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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6、我爱你,却与你无关

——

“周筱竹,你听着!我要给你这世上最纯粹最美好的爱情!我要牵着你的手,陪你走遍天涯直到时光尽头!周筱竹,我喜欢你!这份喜欢,我守护了七年,等待了七年,今天,我要大声告诉你告诉全世界!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谁都不能阻止,谁都无法改变!”

他的声音那么嘹亮,划破了黑夜仅有的寂静,却像是一股带刺的风,穿透了她的皮肤,刺痛了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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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筱竹问自己。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那人瞪大双眼看着自己,那样冰冷。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她的脸,问她:“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活着?”可她却只是一味地看着自己,什么也不肯说。

她睁大双眼与其对视许久,而后说:“你不知道,我却知道。”

是的,她知道,想做什么,该做什么,她全部都知道。

她用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突然想起了爸爸,想起他对着镜子给她梳头,他总是不停地微笑着,总是一个劲儿地问她“疼么”,总是在完工后轻轻捏捏她的鼻尖,感叹一句:“我们心草真好看啊!”

周筱竹轻轻笑了,不由自主地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尖,假装他还在身边。

而后,舍友走了进来,她见周筱竹正对着镜子莫名其妙地笑,忍不住嘲讽道:“我说周筱竹,你平时总板着个脸跟所有人都欠了你钱似的,今天是怎么了,烧坏脑子了?”

周筱竹看向她,收住了笑,转身用干毛巾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不打算与她一般计较。

舍友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满:“切,要不是受人之托我才不愿搭理你呢!”

受人之托?

周筱竹顿了顿。舍友见她不理不睬更加不悦,没好气地说:“你家那位在楼下,爱见不见随你便!”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宿舍。

宋戚野依旧坐在路灯下的大石头上,见周筱竹的舍友走出大门,便急忙起身问道:“怎么样?告诉她了吗?”

舍友一脸慵懒,不耐烦地说:“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帅的份儿上,我才不愿意跟她多说半句话,我告诉你,话我已经送到,她来不来我可管不着。”

宋戚野看着眼前扎着马尾穿着T恤热裤的高挑女生,一边道谢,一边纳闷,忍不住问道:“我就搞不懂了,大家都是舍友,你们为什么就这么不喜欢我家筱竹啊?”

女生对他翻了个白眼,说:“她整天板着个脸一言不语跟个幽灵似的,谁会喜欢她啊?!”见宋戚野正看着她,她又补充了一句:“除了你跟成翊。”

宋戚野听了忙追问:“成翊是谁?”

“是我们学校公认的大帅哥。”她说,转而又一脸疑惑,问道:“我就搞不懂了,你们两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地喜欢她呢?难道她在你们面前不这样?”

“怎么会,从我认识她起她就一直这样…”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七年有余。”

“真是两小无猜啊!”女生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扬长而去了。

宋戚野看着她走远,突然迫切的想知道,那个叫成翊的人到底长什么样,有没有自己帅?可惜没人能回答他。

宋戚野又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看见周筱竹出来时,他激动得难以自控,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拉起她的手,对她抿着嘴笑,第一句话是:“头发都没吹干怎么就出来了?”不等她回答又接着问:“还有,你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啊?!”

他的手触碰到了周筱竹的伤口,那道伤口虽然已经慢慢愈合却依旧在隐隐作痛,他的触碰便令疼痛突然加深了几分,她因此皱了一下眉头,他又马上惊觉,抬起她的手来,一边往伤口上吹着气一边心疼地低语:“对不起啊,弄疼你了吧…”

完全,把她当作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

周筱竹愣了愣,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他却依旧皱着眉,将自己的右手摊开给她看,说:“你看我的都好得差不多了,你的怎么还这样?是不是碰水了?”

她看了看他手掌上和自己一样大小的伤口,突然想起他决绝的眼神,以及那句“好啊,我替你杀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生气,于是转身便走了。

宋戚野见状,又立马快步追上,一直跟在身后喋喋不休地问着:“这几天你还好吗?有没有想我?没有我在身边是不是很不习惯呀?”

他希望她会问他这些天他都去哪儿了,怎么没来找她,可是她什么都没说。

他有些失落,因为觉得在她的世界里,有他还是没有他仿佛都无关紧要,可对他而言,她却是睁开眼就想见闭上眼就想念的存在。

这不公平。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公平。

宋戚野叹了口气,张开双臂挡住她的去路,大声抱怨道:“喂!抽小猪!你知道我这些天有多想见你吗?你干嘛一见到我就这样?!”

