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又至，郝羽合衣蜷在自己那张床上，嘴巴一张一张的酣睡，房间里烟头纸屑扔了一地，电脑还开着，qq上的阿猫阿狗的留言让小企鹅跳个不停。门外似乎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听着里面没动静，就又敲了敲，郝羽这回砸着嘴醒了。
凌晨三点半才睡，这才给了几个小时觉，所以郝羽下床气这会儿澎湃的很，他没好气的一猛子冲上前去扭开了门，翻着白眼不耐烦道：“谁啊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找骂呢这是,哦，原来是大刘啊。”
大刘穿着工作服站在门口，手上塑料袋装着油条豆浆。“热乎的，多买了份，想你准备吃早饭，就送过来了。”大刘憨厚的一笑，把早饭搁在桌上，倒没象往常一样掉头出去。
郝羽也不洗脸刷牙，戳破了豆浆口袋，一口吸了一半，完了嘘了一口气，接茬吃油条，半点也不跟大刘客气。
“这两天厂里抓规章，厂办的那帮家伙隔三差五的来，小羽你这段时间最好还是收点心，别给抓了典型又扣了你工资。”
郝羽跟大刘摆摆手，也不说话，意思说吃东西的时候别说那没意思的玩意儿。
“小羽，你跟我说说，厂部这样成天的搞跟咱们厂被收购有没有什么关系？”大刘踌躇半天，还是问道。
大刘也算是郝羽的南翔第一拥趸，这两天对厂里的前程未卜，总是揪着心提着神的，早就想来找这位准大学生来问问。
“大刘，我实话实说啊。”郝羽把嘴里的油条用豆浆冲下肚子，继续道：“我估摸着这次南翔被市里卖掉是已成定局的事了，只不过德国鬼子要把咱这爹爹不疼姥姥不爱的不毛之地当成啥枪来打，我倒也是说不好。”“按说吧，他西门子能源主业是搞发电和油气生产项目配套设施的，像咱们这种石油副产品原本是看都不带看的，如今他们拨了算盘珠子要买了南翔这老厂子也就只能是两条路走。”“一条路呢是全面改造南翔包括厂房设备人员管理等等，然后转产生产自己的主力产品或者配件，第二条路呢就是把南翔做只实验老鼠，利用他们能源在国内油气已经较为成熟的平台和资源让衍生物搭一趟快车，打造西门子的化纤产品。我个人认为第二条路应该较为实际。”郝羽倒是真有他自己的见解。
看着大刘在若有所思的点头，郝羽又笑道：“其实不管人家把南翔怎么地，你们还不是该怎么活怎么活，你大刘这一手好把式别说西门子抢着要，就是真的瞎了他的狗眼放了你走，外面天高海阔，有的是富的流油的民营企业求着你入职，这都什么年代了，别脑袋里还总装着计划经济铁饭碗事儿。”
“没，我就是心里没个底，你嫂子又追着问，所以......”大刘听了郝羽的话，心里倒确实也不怎么担心了。
“你刚才又说你们你们的？小羽你难道不是南翔的？”大刘突然揪起字眼来了。
“哦，这事儿该跟你说说，我打算这两天就跟厂里辞职不做了。”郝羽把最后一口油条咬在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
大刘吓一跳道：“啥？要辞职了？郝叔知道不？你怎么先前一点风声都不露呢？你这保密工作也太好了吧？”
“哦，也就昨儿刚定的事儿，没啥可保密的。”郝羽呲牙一笑，门牙里夹着油条渣滓。
“昨个我还真听廖在办公室里跟老丁说你可能要回西门子，华大嘴又神神道道满世界传你要出国什么的，这到底是咋整的，前天还一点苗头也看不出来呢，这才两天一过，你小郝就能立马飞黄腾达了还是怎么？说说，给我说说，都藏着啥故事呢？”
“这都啥乱七八糟的道听途说啊，我这几斤几两的你大刘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就一工作机会，就那魏子明，对，开奔驰老上我们这儿来显摆的那位，平江，给我找一闲差，今儿就得过去报道上班，这厂里的手续都没办呢我就得过去填坑似的卖命去，你也瞅见咱们厂马上这就是要整成外企了，我这一百多斤闲肉也不能总摆这儿祸害你们是不，所以我就有一个算一个，先把咱厂子里内部蛀虫自个批发出门，咱出去蒙别人去。”
“你去的那是啥单位啊？效益好不？要我这样的不？”大刘有点动心思了。
“恐怕不要......”郝羽脑袋摇的波浪鼓似的，心道没准王佑明要个打手什么的你这外型还能唬唬。
