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襄手抚面具,思绪已飘到千里之外了。
来到异界如此之久了,她没有确定的落脚点,也就是家啊!没有明确的目标,没有野心欲望,要的只是最简单的厮守。她原以为爱情会像她前世所看的书中描述的一般,浪漫中有激情,回忆中有温馨,可是为什么在脑中翻飞的,全是自己在北维时与帝江的斗气斗智,她与清浙在脑中埋藏的记忆真是少的可怜呵!
他们总是那样匆匆的相遇了,却又总是那样莫明其妙的离别了,本以为相见时近,却总是盼啊盼啊盼过了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啊!
这次荆州之行,她本可将箭送还便回清浙身边的,可是所有的事情便如连箭齐发一般,接踵而来。先是荆州兵变,再是因同情那名忠诚的无影暗卫,将其主救出,好吧,又因自己一时心软,答应了己蠡送她来洛国,好吧,自己确是义气,但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嘛?她总是因着自己的义气在做着自己极不情愿的事情,她想要的是那样的简单,却一直一直总是匆匆的。
鼻间总是萦绕着血腥的味道,来到这个异界,死在自己手中的人有多少了?怕是自己也数不清了吧!有的时候她也会迷惘,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最后的目的是什么?很显然,她自己并不知道。
在河中捧起水来掬一把上脸,入唇之中竟有一股甘甜之气,呵,人人都说洛水是九州之内最美丽的河,而冉砌告诉过自己这渭河乃是洛水支流中最美丽最纯净最香甜的水,此时自己亲临其境,自知不假。
洗净了脸,戴上面具。为何此时的自己不敢露真面容,乃是保护己蠡,她自是担心夫诸亲监战场,术法刚复便要亲随,夫诸自是不允,己蠡便央游襄相劝,加之冉砌玩性极高,当然愿意游襄相随,自是在旁相激,几人都是夫诸心中份量最重的亲、友,相加起来力量自是挤兑的夫诸不得不应了。
但北冰洋岸自古以男性为尊,女性不可以上战场,若要相随,便不可暴露身份,游襄想起前世书中所见过的一种面具,那亦是容貌太过柔美,如帝江一般的战神,怕自己不能够震慑敌军,便打造了一款罗刹面具戴在面上,她便当下设想图纸,亲自操刀,着冉砌取最轻巧的玲珑木来,雕刻而出。
二人再整理二套夫诸衣物,着在身上,虽显宽大,但配上那面具,便显得像个男人了!游襄与己蠡着装完毕,互望一眼,相视一笑,此时的她们该已是情谊相投的好姐妹了!
此时再看四周,确定无人,想那冉砌倒勤快,与她说了渭河,便自顾的去驱人了,此处本乃荒地,但那葱郁林间竟藏着这般美丽的一汪湖水,源头自是渭河,从上流山道上流经,但从山涧里济了不知多少年,便留下这片湖。
游襄褪下军服,只留内里天蚕丝的纯白亵衣,眼望湖水,轻轻褪下最后遮布,仿佛一瞬间,月华也便睁亮了双眼,这是怎样一具美丽的铜体,浮股勾人,肤如凝玉,玉背华美,勾勒出惊人的弧线,丰满的臀线曼妙,引人遐思,特别是那纤细的小腿,微弧的曲线向下延去,一双玉足,中是长期裹在覆鞋中,但此裸露在月光里,只见粒粒脚趾饱满,晶莹剔透,竟是闪闪发光,耀人眼眸。
赤足沾水,现已春末入夏,水温自是适宜。并无声响,游襄已然入水,
这具身体的美连自己都颇为欣赏,不愧被誉为九州十大美人呵,比我在二十一世纪的身体皮肤亦是容貌都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看着天上月光,亦想到,这个时代看到月亮和四千年后会是同一个嘛?
