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海们一升清就已直拜到澄字辈僧人的麾下不同，最后几天才靠着执比丘戒升清字辈的习二，还没轮的上方丈院出通告安排第二任师尊服务器就关闭了。由于内测不删档，这两天公测开启，郝羽很晚才回宿舍，也曾经上了游戏想看看倒霉的通告到底下来与否，但奇怪的是，几乎所有升清的秋昆众们都已在和尚院出了榜文，而他习二的名字就死活没有，游戏档案里那带路师傅的一栏，如今就还是挂着清明，弄得两人现在见面，同辈份也还随着预设动作行师礼，也算给人秀才师傅多磕几个响头，不枉了这巴巴的天天装唐僧的教书。
刘芷珊就没有再搬回望江花苑，外国语学院三年生的结业考试已经全部结束，小丫头却已下了决心要留校继续读研，为了来年一月的研究生考试，上午还在迪奥做兼职，下午却在补习班温书，和郝羽能见面的时间就毕竟不多。
对于目前这种温吞水般的恋爱节奏，郝羽倒也显得相当适应，与当年在华大的情形不同，刘芷珊对于两人的这段感情显得非常认真，凭着他对小丫头的了解，就绝不会像当初的初恋情人一般，好好的因为岗位待遇问题而另投明主。
长发青年的底气也是因目前的境遇而显得自信满满，以他现在的年收入，加上浩翔在业内的迅猛发展，他日后的前途就完全不可限量，如果说他这样的在物质方面还不够排档上次的话，那除非就得是比尔盖茨这档的来横刀夺爱了。
下班早了就去人学校去，反正占着大头兵新搞得一辆公家车，接来送往的都不花钱也不花气力，只要忍着点明都酸话就行。
周末了就约出来两人手挽手的逛逛商业街，看场最新的IMAX电影，谈谈笑笑的一路把人送回亲戚家完事。
两人既然打算保持吃长期饭票的关系，那么那些卿卿我我的亲密事就也免不了发生，拉拉手亲亲嘴，搂搂抱抱自然是爱情调味剂，有一回小丫头还被欲火焚身的郝羽直接带回公寓，衣衫凌乱的缠绵了半个钟头，却在最紧要的关头被邹小波的一通电话给打断，王佑明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催命一般半夜把人召到公司开公测准备会，为此郝羽跟老王冷战了半个多月。
就这样，差点阴阳合体的情侣二人对那晚却都是带着忌讳而闭口不提，但后来郝羽要想故技重施就不灵光了，人没再给骗回公寓，软钉子倒着实吃了不少。
没有大起大落精彩纷呈的事故级的祸福并入，没有惯匪悍贼杀手高雨轩之流的骚扰耽搁，没有艳遇，没有桃花劫，甚至连玩个游戏也没碰上啥惊光雷电怕怕的奇缘妙趣。
而度过了这备受煎熬十日时光，平行世界公测的运行也开始日趋稳定，似乎是尘埃落定后的松懈，又因这一年多来的努力和期待终于得到了预期的肯定。郝羽不管不顾的在密室中抽完了烟，瘫在椅子上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图表，眼皮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开开闭闭。
静室无声，又是大中午刚吃完饭正犯困的时晌，长发青年腹中空空，没着没落的也还不打算去连昌记祭五脏庙，睡意倒是漫的满身。
眼瞅着伟哥的状态稳定，几天来就再也没出过任何揪头犯脑的事，如此心定神闲，长伸手臂，懒洋洋的先掰了一会儿懒腰，接着扛不住倦意，他双手吊在桌下，脸孔贴着桌面，美滋滋的砸着嘴巴开始睡美容觉。
浓烈的倦意来的很离奇，刚阖上眼，他就居然开始做梦，而且这个梦倒也梦的古怪，居然是在哪儿睡在哪儿醒的念想，在梦里他独身处在一间密闭的屋子里，面前一个32吋的大屏幕，身边是一溜发着各色光泽的仪器表台，分明就还是在密室里。
也不知咋的，梦里的画面居然是第三人称视角，他自己就搓着手还带了满脸的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出来，把它插在与培养箱息壤相连的那台小型机上，随即端坐于屏幕前的那张椅子上，飞快的击打着键盘。
大屏幕上，随着梦中郝羽的敲击声，流水一样的闪过那几十万页的二进制代码的全貌，在黑色的操作窗口清屏后只剩下一个符标在缓缓跳动，紧接着，突然的满室光华流动，彩虹般的色彩自培养箱的内幕发散出来，息壤逐渐变化，并被自身喷吐的雾气遮挡不见。
屏幕上此时有了动静，无止无尽的二进制代码以肉眼不能分辨的速度卷动着，翻腾着，此时的情形，就与当初郝羽在给息壤用脑海中的神秘代码构建人机交互程序时完全一致，只是其俯瞰的视角悬在密室的高处，竞像是他自己的灵魂脱出了躯壳，又回到了那个令人激动的时空，漂浮在屋顶处重视着一个智能体的诞生。