周筱竹停下脚步看着他,许久,才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无比认真地说:“宋戚野,你记住,以后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用你管。”

宋戚野愣了愣,被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茫然地问:“什么跟什么啊?”可周筱竹却不愿再回答,绕开他走了。

她走出去一截,他才突然想明白,看了看手掌的伤,不由笑了。于是又快步追上,安静地跟着她走。

好的事当然可以不管,但如果是不好的、危险的,无论如何他都管定了。

他这样想。

周筱竹手机坏了。

她的手机是绿色翻盖式的,不知道什么牌子,连外壳都磨花了。宋戚野说这手机过时了,要给她换一个新的智能手机,她却不肯,执意要修。

宋戚野拿她没办法,只好带她去了一家手机修理店,修理店的老板看了看她的手机,一脸鄙夷:“这手机都破成这样了还修?干脆换一个得了!”

宋戚野见周筱竹神情僵硬,忙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让你修你就修,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会不会修你给句实话,我好换地儿。”

老板抬头瞅了他一眼,缓缓说:“稍安勿躁嘛年轻人,会是会修,不过可能要慢些。”

“要多久?”

“至少四五天吧。”

“怎么要那么久?”

老板不耐烦地看了宋戚野一眼,不愿再搭理他,而是看向周筱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么旧还不愿意换肯定有什么纪念价值吧?”

周筱竹没有回答他,倒是宋戚野突然对此十分感兴趣,扭头偷偷打量了一番周筱竹,在心里琢磨着那个人到底是谁,越是琢磨便越是不安。

离开修理店之后,他们沿路散步,在街尾看见一家名叫“记忆”的精品店,周筱竹想买一件精致的礼物作为孩子们下次画画的奖品,于是便走了进去,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十分丰富,但却缺少管理,显得有些杂乱无章,甚至很多盒子表面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少有人问津。

周筱竹随手拿起一个盒子,用手指抚下一层灰尘,然后看着盒子表面被抹去的印迹,仿佛是尘封多年的故事即将被人发现并且阅读,隐隐的不安感使她不由一怔,随后却又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盒子,不愿再深究下去。

宋戚野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条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只别致可爱的系带帆布鞋,他看见了它,既新奇又高兴,忙叫住周筱竹:“筱竹你看这个!”

周筱竹漫不经心地回头,却在看见那条项链时不由愣住了,就那样看着它在自己眼前摇摆,仿佛摇摆了一个世纪。

待她回过神,又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双手颤抖着接过那只小鞋,用手指轻轻抚摸,喜极而泣。

周筱竹突如其来的眼泪令宋戚野一时间手足无措,忙轻声询问:“怎么了?”

可周筱竹却只是一味地掉眼泪,许久才抬头问他:“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宋戚野指了指身后的角落,说:“在那儿,到底怎么了?”

周筱竹却无暇理睬他,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将自己埋进那个角落里开始寻找。

她埋着头不说话,也不愿告诉宋戚野自己在找什么,宋戚野帮不上忙,只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他觉得此时的周筱竹有些不对劲儿,像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拼命地想要找回来。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周筱竹找了许久,将货架上的盒子一个个打开又一个个放回原位,可却没有如愿以偿。

宋戚野终于看不下去了,强行扳过她的肩膀,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疼得像是要裂开,又担心会吓到她,所以尽量压低声量小心翼翼地问她:“筱竹,你在找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找好不好?”

她抬头看向他,眼里却是一片空洞,她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戚野…戚野…戚野…”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而是像发了疯一般推开他,快步走向了柜台。

柜台里,一名五官粗糙的女孩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戴着耳机用手机看电影。周筱竹对她说话她却装作没听见,于是周筱竹便一把将她的耳机摘了下来,这样的举动使使她猛地跳了起来,瞪着周筱竹一脸的不悦:“你有病啊?!“

周筱竹却不管不顾,将项链递到她眼前,迫切地问:“这个的另一半在哪儿?”

女孩横眉瞪眼,看都不看一眼便不耐烦地回道:“什么另一半?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周筱竹因此恼怒,急得提高了声音大声说:“这个本来是一对的!”

“既然是一对的你在哪儿找的上哪儿找去啊!”

“我找过了,没有!”

“既然没有我也没办法,难道让我变出来给你不成?!”

“可它们明明是一对的,为什么现在只剩左半只?!”

“我怎么知道?!”

女孩的声音震耳欲聋,吓得周筱竹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宋戚野见状忍无可忍,将周筱竹挡在了身后,怒吼道:“你神经病啊?凭什么对她大吼大叫?!”

