
冉砌一拍胸脯道:“妹子,有哥哥在,自是不怕那劳什子的雾林的,哈哈,哥哥可是天下无敌的!我们且去吧!”
游襄听得此言自是高兴,掌了冉砌一记眼白,一拍眼下荆须翅融兽,直冲鑫津王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