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气,终是不忍小丫头伤心,“好吧,咱回去瞧瞧,生死有命,不得干涉。”
返回至强盗窝,宴席上已酒过三巡,小娃娃也被抱上来大殿过,众人恭祝了三番。正在酒意微醺时,一黑褂衫人凑近楚三枪耳畔,不知说了什么,就见楚三枪脸色变了三变,最后仍是保持霸气的笑容,对那人细声耳语若干。
我自修仙以来,耳力甚佳,听到他们言语,楚三枪已得闻官兵来袭之事。又见另一边名为楚汉亮的楚家长子对手下稍作吩咐,侧耳凝听,看来这其中还夹杂了长子夺位的阴谋,稍作推详便可知个中恩怨因果,那么这个匪窝确然会有一场有惊无险的官匪大战,其实为内斗,孰胜孰败,亦未可知,倘若楚家长子得胜,不知其会否饶过弟妹性命。
约摸一个时辰后,便听屋外枪械刀剑声四起,众宾客大惊,我跃上房梁,观众人抵御外敌,杀戮纷争。妻妾婢女都已退回后院,两下房门紧闭。
不多时一路人蹿进后院,婴儿啼哭声惊动楚三枪,楚三枪夺路而进。
鸾儿也不管许多,飞身追去,这小丫头情急之下如何肯听我劝,我只能跟上。
此时敌人已落至下风,再不多时官兵自会撤退,但匪窝的内变才刚刚上演。
楚汉亮眼见着官兵就要惨败,众人正忙着与之对抗,无暇顾及内院,便命手下围堵后院各出入口,击倒内眷,挟持刚出生的小妹,唯独放了楚三枪进来。他明知楚三枪未必会为了一个小女儿放弃这大好基业,但为人父多少会有所顾忌,自己好多一分胜算。这场兵变已然准备了这么久,今晚行迹已露,若是失败,依父亲的脾性绝无饶他性命的可能,只得放手一搏。
鸾儿也知他们当前的局势,不论楚三枪或是楚汉亮,都不会顾及小女娃的性命,两边对阵僵持不下,若不是我握着鸾儿的手,她已上前夺取小娃娃了。
此时一道青影闪过,长枪与楚家长子手中的长枪相抗,使的正是楚家红缨枪法。
楚汉亮道:“三弟,你也要来与为兄做对么?”
那三弟道:“我楚汉御早就不是你三弟了,把小妹还我。”
楚汉亮哼一声道:“你既已不是楚家人,何来的小妹,你自离去,我不会为难你,你若坏我大事,我叫你一起死在这。”
楚汉御,昔日途经卫城去落碧岭找寻落碧种子,也曾有一名为楚汉御的小孩与小小结交,瞧其眉目,尽有几分相似,敢情是同一个人。
楚汉御道:“男子汉大丈夫,你楚汉亮尽挟持幼婴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要夺这妄尽天良的强盗窝,你便凭真本事去夺,将小妹还我。”
说着一击“鹰破长空”直刺楚汉亮面门,这一刺始料不及来势急猛。楚汉亮功夫不如,又不及躲避,尽将幼婴举至面门抵挡,道是楚汉御功底极佳,却仍不及其父楚三枪,忙不迭枪势收不住。而楚三枪正被楚汉亮手下几个好手围住苦斗,若是楚三枪年轻时确实一枪毙命,但此时年老之态已呈,又心念小女,尽久攻不破,但即使脱身也来不及救解。
鸾儿脱了我的手便扑过去,我又何尝舍得小婴儿受苦,一掐法决弹开枪头,再投出一个火星子打在楚汉亮臂弯,楚汉亮猛得被灼伤手腕,小婴儿脱手而落,正值鸾儿赶到,众人就见一袭白衣略过,待看清白衣身形似四五岁的小童,鸾儿已跃过房顶,小婴儿亦已不知去向。
楚三枪一声长笑,与几人斗得更猛。楚汉御见小妹被掳,也不犹豫,跃上房顶朝鸾儿追去。
鸾儿虽然可以化为人形,但毕竟只是一躯精魂,化形稍久便需回归精魂的模样于我体内修养,今日连番奔波又心神动荡,跑了不多时已感疲倦。
我忙接过小婴儿,躲于树林中,待楚汉御走近,轻轻拍醒小娃娃,小娃娃被楚汉亮抓在手中时,不停啼哭,但一入鸾儿的怀抱,尽安稳地睡着了。此时又被我拍醒,肚子又饿又没睡够,嚎啕之声胜过先前。
我将小家伙放在树下,刚退几步,楚汉御已赶到,小心地左右而顾,确定没人才慌忙放下长枪,将小娃娃抱在怀中哄逗。
树林中忽然飒飒风响,我施两个法决加在楚汉御和小娃娃身上,传音入汉御脑中:“不善者来,北向速速离去。恩不必言谢,切勿多语,孩儿性命要紧。”
楚汉御楞了一下,但毫不迟疑,立马抓起长枪,轻功提步朝北直奔。
追来的并不是楚家人,而是山中妖物,且速度极快,此时入冬已深,四下难觅食物,想必是闻得婴幼儿的气味寻来。
我立于高枝之上,想瞧瞧是何冬日不眠的妖物。就见一对雪白兔耳耷拉脑侧,一身绒毛如大皮袄自胸口至大腿处,裹住身上凹凸有致的紧要部位,是个已化为人形的雌性兔妖。看修为是最近才化为人形,连兔儿都还未能隐去,兔妖虽为妖,但少有以肉为食的,多半会以灵草灵花为食,所做惯常恶事不乏窃取仙家的灵草灵药。
此时虽为深冬,也不至于毫无食物可寻,为何会急急朝小婴儿追来。
兔妖停在方才放小婴儿的树下,贴着地面嗅了嗅,不见了小婴儿的踪迹,急得团团转。汉御和小娃娃的气味被我用法术遮盖,法力一直持续到天明,妖兔法力低微自然找不到。但此时却有另一人靠近,兔妖急蹦过去道:“二队,婴儿不见了。”
那个二队虎背熊腰,不知是虎妖还是熊精,看起来力量不弱,拱拱鼻子也没寻着踪迹,又施几个寻常的闻声辨物的法术,仍是找不着方向,吼道:“分头找,若是不见了猎物,大王就拿你下酒。”妖兔瑟瑟哆嗦,应一声“是”朝北奔去。
我微微皱眉,想不到十八年过去,此处不但盗贼横生,连妖物也多了。从前听说自那场仙魔大战之后,仙门损失惨重,看来确有其事,此地灵气匮乏,是以人手不足便未派弟子来此巡山。也不知这些妖物藏于何处,若是些微小妖我就顺便收拾掉吧。
正想着,却听一声大笑,这笑声直刺入耳,猝不及防,险些将我震下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