他的声音成功将女孩镇压了下去,可女孩却脸红脖子粗的,不愿善罢甘休,指着门外大声说:“你们才是神经病!爱买不买不买滚蛋!”

宋戚野气不打一处来,从周筱竹手里拿过项链狠狠砸向了女孩,愤愤骂道:“臭八婆,长得丑还敢撒野,活该生不出孩子做一辈子寡妇!”骂完便拉着周筱竹走出了精品店,全然不顾身后的人暴跳如雷。

周筱竹被他拉着走出了好远方才缓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他也看向她,仍旧怒气未消:“看我干嘛?老虎不发威她还当我是病猫!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对你大吼大叫,简直是活腻了!”

周筱竹看他气成那样,便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安慰道:“别生气了,你把东西都摔坏了…”

他却依旧怒火中烧:“那算什么,如果当时我手里有一坨狗屎我一定亲手喂她吃下!”

看来是真的气坏了,口不择言。

周筱竹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便立刻反省道:“对不起啊,在你面前说粗话了…”

她轻轻摇头,将目光投向远方,然后,又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直到宋戚野问她:“筱竹,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不然,她又怎会那样惊慌失措?那样情难自控?

周筱竹愣了愣,弯下腰捡起一片枯黄的树叶,然后转过身来看着他,许久才淡淡地说:“是十八岁生日时收到的成年礼,和送礼的人一人一个。”

方才还因此意乱神迷,现在却淡漠得仿佛事不关己。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不简单,宋戚野这样觉得,于是追问道:“既然是一人一个,你现在干嘛还要找一样的?”

周筱竹将枯叶紧紧捏在手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可又无法避开他的眼睛,只好叹口气,缓缓说:“因为,她把她的弄丢了,她很难过,一直很想找到一模一样的,和我凑成一对…”

宋戚野很想问她,他是谁,可见她一脸黯然又不敢轻易问出口,只好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名叫成翊的男孩,在心里不停的问自己,她口里的他,会是他吗?

那么,关于手机的那个人,也是他吗?

宋戚野摇了摇头,看向周筱竹的背影,她正漫步在阳光下,一双眼睛一刻也不肯停留地四处张望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微风吹落了些许枯叶,那枯叶与她擦肩而过,她低下头,望着枯叶落地,那一刹那,宋戚野突然想起了七年前第一次见她,想起她的眼睛,想起李老师的那句:“她不仅带来了一朵桃花的芬芳,还带来了一片春天的气息…”

宋戚野不由笑了笑,突然怦然心动。

随后,原本满怀忧虑的心瞬间豁然开朗,甚至有一种强烈的冲动,那股冲动使他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他快步跟上,扭头看着她的侧脸,轻轻地说:“筱竹,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令周筱竹措不及防,她愣了愣,而后扭头用手指轻轻触碰着一旁的树木,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宋戚野见她毫不在意,不由急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使她不得不看着自己,而后一字一句认真地重复着:“周筱竹,我说我喜欢你,你听见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鼓足勇气向她表白,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吐露自己的心意。

可周筱竹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抽出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剩宋戚野独自站在原地,心仿佛被谁掏空了一般,疼得他动弹不得。

他很害怕,怕她不喜欢自己,怕她从此之后再也不愿见他不愿理他,他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他该怎么度过。

他甚至有些怨恨自己为什么要将喜欢说出口,可是他喜欢她,这是他坚持了七年的事实,他必须大声告诉她,必须让她知道,必须紧紧握住她的手,和她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这样想着,便又稍稍释然了。

阳光下,周筱竹将自己埋没在公园的灌木丛里,瑟瑟发抖。她不停地问着自己:“该怎么办?周筱竹,你该怎么办?”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然后,她想起了自己丢失已久的手链,想起了那个被摔得粉碎的录音机,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多希望它们还在身边,多希望,一切都还是原先的样子,可惜,她无法扭转乾坤,无法与时光作对,她只能默默忍受一切的发生,再冷眼旁观将自己置身事外。

所以她笑了笑,告诉自己,她不会喜欢他,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这便是她最后的坚持。

然后她起身,开始继续行走,走过一个个小巷,绕过一条条街道,最后,站在一栋政府办公楼前,久久挪不开脚步。

青茗路39号,这个一直定格在信封上的地址,是周筱竹感到迷茫时常来的地方。此时她站在门前抬头望着眼前的高楼,心中的信念刹那间变得无比坚定。

门卫大爷透过窗户看见了她,伸出头来笑着和她打招呼:“又来啦?还在找你那朋友吗?”