“哦，那你去到底是去管啥的？要说搞机修，咱俩按理来说也差不多啊。看来有人拉一把没人拉一把就是不同是不。”大刘倒有点委屈了，这小子天天混啊混的，就总是混的出来，咱实诚人就是没人搭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管大门，给件棉袄晚上就蹲那儿看更，要不了啥技术，要不说你去那才叫屈才么。”郝羽把油条豆浆什么的下了肚子，胃里感觉有点暖意了。
滴滴滴，楼下魏子明大声的喊着郝羽的名字，车喇叭更是摁的满宿舍楼的职工和家属们都扒着窗台冲着他看着。
“土鳖怎么这么早就来，那好大刘，你看我得去见工了，今儿估计简单，就是发棉袄了，回头去了市里我得有一阵子不过来了，恩。。。。。。房间里这些东西你要看着好就都拿走，对了，这电脑，你的了，看到有啥不能看的就给我删了。”郝羽这会儿突然觉得彻底和过去分开得从桌上这台台式机开始。
“另外，大刘我全权委托你替我办理厂里遗留下来的任何手续，我档案好像还在厂人事存着，回头有什么不妥的我再来，你电话我，成不？”郝羽一边说一边收了本子装包又拎起那塑料袋内衣就直接冲楼下去了。大刘愣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冲到阳台上喊：“小羽，你今天不上班啊？要扣工资的！”
“这月工资不要了，算是给哥几个添点奖金底子了，大刘，保重啊，咱们山水有相逢啊！”
奔驰车居然就这么走了，大刘已经完全傻眼了，看来只好赶紧去车间向领导汇报吧。
“就拎这点东西出来，你这是还打算回去住还是怎么？”魏子明一边开车一边嘿嘿直笑。
“我乐意，这房子夏暖冬凉，我就住的舒坦了，你怎么每次都这么早？昨晚又遗精了？”
“去你的，早上九点有个行政例会，我送了你就得赶去研究所开会，这两天所里明年的一批新项目上头来人审查，乱糟糟的一堆事，我年资又浅，迟到了不好，而且......”
“瞎解释个啥？我拉着你不给你走了？等会送完了赶紧滚蛋，今儿我找老王给我找地儿住，不用你接了，你把你自己的先打点好了，你那研究所是打的是中科院旗号吧？那就是国家级的科研单位，敢情谁耽误你工作那都是犯了国法，要被枪毙的。”
“是中科院生物化学与细胞生物研究所，中科院全国八十多家研究所呢，也没你说的那么了不起，别再贫了，寄安全带，寄好安全带，唉？你蹲椅子上干么”
“你管我，我喜欢这么坐，这叫瑜伽坐姿懂不？谁让你这车这么宽敞呢，也就你这车能这么坐了，换了别人的车我还不练呢。”
魏子明又不依不饶的坚持了半天，郝羽总算老实坐下把安全带给系了。
接着郝羽的香水有毒又开始唱了。
“别说话，我接一电话。”郝羽煞有其事的对魏子明道。
电话那头是快要发疯的车间廖主任。
“郝羽你个假洋鬼子，你今儿又装病了？这都几点了，你是不打算上班了还是咋地？”廖主任的脏话都快骂出来了。
“廖老，你先别急，好好听我说完，我本来想一早就打电话给你说明情况的，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不，我已经托了大刘给你带消息了，怎么他还没来？”
“你又跟我耍啥小聪明？今天又怎么了？不发烧改发疯了？别废话了，来车间上班，回头给你考勤先打上。”廖主任好像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态势突然急转，软了许多。
郝羽暗暗摇头，毕竟是老领导了，老廖带个车间也真不容易，自己跟他调皮捣蛋这么久还真是有点过意不去。
“廖老，别这样，要不我就直说了吧，你的直觉是对的，您总是一向正确！我......我确实是西门子在华大招募的商业间谍，这在厂子里潜伏隐藏了一整年啦，我感觉有罪啊，昨天您老一席话说完，我当即折腾一晚没睡，这实在是良心受不住了，我愧对祖国，愧对人民啊！班我是不能再上了，这间谍我也不能再做了，今天我做了一个重要的人生决定，我要徒步万里去天竺，去女儿国，去白骨洞，我不在乎，我要赎罪，我得赎罪啊，廖老,你别说了，呜呜。我对不起大伙，我对不起南翔的数千职工啊,你就放贫僧去吧。”
廖主任在电话那头已经被这一通闹的完全说不出话来，郝羽于是趁机掐了电话，一边扇嘴巴子一边骂，郝羽啊郝羽，你丫怎么就是个混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