此时与她同看一月的当有无数人,那个她日思夜念的现下不知所踪的人,他在用手指劲力留下一点点的念想,虽然不知道那个倔强的不肯服输的女子今生是否会有机会看到,但他总是想留下些什么的。而他身旁亦有一名玲珑少女,仰着小脸看着他,目中有着迷恋,亦有疑惑。他转过头看,看着她温柔的笑着,亦如他曾看过的那个女子。
启在崇山战场,仰头望月,心道:海语,海语,你便是这般,送还一物需要如此之久么?为何你还不回来?
而在最近的地方,亦是游襄今生所遇纠葛最深的一人。
澹台溯抬头看月,此时他亦立足在去年所站的位置,分毫不差,那一刻他记的清清楚楚,便是从这里,他推动竹筏,看着各色宓妃菊,送别了自己今生最爱的妻子。
那一日,他心如刀绞,亦如北冰洋岸极渊中,自己斗海兽时被寸寸紧绞的窒息感。又如,万箭穿心的绝望,还有那仿佛被几十道真气击中的痛的无以复加的心脉。为何今日现时的自己站在此处,仍有那种余悸的痛,这种痛从没有消失过。
他想放声嘶吼,但亦想到坡下兵士扎营,自己身为帝君,若如此哀鸣,毕会影响兵心,他拼命的压抑,每当看到登鱼的脸,他便会想起他的烟儿,他会给她高位,以帝妃的姿态生活,但他只是在表现,表现给父君母后看,表现给登鱼背后的家族势力看,他不爱,他不爱,即使登鱼如此相似的气质,宓妃转世的传言亦无法替代他的烟儿。
他也明白,自得了烟儿,自己便没有真正顾过其他,亦使自己三岁时便有的神勇威望在父君眼中一落千丈,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和自己的清风一般做个逍遥王,和烟儿得一方驻地,平安终老,但母亲,是母亲,她看中的是她的地位权势,她万不可让其她女子占了她的位置,夺了她高高在上的一切。她便要让烟儿死,烟死,她是最无辜的,她是那样纯善唯美的人呵!她有何错,有何错?
此时,亦是世上万物都入不得他眼,进不了他耳,但偏偏是那轻轻的便如无声一般的溅水声“扑、哧、哗、啦”落入耳中,心中念头一动,想起那日烟儿身上一纸——水葬,覆逢。心头一惊,蓦然一醒,全世界的哀叹消失了,只余心头喜悦,夺身而起,发足狂奔。
但奔了一段距离,却觉不对,回头一看,自己已在百里之外,这里已入北冰洋岸族中领地了。一想之下,自己竟是如此心急,唉,烟儿,你在哪儿,为何还像小时一样,爱躲着我逗我追着你呢!
返身而回,此时不再一味的猛奔,轻轻的慢慢的沿河寻找,但见一物便要看上一会,确定只是河兽便失望而去,再往上游行去。
八岁相遇,那是一生最美丽的初见,六岁烟儿已然是鑫津金贵千金中最著名的小美人了,亦是长袖善舞,心地纯善,他们初见之时,她在将一只倦鸟归巢,但她是贵族娇艳,望着参天的树木竟觉比她舞上十场还要费力。
听得身后轻踏之声,看着地上碎叶,落在烟儿眼的我是那样的和善,她竟是第一眼便叫我:“你是烟儿喜欢的人!”
那时的他身为皇族,自幼见惯美人,但这娇艳的容颜落在眼中却是晃若天人,真正讨喜的是她那双纯净的不带一丝杂色的眼眸,那是他一见之下便发誓今生不离不充便要守护的人。他回她:“你是扈等烟?有扈氏最受宠爱的小女儿?”
烟儿瞪着那双琉璃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嘻嘻一笑,道:“是呵!你是谁呀?”
那时自己是那样的骄傲,高仰弧度优雅的下巴,重重的回答她:“记住,我是澹台溯,这个名字不久便会传遍整个洛国,亦连南岭群脉那边的内陆也会因我而震惊的。”
她听后一瞬,竟是惊的呆住了,继后温柔的笑。
澹台溯却是一愣,别人听闻自己的名字都会露出或讨好,或献媚,或称赞的神色,可是这个女孩真的……很奇怪,只是她的笑很温柔啊!很……美!