周筱竹闻声,将视线挪到大爷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年近七旬的老大爷便叹了口气,一脸惋惜:“你也真是倔强,这人海茫茫的,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周筱竹没有说话,因为她不愿接受任何人的劝说。于是伸出手摸了摸门牌,转身走了。

是的,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可她认了。

她认了。

那天晚上,周筱竹没有回宿舍,宋戚野却在宿舍门口苦等了一夜。

她不愿面对他,所以想方设法的逃避,但他是宋戚野,他不懂什么叫放弃。

所以他花了很多天的时间认真策划精心准备,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为周筱竹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表白仪式。

为了那场仪式,他特意用弹弓打坏了女生宿舍楼后的两盏路灯,还花钱请了两个男生做帮手。

当他穿着涂过荧光粉的蓝色燕尾服,一手捧着大束的玫瑰,一手握着数百个五颜六色的荧光气球,站在用桃花灯拼凑而成的“一箭穿心”图案里,用尽所有力气对着周筱竹宿舍的阳台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时,几乎所有人都因此震撼了。

黑暗里,舍友都站在阳台纷纷议论着,有人说:“他长得挺帅的,怎么就喜欢上个幽灵呢?”

有人说:“哇~要是有人这样跟我表白就好了,不管长什么样我都接受他!”

有人说:“我喜欢他那身衣服,还有那些会发光的气球,一定费了很多心思吧…”

身边是一片噪乱,可周筱竹却依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

然后,她又听见了宋戚野的声音,他高声大喊着:“周筱竹,你听着!我要给你这世上最纯粹最美好的爱情!我要牵着你的手,陪你走遍天涯直到时光尽头!周筱竹,我喜欢你!这份喜欢,我守护了七年,等待了七年,今天,我要大声告诉你告诉全世界!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谁都不能阻止,谁都无法改变!”

他的声音那么嘹亮,划破了黑夜仅有的寂静,却像是一股带刺的风,穿透了她的皮肤,刺痛了她的耳朵。

舍友见周筱竹依旧无动于衷,转过身来愤然问她:“喂!周筱竹,你真的不打算理他吗?”

周筱竹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翻了个身,不曾睁开双眼。

她以为得不到回复,他便会离开,但是并没有。

然后,她便听见了他几近哀求的咆哮。

他说,周筱竹,你听见了吗?

他说,周筱竹,你知道吗?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他说,周筱竹,我在这儿等你,直到你出来为止!

再然后,只听见他慌乱的喊了一声“周筱竹“,带着浓浓的幽怨与不甘,而后又戛然而止,世界终于回归了原有的平静。

舍友们又开始议论,有人说:“这么大声,保安算来得晚的了!”

有人说:“真没见过这么一根筋的人…”

有人说:“你们看天上那些气球,多漂亮呀,真的好可惜…”

随后外面传来了舍管阿姨有些尖锐的呵斥声,她说:“都回去都回去!赶紧睡你们的觉别跟着瞎凑热闹!”

室友们听了便悻悻走回各自的床位,还不忘幸灾乐祸:“这回他可要惨啰,闹得这么大,学校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周筱竹却舒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可寂静的黑暗里,仿佛一切从未停止,她依旧能听见他的嘶吼,能听见他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

她将自己捂进被子里,突然莫名的难过起来。

第二天,这件事便在整个校园里传开了,几乎所有人都在问周筱竹是谁,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并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把这一切发表在了学校论坛,还附带多张照片,引起了评论热潮,人们纷纷揣测她为什么不肯接受,有人说是因为她自卑觉得配不上他,有人说是因为她早已心有所属,还有人说她患了重病不愿拖累他,总之众说纷纭,只有她依旧把自己置身事外。

周筱竹以为经过这件事,宋戚野或许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就算再不济,也会独自生闷气至少十天半个月不来找她,毕竟,他是那样要面子的人。

可她还是料错了。

因为同学们的议论,周筱竹只上了两节课便趁着课间休息的空档逃课走出了校门,却不想竟在校门外看见了他,他坐在机车上,手里还拎着牛奶和蛋糕。看见了她,他便马上举起了手里的东西,朝她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哦,那个…本来是来给你送早餐的,可惜被保安给轰了出来…你手机也不在身边,就只能在这儿等一会儿了…”

他一脸淡然,语气也十分平和,似乎并不打算计较昨晚所发生的一切,也不愿再追究她的意愿和答复,而是像没事人一样,找不到一丝一毫挫败过的痕迹,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周筱竹在心里问自己,难道他真的变了?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这样的改变,令周筱竹有些恐慌不安。

宋戚野见她一直看着自己,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问道:“干嘛这样看着我啊?”

