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我也想劝着世子爷,可他新婚第二天就出去了,过了十几天才回来,平日里一看见我就哼哼唧唧的,我也不知道哪里惹他不喜……”
青松院里静悄悄,除了何妈妈其他的下人都被赶回自己的住处不得出来。
花盼盼跪在正院西次间的青砖地面上,帕子上熏着浓浓的茉莉花香,好掩盖姜汁的气味。
莲花般的小脸上泪痕依依,一张樱桃小嘴却巴巴巴开合不停。
“世子爷……世子爷嫌我丑……说他那外室如何漂亮……呜呜,我可要怎么活啊……”
寿安公皱着眉,嘴唇微阖,想说话却插不进空。
他这才说了不到三句,她就闹起来。
又想起皇后娘娘嘱咐的,他这儿媳妇一根筋,性子烈,要他宁可委屈了儿子也不可得罪了这儿媳妇。
看着眼前这个哭成一团毫无仪态可言的儿媳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娶的是什么儿媳妇,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还不如像供菩萨一样供起来。
不就是娘家有权有势吗?
寿安公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能怎么办?
他再愚钝也知道,此刻自己还能安安稳稳住在这高屋广厦,没有流落街头饿死,全是靠她这个当皇后的姐姐。
而姐姐今后的前途,还要靠自己儿媳的娘家帮衬。
有求于人,底气不足啊。
罢了,罢了,儿子不成器就算了吧,大不了和自己一样混一辈子。
“罢了,你们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你也要盯着他,别让他过分才好。”
说完一拂袖,径自出了门。
花盼盼心里松了口气,这寿安公如此好对付,起码说明了一点,他没打算换掉世子,起码皇后不会同意。
废了世子就是得罪花家,皇后还打算让花家给她儿子保驾护航呢。
真好啊,她以后在这府里横着走都不会有事。
“快起来吧,孩子,你父亲是给世子气着了。”
莫氏起身亲自搀扶她,刚才寿安公的态度,她也察觉到了。
心里有些安慰,幸好这个儿媳妇头脑简单,方便拿捏,否则有她背后那个强势的娘家,她这个婆婆在府里还能有什么地位?
“母亲……”花盼盼又是委屈,又是感激地叫了一声,哼哼两声仿佛是又要大哭。
莫氏连忙叫何妈妈去打盆水来,又安慰花盼盼道,“别哭了,你这样子越是懦弱,他就越是轻看你。”
这句话,怕是花盼盼进门以来,莫氏对她说的最最情真意切的话了。
这么多年,这位母亲与寿安公的相处,也并不愉快吧。
觉得同病相怜吗?
花盼盼窃喜,她终于找到了个和夫人之间的共同语言。
湛泸跟着何妈妈进屋来,帮着花盼盼净脸梳洗,刚坐回大炕上,儿媳妇顾氏就进屋来。
花盼盼忙下了炕。
顾氏给夫人行礼之后,与花盼盼互相见礼。
“母亲,雪姐儿的周岁礼就要到了,这是宴请名单,请您过目。”
雪姐儿是四少爷周裴弘的嫡长女,年纪还小,又体弱,夫人就吩咐秦氏不用带她来请安,免得路上惊吓着。
二少爷周裴乘有个庶长女,雯姐儿,今年两岁半,夫人也一样免了她的请安。
家里就这两个孙辈,夫人却一点都不上心。
顾氏和夫人有事情说,她还是回避的好,免得让顾氏误会她急着接过管家的权力,虽然这管家的权力本应是属于她这个世子夫人的。
“母亲还有事,媳妇就先回去了。”
花盼盼敛衽行了个福礼,在顾氏探究的目光中转了个身,就要出门。
夫人则叫住了她,“八娘,你也留下来听听,我想啊这两天就让老二家的把账本都交给你,你是世子夫人,这家里的事啊,理应由你来管。”
“这怎么使得!”花盼盼这回的惊讶一点都不是装的。
她新来乍到,玉琼院都还没打理好,如何管理这么大的寿安公府。
更何况,这里一直都是顾氏来管,让顾氏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交出管家的权力,简直是虎口里拔牙。
这不是害她吗?
花盼盼飞快地瞥了一眼顾氏,她虽然极力掩饰,那脸色一点也好看不起来。
花盼盼忙道,“母亲,我这才嫁过来,对府里的事情还不熟悉,不如还是让二弟妹再管一段时间。”
“不用了,管家这事,总可以一边学一边做的,慢慢就会了。”
夫人慈爱地打断了她的推辞,好像是会给她无限的机会。
可是,这府里盘根错节的,极易出问题,到时候又该如何?
“老二家的,你说吧……”
还没等花盼盼思考完那个问题,夫人已经让顾氏开始禀报。
花盼盼只好立在夫人身旁,战战兢兢听着。
花盼盼看着夫人和蔼的笑容和顾氏乌云压顶的黑脸,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
回到了玉琼院,花盼盼只吩咐了赤霄,“把我的飞雪拿过来。”
自己则坐在了院子里梨树下一块平整光滑的方石上。
赤霄除了带来飞雪,还领着二等丫鬟小丽,特意端了盆水过来。
花盼盼点了点头,接过飞雪,又从盆子里弄了点水洒在那方石上。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那方石上有一条不深不浅的细长凹痕,那些水,正好积在凹痕处。
花盼盼则跨坐在方石上,枪尖对着那条凹痕,细细打磨。
原来,这是花盼盼特意搬过来的磨刀石,她没事的时候,喜欢在这里磨刀,磨枪,磨剑,等等,她带来的陪嫁。
这件事很棘手,这寿安公府,夫人占着正室主母的位置,可惜身体不好,体力不济,还要照顾显哥儿,不得不找一个人替她管家。
这府里张姨娘仗着生了两个儿子,凡事都要插手,惹得夫人心急,生怕自己地位不稳,虽然大周没有把妾室扶正为妻的道理,她担心的却是实权。
所以她肯定不会允许张姨娘染指府里的实权。
彼时花盼盼还没有嫁进来,秦氏也是刚进门没多久,可以选择的也就只有顾氏和黄氏。
顾氏和黄氏的丈夫都是婢生子,娘家的地位也相当,唯一不同的就是周裴乘排行老二,周裴扬老三。
对夫人来说,她肯定是想把管家权交给黄氏的,却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要越过顾氏。
好在张姨娘一直嫌顾氏娘家门第低,不喜欢她,连带着也不大待见周裴乘,夫人也就顺水推舟,让顾氏掌了家。
顾氏想拿捏住张姨娘叫她别太偏心,就只能依靠夫人主母的权威,要想摆脱夫人的操控,就只能依靠张姨娘的威势,所以这三个人,原本是互相牵制,很稳定的。
而花盼盼就是打破那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
花盼盼是正经的世子夫人,接掌家务名正言顺,顾氏立刻就会靠边站。
而夫人和张姨娘之间,哪有站在姨娘一边而舍夫人这个母亲的道理?
张姨娘再有积威,也是半个主子,和两个正经的主子对上,高下立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