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着实让句之又痛又喜。
汗水浸透了衣衫,句之仰面朝天躺下,大口喘息,目无焦距地盯着天空,方才那几个连续的动作,消耗掉最后几丝法力和气力。
而雄狮维持着举掌挥动的姿势,停滞在空中,定身符黏在臂膀上,眼里满满的都是愤恨与耻辱。
句之瞥一眼雄狮,继续望天喘息道:“在下句之,想与你结为同伴,同走出这密林迷阵,不知阁下意下如何?”灵兽不同于一般的野兽,通人性,知己欲,向来自视甚高,与人类平起平坐者不在少数,以阁下称之即是有意抬高它。
雄狮睨眼,喉咙发出震颤的嘶鸣声,表示不屑。
“狮群狮群,向来结伴而行,你独自落单于此,不想回归狮群么?”
雄狮继续嘶鸣,不屑于句之给予帮助。
“我虽与你不是同类,但眼下都被困在这密林,需知生死攸关,利益重于泰山,我也不过是需要你的帮助而已。况且我现在虽受重伤,但你也动弹不得,要说剥骨抽筋,闷烧炖煮,待我法力恢复,自然是我略占优势。”
雄狮凶狠警惕地瞪着句之,嘶鸣转为嘶吼,大有你敢动我,我就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势,全无一丝投降之意。
“阁下无须动怒,你未曾祸害人间,不过是吃光了这个范围里的野兽,为保生存,肉弱强食天经地义,我不欲杀你,只是希望你能唯我所用,你若愿意,我自有办法保你离开密林迷阵前饮食无虑。”句之在密林上空穿行了整个白天,未见得一兽一鸟,而瞧见落单的雄狮后便明了,想必这林子里连老鼠都没逃过它的血口。
暗夜里,雄狮绿莹莹的眼眸转动,看来是在思考合作的事了。
句之右臂的痛楚带来复生的快感,不愿动弹地躺着,任凭溶入夜色的鲜红的血淌了一地,并不是不痛,而是太痛了,缓不过劲,动一下就疼十分,虽然精神头好的很,但仍怕疼痛带来晕厥,终于卯足了勇气,在恢复了一些气力后,忍着血喷如泉的剧痛掏出丹丸吞下,慢慢运行重溪心法,吐纳天地灵气。
雄狮动动鼻翼,腥红温热的血腥味,令其头脑振奋,看来谈判失败。
方才句之忍着一时之痛,集中精神,想出来了些说辞,而现下血流太多已没有办法再耐心劝说,再怎么觉得可惜,也不能让雄狮伤了小孩。
句之坐起身,悲悯地看一眼雄狮,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雄狮似乎也打算做最后一搏,口中又积聚起风漩。
月光蓝在黑幕下透出清冷的蓝光,句之摇摇头为其叹息,拿出一张符箓,一面泛着金黄地草字,一面干干净净空空如也。这是与变身符相类似的符箓,一张符只有一种变化,但能保留作为符引灵兽的八九成能力,名为晓兽符。句之手中拿着的为半成品,缺的正是符引。
句之吐出一道火,打断雄狮积聚风漩的势头,而后念动咒语,令雄狮昏迷,但雄狮倔强得很,眼皮耷拉却依然高昂着头,咽喉处发出不甘愿的丝丝低鸣,抵抗句之的咒语。
句之不在犹豫,掐决作法。
可是,为什么偏偏在关键的时候,陈咬金又半路杀出,句之已经无力抵抗了,月光蓝辅助发挥的法力也即将消耗殆尽,只能堪堪收回未打入晓兽符的法力,用来贴张护身符在自己身上,虽然明知任何防备在竹上仙人面前都是徒劳,但总好过束手待毙。
竹上仙人一扫衣袖,取下雄狮的定身符,又将雄狮唤醒,揉揉狂躁狮头的耳朵,安抚雄狮。
然后竹上仙人怀中的小老头高兴地直叫:“狮狮漂良,好威威,好乖乖,默默要要。”
“好,爹爹让狮子陪你玩。”竹上仙人说着抚了抚雄狮棕色带黑的毛发,念动咒语,就见小老头的一丝元神自小老头的天灵盖渗出,自雄狮的天灵盖渗入,雄狮尽不抵抗,甘愿认了主受其控制。
竹上仙人又喂小老头吃了颗丹药,继续念咒,然后就见雄狮乖巧站起身,抖开敞篷一样披在宽阔臂膀上的鬃毛,舔舔小老头的脸。
小老头欢欢喜喜坐到雄狮背上,小脑袋蹭着绒毛“威威,威威”地叫,自此雄狮便名为威武的威。
竹上仙人冷冷地瞥一眼躺在血泊中、愤恨无奈不甘心地盯着他的句之。
小老头也转头看到小媳夫:“小媳夫怎么受伤了,爹爹,小媳妇肿么了?”
句之撇过眼,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心里恨得牙牙直响,就这样被抢走了辛辛苦苦以血换来的猎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叫技不如人,失去就只能失去了,受得伤可以调养恢复。眼下若是被竹上仙人捉回去,只怕再也逃不出去了,自上午丢下小老头独自在竹舍,小老头应该是饭也没吃上一口,竹上仙人必然气愤,保不定将自己大卸八块喂了狮子。可是真的没力气逃跑了!
“爹爹!”小老头推推竹上仙人的手臂,“救救小媳夫吧。”
“可是,她把你一个人丢在屋里,你不害怕?一整天没给你饭吃,她这么坏,干嘛要救她?”竹上仙人抱起小老头走向句之。
“可是,小媳夫,救默默,威威来吃默默。”小老头不忍心地看着句之。
竹林夜凉,晚沁的风冰凉地穿透句之的每一寸肌肤,划入伤口,句之眼神散乱,疼痛已经让她无法清晰地思考了。
原来这个小老头名叫默默,小默默在为自己求情,可能不会死吧。但竹上仙人依旧冷着眼,不带感情,这种漠视一切的眼神,让句之想起了墨无赖的冷眼,只是与墨无赖相处久了,还是会发现他的冷眼中终究多了一分对世人无知的感叹,这种感叹落入句之眼中就是悲天悯人的颜色。
最后句之决定一觉不醒,因为真的太困了,也太痛了,就算真真得死,也希望在睡梦中无痛无伤的死去。
死亡是不痛的,会痛是因为有想守护的人,句儿不想守护句儿,这样就不怕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