周筱竹没有回答,而是一直看着他,半饷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宋戚野却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反问道:“什么?”

周筱竹从他手里接过牛奶和蛋糕,轻声说:“其实我不喜欢牛奶,也不喜欢甜食。”

“不喜欢就不要吃。”宋戚野说,夺过她手里的东西随手扔进了垃圾桶,直到这时候才稍微露出了一点本性,可在下一秒却又笑容满面的圈过了周筱竹的肩膀,笑道:“走,咱们吃好吃的去,我都快饿死了!”

周筱竹退后一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一点也不生气?”他问,看着她的眼睛浅浅地笑着,却又无比认真,“筱竹,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如果你接受,我会很感激很开心,如果你不接受,我也不会怪你。毕竟,我喜欢你,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他顿了顿,笑得更加明朗:“昨晚的事,我真的一点也不生气,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只是想让你听见我的声音知道我的心意而已,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

然后,他牵起她的手,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可以给你足够的时间,筱竹,或许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

周筱竹多想大声告诉他,告诉他她不会喜欢他,告诉他她不会和他在一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什么都说不出口。

有时候,周筱竹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定义自己,好人还是坏人?

应该是坏人吧。

所以她说:“可是戚野,时间只是你用来欺骗自己的借口,它根本无法替你改变什么。”

是的,她花了多少时间,渴望它能替她抚平身上的伤,渴望它能帮她忘却过往的痛,渴望它能,还她风平浪静的人生。可是,结果呢?

该抚平的抚不平,该忘掉的忘不掉,既然如此,风平浪静还是波涛汹涌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管,欺骗自己也好,改变不了也罢,这都是我的事情,我想跟着自己的心走,随心所欲的活着。”

随心所欲的活着…

随心所欲的活着…

可是这世上,又有谁能够随心所欲的活着呢?

周筱竹笑了笑,转身走进了校门,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一切到底是好还是坏?

她不愿狠心伤害他,又不能决心离开他,这一切,到底是好还是坏?

可是,她还有选择吗?

周筱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径直回了宿舍,此时,她只想沉沉地睡一觉,即使毫无困意。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睡着,然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见自己被人用麻绳捆绑,扔进了黑暗的井里,刺骨的冰凉使她身体麻木,她想挣扎,想大喊,最终却只能绝望地任由自己一点一点沉入井底,然后她听见了爸爸的声音,他说,心草,你别怕,爸爸现在就带你离开。

于是她停止了挣扎,抬头透过冰凉的水望向井外,那里有一缕阳光洒下来,刺疼了她的眼睛。

周筱竹醒来时看见唐萧萧站在床边,正握着手机笑眼弯弯地盯着她看,她因此而不知所措。

见她醒来,唐萧萧露出一脸无邪的笑,对着手机开心地说:“她醒了!”

而后一边说:“你跟她说哈!”一边将手机贴在了周筱竹耳边,全然不顾她是否愿意。

刚从梦中醒来便要面对这一切,周筱竹一脸茫然,大脑也一片空白。可手机那头的人,是成翊。

他说:“筱竹,你又做噩梦了吗?”周筱竹没有反应过来,他便又问:“大白天的干嘛睡觉?哪儿不舒服吗?”

周筱竹愣了愣,这才听出他的声音,自己用手拿过手机,轻声唤了他的名字。成翊听后笑着问她:“怎么?现在才算真的睡醒呀?”

周筱竹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唐萧萧,没有回答他。

成翊在手机那头对她说了许多话,周筱竹只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看向唐萧萧,她一直站在那儿盯着她,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就像在打量一名外星人,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疑惑,令周筱竹很不舒服。

后来,成翊轻声说:“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听说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不少女生都被他感动了呢。”而后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道:“筱竹,你会喜欢他吗?”

周筱竹想都没有想,直接回答:“不会。”

他听了便轻轻笑了,过了一会儿又问:“你找的人,还没有出现吗?”