“溯哥哥,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澹台溯心中一惊,身边之人却无人这样叫过,即使其他嫔妃所出的妹妹也只是叫他皇哥哥,那一刻,心中却是一生的悸动的开始,他走过去,轻轻的抚摸她的脑袋,道:“可以,我送你回家吧,天快黑了,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
女孩看着手中捧着的倦鸟,抬到澹台溯眼前,道:“溯哥哥,这树好高,烟儿爬不上去,你可以将它放上去嘛!”
那时的他早已有大男子汉的气度,若是平常,见着怜惜弱小之人,便颇为不屑,今次他却鬼使神差的,一言不发,将那倦鸟还巢。
烟儿,烟儿,这一生只你这小女子在我心中,使我如弱小般怜惜,可是那一天,你却突然就不见了,你明知我离不开你,为何却要那样离去,你可以抗争,为何却不肯为我一争?
那溅水之声仍在耳边,转过山丘,但见一汪如玉般皎洁美丽的湖泊,涟漪阵阵,却不见人影,澹台溯飞跃而起,渡在湖上,脚尖轻踏湖水,却未激起一丝波纹,此人内力当已入神级,若是驩兜见了,也必当会赞叹一声。此等内力亦是内敛自收,就算入了神渊九重,若非真正发力,便是任何人也不可知的。
涟漪渐平,澹台溯心中发冷,烟儿烟儿,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这水中有烟儿身上的香气,那是她自带的体香,新婚初夜自己便已陶醉其间,但亦是那夜事变,自己被母亲唤进宫中,次日回来,她就已经离开。但是体香依旧,鼻息萦绕,纵使**美人无数,亦是以亦芬花香著称的现任帝妃登鱼,亦无法驱散这种香气。
他贪婪的呼吸,只为感受空气中那一星半丁的馨香之气,是朝夕花的香味,就是这种味!
眨眼功夫便立在湖边,从渭河的那头,寻到渭河的这头,为何命运总是这般捉弄,他与她何时能再相见?
游襄衣袂翻飞,转过树林,只余袍角飘荡,面具后眼眸注视着湖边所立之人,身形倒是挺拔,但见他方才踏湖轻功自是了得,她不敢以内力相探,但她亦知这人的功力必不在大哥驩兜之下。
反正身已净了,便回去了,免得冉砌哥哥担心了!
澹台溯但闻一声轻响,转身而来,但见袍角一闪,心中便如雷击一般,烟儿,烟儿!直追而去。
转过树林,亦见一军服身影疾电般远去,澹台溯细看之下竟是男子身影,只是头部亦是宽大,从后看去自是看不出什么,心中颇为疑惑,该不是烟儿,烟儿怎么见了我就逃走呢?再说她原本贵族千金,在我洛国,除了我那怪异的长姐,女子便是内秀外柔,烟儿乃是贵阁千金,自然不会学这术法功夫,这人绝不是烟儿。
追了一段路,但觉此人飞行之术颇为了得,虽是自己只使了三在内力御行,但于太级高手而言,便已是极限,自己以内力相探,前方那人术法自是只致太华与太渊之间,却在自己高压之下,可飞行如此之久,却是不得多见。洛国高手,自己全数了解,这人究竟来自何方?待我查查清楚。
又风行一阵,但闻前方人声喧哗,歌舞升平,金帐团团,旌旗烈烈,靠近去看,只见广场之内高宾满座。
澹台溯眼中笑意一闪,但见主座之上亦有二人,一位乃是自己族弟澹台清风,另一人便是北冰洋岸极为著名的最年轻的长老冉夫诸。白日里便急来与他们汇合,不想此时却误打误撞,自己找上门来,呵呵!想来我这一国之主便是做的极窝囊的!但自己如何会那样轻易被澹台献诓出鑫津,除了试探,更多的还是因着想来这渭河寻找她吧!
而刚才自己追着的人入了这营中便不见了身影,若是奸细,自己当是查出,若非奸细,自己便要看看究竟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