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住手!”
不知谁这么没有眼色喊出这么一句。
“不要!”
“滚蛋!”
周裴隽和花盼盼正打在兴头上,谁愿意住手,竟然心有灵犀头也不回,吼出这两句作为回应。
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二人疑惑,觉得周遭的气氛有了变化。
二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手中兵器还是保持着对峙,齐齐回头,望向院子门的方向。
院子门口,乌泱泱站着许多人,有丫鬟,有婆子,还有夫人……和寿安公。
“给我把刀枪都放下!”
和方才那声“都给我住手”一样,这一句也是出自寿安公之口。
周裴隽挑了挑眉,难怪刚才听起来这么熟悉。
花盼盼眨了眨眼,你这笨蛋居然听不出自家老爹的声音,闯祸了吧,看你怎么收场。
周裴隽抬了抬下巴,闯祸你也有份,我收不了场你也休想。
花盼盼皱了皱眉鼻子,妾身是你的夫人,我犯了错就是你犯了错,我们一起犯了错就是你错上加错。
周裴隽张张口,刚想骂她恬不知耻。
寿安公这个干瘦的老头已经走到他们跟前,颤抖着夺过儿子手里的飞雪枪,狠狠掷在地上。
又朝着儿媳怒吼,“给我把剑放下。”
花盼盼看着自己心爱的飞雪给这样丢在地上,一阵肉疼,又心虚,就谄谄然将龙泉宝剑往地上一丢。
果然惹来了周裴隽凌厉又肉疼的目光,悬起的心暂时得到快意。
“都给我跪下!”
已经有婆子体贴地将明间里的太师椅端到了院子里,寿安公坐在椅子上,夫人也在他身边分到了一个座位。
湛泸他们已经把丫鬟婆子姨娘们都赶到了侧院,不许伸头偷看。
周裴隽和花盼盼不敢怠慢,各自低着头跪在了青石地砖上。
寿安公看他俩跪下中间还隔着一丈远,想要训话还要把头左摇右摆十分费劲,又补充怒吼,“给我跪近一点!”
两人十分听话又有默契地低着头,膝行靠拢,又往寿安公面前凑了凑。
寿安公看见儿子逼近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抬手很方便,一巴掌就抽在儿子脸颊上。
缩回手看见手掌上有血,吓了一跳,抬眼才看见儿子的耳廓给划破了个小口子,流血了。
一道凌厉的视线就朝着媳妇那边扫过去,只见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又不能出手打媳妇,看着儿子的眼神就更加愤恨,抬脚就往那肩膀上踹去。
周裴隽一个趔趄,稳住了身形,仍旧低着头跪在那里。
花盼盼却觉得周裴隽身上有什么东西瞬间消失了。
方才打架时那灵动的风情,已经不在他身上,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抗拒,就好像他们第一次去青松院请安的情景。
花盼盼注意力都在周裴隽身上,没有注意到夫人这头已经拽着寿安公的袖子劝道,“他们还年轻,公爷别气坏了身子……”
“哼!”寿安公明显不打算就坡下驴,怒气未消,一把甩开了莫氏的手臂,“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惯的!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他不可!”
“来人啊!给我把世子拖下去打四十大板!”
四十板子!
花盼盼闻言猛地抬头,这府里的板子她才刚刚用来打人,四十板子不死也要去半条命的。
“公爷不能啊,公爷!”还没等花盼盼有所表示,莫氏就惶恐地跪在了寿安公脚边,拽着他的衣摆哀求道,“世子可是姐姐唯一的血脉啊……”
她不提还好,一提这茬,寿安公登时火冒三丈,“唯一的血脉!?”
寿安公从椅子里弹跳起来,居高临下指着周裴隽的脑袋狠狠道,“我情愿没有生过这孽子!”
院子里还是吵吵闹闹的,夫人莫氏的哭声嘤嘤近在眼前,周裴隽却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
耳边来回荡漾着那句话,“情愿没有生过这孽子”,没有生过吗?
低垂的面上扯出个笑容,凄美惊艳,却没人看见。
没有人会在意啊,没有人会在意的,真好笑。
笑容越发灿烂,暖阳下温热的地砖此刻却冰冷刺骨。
好冷啊,都快要冻死了。
没人会在意他啊,这个世界上,在意他的人,早就消失了。
恍惚间,眼前又闪现那个被金色阳光包裹的柔弱身影,那温婉而关切的微笑,已是再也得不到了。
电光火石间,周裴隽感觉到自己冷硬如冰雕的身体给人紧紧抱住。
不,只是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轻柔却坚定。
他竟然感觉到那双握住自己手臂的柔荑有热量源源不断涌进他的身体,融冰化雪,春暖花开。
“父亲,”耳边传来那甜腻又冷脆的嗓音,“媳妇愿替世子挨二十大板,请父亲成全。”
是她!
他记得洞房花烛夜,她睁大杏目瞪着他,身后的背景是满眼的明亮大红。
袖子中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的,本以为那双手会粗糙坚硬,没想到竟是这般柔若无骨。
“父亲……”她仿佛没有在意他的动作,只是急切地望着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的这人。
柔嫩的小手握着他的,指甲掐在他掌心,有点痒。
仆役已经将条凳摆好,花盼盼更急了,四十大板啊,万一打死了她不就成寡妇啦?绝对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