周筱竹愣了愣,简单的“嗯”了一声,而后便不再说话了。

挂了电话后,周筱竹将手机递给了依旧在打量着自己的唐萧萧,她接过手机,似笑非笑地盯着周筱竹的眼睛,突然说:“周筱竹,如果我是男生或许也会喜欢你的。”

周筱竹因此一脸迷茫,她便吐了吐舌头调皮一笑,自顾自地说着:“因为在你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就像一本尘封已久的古书,被人不经意发现,然后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想要解读,却又要小心翼翼的保护着、珍惜着,生怕你受伤…”

周筱竹看了看她,下床、穿鞋,不予理会。

唐萧萧却毫不在意,挡在了周筱竹面前,又半玩笑半认真地问道:“周筱竹,我曾经问过成翊到底喜欢你哪里,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周筱竹想逃,她不愿与人过多来往,也不愿听人说太多无关紧要的话,可是她此时无处可逃,只好抬头看着唐萧萧的眼睛,波澜不惊。

唐萧萧笑了笑,悠悠说道:“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你哪里,或许,是你的眼睛,因为只要你看他一眼,他就会心慌意乱;或许,是你的声音,因为只要听见你的声音,他就会幸福不已;又或许,是你的气息、你的温度,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他就觉得满足和心安。”她说完顿了顿,又笑着问:“很肉麻对不对?”

周筱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她不知道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也并不想知道,她只想做单独的个体,独自一人往前走,不牵连任何人。

后来,唐萧萧离开了,寝室里又恢复了原有的寂静。周筱竹看了看时间,是下午四点。

她拿出了日记本,在空白的页面上写下了一句话——我爱你,却与你无关。

这句话被打上了双引号。

然后她洗了脸梳了发,再次出门。

她顺着自己能看见的路一步一步地走,尽管那些街道小巷她已经走过无数次,却依旧会满怀希望地四处张望着,仿佛不知疲倦。

经过七年前所就读的学校时,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走进了学校对面的大楼,乘坐电梯上楼,然后趴在六楼窗台上透过坚固的防盗窗和厚厚的玻璃往外看,学校的内景随即尽收眼底。

她看见了伫立在校园正中央的五星红旗,它正随风飘扬,用鲜红点缀着整片蓝天,依旧是七年前的样子。

她看见了篮球场里正在奔跑的少年,他们在自由张扬的青春里肆无忌惮地挥汗如雨,一如七年前的他和他。

她还看见了那座鹅卵石铺成的小桥,它承载过无数脚印,记录着多少情谊,却终究还是如七年前一般美好。

她在心里问自己,周筱竹,七年前你第一次踏进那扇门时,是否曾想过,有朝一日,它会成为你这一生最难忘的记忆?

或许有吧,否则,在爸爸轻声问自己喜不喜欢这所新学校时,又为什么点头,她从未对他撒过谎。

周筱竹在窗台旁站了很久,久到双腿麻木,大脑也逐渐混乱,她方才叹了口气,在原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她去了手机修理店,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机,虽然它对她几乎没什么用处,可没有它,她总觉得少了什么,因此而不安。

可是,修理店老板却说,手机已经被人取走了。

周筱竹仔细回想了一番,手机里原有的照片她传进QQ空间后便全部删除,如今已经空空如也了,唯一留有蛛丝马迹的,是那些短信。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没关系,他一定不会看到的,却依旧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担忧。

宋戚野取走了手机后,便径直去了周筱竹的学校,他坐在女生宿舍大门外的石头上等她,或者是一个认识她的人,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

百无聊赖之下,他拿出周筱竹的手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轻轻笑了笑,自言自语:“真是个念旧的人,这么旧还舍不得换…”

而后却因为这句话,突然愣住了。

他想起了那条手链,她戴在身上那么多年,即便已经破旧不堪,再也看不见原先的模样,她却依然不离不弃,不就是因为难以忘怀某个人吗?

想到这里,宋戚野的心不由一紧。那么,关于它的人又是谁呢?

宋戚野盯着手机灰黑色的屏幕看了许久,再三犹豫后还是按下了开机键,而后,他开始怀着一颗做贼的心一一翻看手机里的软件,最感兴趣的,当然是相册,可打开里面却一张照片都没有。他又打开了通讯录,想看看她最近和谁通过话,可除了他自己和一个陌生座机之外,再没有别人。

宋戚野稍稍有些失望,却在无意间看见了录音功能的图标,于是漫不经心的点了进去,里面只保存了一个未命名文件,他犹豫了一下,点开,随后便传来了一阵轻柔的歌声:“安睡吧,小宝贝,丁香红玫瑰…”

宋戚野如获珍宝,因此而激动不已,他断定这是周筱竹的声音,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的歌声。可在她的歌声里,他却仿佛隐隐约约听见了婴儿的笑声,他将手机凑到耳边,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那笑声却又消失了。

而后,她的歌声落了,有温柔的女声轻轻问:“睡着了吗?”