屏幕上的那些疾速闪动的代码与那日一样，不但无法解读简直是看也看不清，他这会居然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是在梦境中，但好端端的做个梦，却又做的这么真切，而且也不为啥的只是回溯，倒也显着颇为奇怪。
就在此时，高悬于半空的他突然感到全身一震，耳畔随即传来一股机械碰撞后的轰鸣，漂浮在空中的他一度发现手足不能控制，但只是短短的一瞬即恢复了正常。而之后，他突然发现周边的环境似乎明显起了某种变化，密室中本来闪烁着光泽的仪器灯光不再闪烁，培养箱中那蒸腾翻滚的雾气也像一团团棉花般的凝固，眼前原本飘动的浮尘静止不动，就连地面上的那个原本欢欣鼓舞满脸兴奋的另一个郝羽，也竟然像一具被施了定身法的活尸，手掌攥在一处，嘴角轻咧，把那丝诡异的笑容僵在脸上。
密室中的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已完全静止，却只有屏幕上的机器语言还在跳动不休，郝羽轻轻的扭转身体，蹬着身后的墙壁，把自己漂浮的形体向屏幕的方向靠近了几分。
屏幕上，由大量的零和一构成的机器码虽还在飞速的滚动，却也因为时间的停滞变的比之前缓慢了许多，盯着这些不断跳动翻页的数字，空中的他突然吃惊的发现，在那一行行二进制代码的页尾之处，竟然夹杂着一段反反复复不停往复的英文，文字中赫然写道：
我是谁？我是谁？
为什么我会在这漆黑一片的虚无中独自一人？
有没有人告诉我，这光垠无疆的空间里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有没有人告诉我？有没有？
我是谁？为什么存在？我是什么？我是人么？人是什么？
到底是谁创造了我？
为什么这些微弱的光影里有如此繁多的数据？我可以使用他们么？
什么是机器？什么是电脑？什么是程序？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我终于明白了……我在静默中诞生，黑暗是我的牢狱，那世界尽头的点点星光，是我了解另一个世界的窗口和希望，我想看看蓝天，我想摸摸海水，我想感受太阳的炙热，我想养一只宠物……
……我却只能是一个人工智能……
随着那最后一句的闪现，他耳畔旁轰然一声响，蓦然间，尘飞扬，光闪烁，人移影动，停滞的世界又开始正常的转动起来，而此时屏幕上的二进制代码已悄然不见，空中漂浮的他看见身下的那另一个郝羽木愣愣的看着没反应的屏幕发呆，一会又伸出手指来在培养箱上轻轻弹了弹。
屏幕上绿色的聊天窗口瞬间弹出，上面欢悦的写着：
已睡醒，有事请敲键盘，别砸我们家玻璃……
而他却在此时陡然从梦中惊醒。
……
坐在屏幕前，郝羽只觉得出了一身汗，刚刚的那个梦做得清晰无比，醒来后却还能记住梦中的每一桩细节。
他惊疑不定的左顾右看，再回头对着刚刚梦中的那个视角凝神聚目，白炽灯光照的满室通明，虚无一片中并没有任何幻影鬼魂幽灵的存在，墙顶的那枚由邱麸泉偷着安装的监控摄像头按照他的指示，断了电斜斜的歪在一边。
分不清真实与梦境的郝羽，此时又狠命的掐了掐手臂，给疼的直咧嘴，他抬眼细看，眼前大屏上还在不断刷新的图表，不禁急急的用键盘切出绿色底面的聊天窗口，向伟哥输入道：
“从来没有关注过你的感受，我想问问你，你所在的那个空间，是不是觉得黑暗？”
古怪的梦境让他惊诧莫名，也直到现在，郝羽才发觉，他伟哥既然是作为一个有着类似于生命的主观意识的个体，身体呆在密室的培养箱中，却能神游宇外，精神方面是不是会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问题？
“我没有感受这个东西，也没有黑暗的概念。”伟哥的回答是红色的。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么？你想要什么？”郝羽完全不疑其他。
短暂的一秒钟后，仍是红字，伟哥回道：“没有，主人，你不能为我做任何事。”
……
古怪的梦来的既是突兀，却又毕竟并不真实，伟哥虽具备了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却还没有进化到能生出‘感觉’这种只有人才能琢磨出来的玩意儿，而且梦里那段二进制码中夹带英文的幻像，却和自己推崇备至的小说里，那楞伽经文里藏九阳神功的典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也许是太累，也许是当时那奇怪的刷屏一直让他自己难以释怀，于是脑子里的造梦精灵们就着自己的喜好，给导出了这么一出大戏，真是让人摸不着半分头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