可还未等人回答,录音便结束了。

宋戚野又听了一遍,这次,他确确切切地听见了婴儿的笑声,也确定末尾有人问周筱竹:“睡着了吗?”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身旁的婴儿是谁?女声的主人又是谁?

可随后,他又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包括周筱竹。在过去的七年里,她可以遇到任何该遇到的人,和任何该在一起的人在一起,发生无数该发生的故事,他不曾参与,又怎能强求全部知晓,这地球又不是只围着自己一个人转。

想明白之后他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周筱竹的手机上,正当他打开信息箱,想要从中找到一些关于周筱竹的蛛丝马迹时,手机却突然因为电量过低而自动关机了。

宋戚野只好无奈地笑了笑,权当是老天不愿让他继续做一个偷窥的贼。

又过了许久,周筱竹的三个舍友终于回来了,宋戚野一见她们便立刻起身,笑盈盈地朝他们走了过去,可还不等他开口,便被人抢先问道:“不用说了,你除了找周筱竹还会有别的事儿吗?”

宋戚野只好笑着接道:“真聪明,又被你猜中了。”转而又问:“我们筱竹在哪儿呢?宿舍还是教室?”

其中一名身穿红裙的长发女孩挑了挑眉,有些冷傲地回答:“都不在。”

他又马上追问:“那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有着一头蓬松短发的女孩看了看他,不以为然地说:“谁知道啊?她只把学校当客栈,从没见她好好上过一天课,来无影去无踪的跟幽灵没什么两样!”

宋戚野听见有人这样评论周筱竹,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但是一想到还有事相求便忍了下去,笑道:“大家又是同学又是舍友的,别这样嘛。”

另一名女孩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你家周筱竹可能在找什么人,有一天我听见她说梦话,就一直在重复着你在哪儿啊,一定要找到你啊之类的话,再结合她经常早出晚归,我推断肯定是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错不了。”

短发女孩听了附和道:“对啊!还有,我奉劝你带周筱竹去医院看看吧!”

“怎么?她生病了?”宋戚野马上问。

女孩笑了笑,说:“不是身体,是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说:“你不知道她有多奇怪,经常半夜莫名其妙的大哭,任谁劝说都不管用!”

“就是,她倒是哭得起劲儿了,把我们都吵醒还一点歉意都没有!”

“还有,除了半夜大哭,她还经常半夜一个人坐在阳台上,你不知道半夜三更无意间看见一个黑影有多可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有一次半夜起来去洗手间,竟然看见她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把我吓出一身冷汗来!”

宋戚野愣愣地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饷才挤出一句:“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长发女孩听了瞪他一眼,露出一脸不快,反问道:“你觉得我们会闲着无聊编这么别致的故事出来骗你吗?”

短发女孩又说:“我可告诉你啊,你既然这么喜欢她,这个问题可得引起重视,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终归没有坏处,万一真的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接受治疗。”

宋戚野只好勉强压制住内心深处的疑惑和不安,笑了笑,强装镇定地回道:“怎么会呢,我们筱竹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偶尔会有点小怪癖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就多多包涵,别跟她一般计较哈!”而后不等她们反驳便一边说着:“既然她不在学校,我就不打扰各位啦!”一边转身加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其实他的脑子很乱,心里也像打碎五味瓶一般,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那些画面一直在他的脑海里重复着,她在夜深人静时撕心裂肺的痛哭、她在冰冷的黑夜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才会让她这么痛苦?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宋戚野啊宋戚野,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可又了解她几分?

是啊,他不曾真正了解过她,甚至可以说对她一无所知,除了姓名和性别…

西边的云被落日染上了一层绯红,那绯红如一片片鱼鳞,使整片天都仿佛活了过来。

周筱竹抬头望着那片天,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使她一个仓促差点摔倒,而后,她扶着墙就地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将目光投向小巷尽头,又起身,继续往前走。

虽然周边都盖起了崭新的楼房和别墅,可这条路,依旧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周筱竹一步一步缓缓地行走着,仿佛每往前走一步便会离梦境更近一点,可离它越近就越是不真实,这种感觉让她不由心跳加速,既激动又害怕。

可是她终究还是站在了它面前,一栋陈旧的楼,一扇紧闭的门,和一棵枯死的树,这一切如今出现在眼前,却是一片死气沉沉,与周遭的崭新与朝气相比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周筱竹上前,用手轻轻触碰定格在木门上的尘埃,那一刻,她仿佛走进了梦境,梦里的一切触目惊心,恍如昨日又仿若隔世。

她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然后,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她想起了那张丑陋而狰狞的面孔,以及他令人厌恶的声音:“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拿走了你父亲的画?我告诉你,就算你今天死在这里,也绝不会有人相信你!”

她想起了那个女人,想起她说:“就算你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什么…”

她还想起了那位七旬老大爷,他用历尽沧桑的声音问她:“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这一切,该让她何去何从呢?

她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以为这样便可以让自己好受一些,可事与愿违,她越是逃避,那些声音便越是肆意妄为,她无力挣扎,只好任其撕扯,到最后,终于流下泪来。

那些眼泪起初只是一个一个断了线的珍珠,后来却演变成决了堤的洪水,她无法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于是索性趁四下无人勇敢的释放。

所以,她第一次,第一次这样无所顾忌地开怀痛哭,想要把所有的委屈、无助、痛苦和绝望全部融入泪水里,一次性发泄出来,然后,再擦干眼泪,坚强地站起来,继续走下去。

宋戚野是听见了哭声才骑车拐进小巷的,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祈祷,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可是最终出现在他面前的,偏偏是她。

他看见她坐在那儿,瘦弱的身体仿佛被厚重的悲伤牢牢禁锢,使她动弹不得,可那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却如同一把把锋锐的尖刀,刺得他遍体鳞伤。

他下车,用一直不停颤抖的双腿向她跑去,每靠近一步心痛便加深一分。

“我觉得你家周筱竹可能在找什么人,有一天我听见她说梦话,就一直在重复着你在哪儿啊,一定要找到你啊之类的话,再结合她经常早出晚归,我推断肯定是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错不了。”

一个很重要的人…

周筱竹,你的眼泪是为了谁?你的痛苦,你的绝望,还有你浓得化不开的悲伤,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他多么想大声问她,问她苦苦寻找的人到底是谁,可是当她抬起头,用一双红肿的、盛满无助的眼睛看向他时,他的心却仿佛被人死死揪住一般,疼得连跳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只能伸出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拥入怀中,就那样紧紧地抱着她,企图用自己的温度去分解她身上的绝望与痛苦,即便是要他自己去承受,他也心甘情愿。

可是,周筱竹却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宋戚野的突然出现,就像翩飞在黑暗里的一只小小萤火虫,虽然微弱,却让她无比依赖。

她知道不该在他面前释放自己的情绪,不该让他看见这样脆弱的周筱竹,她也想收住自己的眼泪,也想把所有泉涌而出的难过与无助全部咽进肚子里,可是越是想要克制,它就越是狂妄肆意,最终,它还是将她仅有的理智都埋没在无缘无尽的泪水里,那些还带有温度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源源不绝地往下流着,浸湿了宋戚野的胸膛。

他只能轻抚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问她:“怎么了筱竹?”却得不到任何回复。

那么,如果眼泪埋藏得太久,让你觉得压抑觉得痛苦,就尽情释放出来吧…

“没关系筱竹,想哭就尽情哭吧…就算你哭到天明,我也在这儿陪着你…哭吧,不管发生了什么,有多么令人难过,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管你需不需要,这个肩膀,这个胸膛,还有这个怀抱,永远属于你…”

“不管你愿不愿意,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要管…打架也好,杀人也罢,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周筱竹用手紧紧捂着嘴巴,哭得天昏地暗。

她想起了那个叫苏念乔的人,她牵着她的手将头倚在她的肩膀上,金黄色的阳光洒下来,让她的脸庞布满了温暖,显得那样美好。

她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周筱竹突然止住了哭泣,并且开始厌恶自己方才的脆弱。于是死死咬住下唇,想要用疼痛阻止眼泪的流淌,直到舌尖品尝到一股咸咸的血腥味。

她成功了。

她开始平静下来,然后推开了宋戚野。

或许是不愿看见他眼里流露的情愫,又或许是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她将脸埋进膝盖里,许久都不曾抬起头来。

直到宋戚野鼓足勇气低声问她:“筱竹,你能告诉我,你在找什么吗?”

她方才缓缓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路灯,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他:“或许,是走失在某个角落的自己。”

是的,那个自己身上,有她仅剩的美好。

后来,宋戚野将修好的手机还给了她,她接过时双手颤抖了一下。

在回去的路上,周筱竹用额头轻轻抵着宋戚野的背,告诉他:“你知道么戚野,这是她一个月的工资…”

可惜那声音太轻太薄,终究被风吹向了远方,不曾传进他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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