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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进宫(2)

这便是皇帝陛下的起居室了。

小屋子不大,单调而古朴,以青、白二色为主,并没有外面那种金碧辉煌的感觉。

青瓷瓶,古檀木,沉粉香,几棵翠绿的西胡狼牙竹,宁静,淡雅,别有韵味。

屋子中间是一张黄梨木制的宽大书案,笔池,砚盏,龙头镇纸,有一人身穿明黄色团龙锦袍,头戴软帽,背对着叶动,正在那里挥毫作画。

这人体型消瘦,从帽子后面垂下的一束长发已经斑白,他背着身,看不到脸,但是很明显的,这位肯定就是大魏国的皇帝陛下李修远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常公公的指引下,叶动依照规矩跪地请安——不要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之类的屁话,在这时候这地方,叶动可没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愚蠢想法,正所谓上什么山坡唱什么歌,在专治的皇权社会,面见皇上,就必须用这个礼节。

“起来吧!”李修远的声音苍老而平淡,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庄严,这位老人依然在作画,并没有因为叶动的到来而停下手中的笔锋,甚至没有转过身来。

叶动谢了恩,站起身来,垂手而立。

屋子里格外安静,李修远不说话,常公公不说话,叶动也不说话。

整间屋子里只能听到偶尔有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

一滴汗水从叶动的鼻尖划过,落在地上,打出了一朵小小的花蕊。

压力。

只是这么静静的站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笼罩在叶动心头,他很紧张。

站在他面前的老人,就是魏国的皇帝陛下,就是这个庞大国家的最高权力所有者,一言九鼎,生杀予夺,任何人任何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是一位以仁孝称道的君主,主张以‘柔’治天下,轻刑罚重奖励,发展农商,在位四十几年,大魏国治世昌平,百姓们安居乐业,绝大多数人都能过上有吃有喝的日子,还算不错,而吃饱了肚子穿暖了衣,闲着无事,百姓们自然要说几句皇帝老子的好话。

且不管是不是那些负责言论宣传的官员在作秀,在老百姓私下里的言语中,像什么乾德盛世,天下第一明君,千古一帝……这些说法还是经常能听到的,凡是提到皇帝陛下李修远,几乎没有人不赞扬。

对于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终日里为了柴米油盐而忙忙碌碌的普通百姓们来说,他们的要求实在是很低很低,只要能让他们吃饱了饭,穿暖了衣,手里有银子,能做到这三点的皇帝,他们就心甘情愿地举双手赞成。

在百姓们口中传诵的李修远,是一个身高丈二,面如晚霞,目若朗星,头脑睿智,力大无穷的圣人似的人物。

当然,这只是一种带有娱乐性质的以讹传讹罢了。

这些注定一辈子都没机会看见皇帝一眼的老百姓们,哪里知道皇帝老子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哪里知道,其实魏国的皇帝陛下就是这样身材消瘦的普通老头。

等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李修远终于伸了伸胳膊,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画笔放下。

常公公连忙将一条早就准备好的干净毛巾递了过去。

李修远回过头来,一边擦手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叶动,问道:“你就是叶动?”

直到这时,叶动才总算看到了这位魏国皇帝陛下的庐山真面目。

在李修远的眉眼之中,和李逍遥有五分相似,却远没有那么富态,一张清瘦的面容,两腮有些凹陷,上面还有几点黯淡的老年斑……

只是,叶动注意到了他的眼睛。

李修远年纪虽大,眼睛却不浑浊,没有半点日薄西山的老迈味道,而是格外清朗,两道目光宛若实质,似乎能洞察一切隐藏在幕后的深奥玄机。

见李修远问自己,叶动连忙躬身施礼道:“是,草民就是叶动!”

草民?

当然是草民。

臣,奴才,下官,末将……这些词儿和叶动屁的关系也没有,虽然和三皇子李逍遥的关系不错,可他终究只是一个跛腿豆腐匠的儿子,身上没有一官半职,连点读书赚来的功名都没有。

他只能自称草民……

“嗯,不错!”李修远上上下下将叶动打量了一遍,点了点头:“听逍遥说,你救了他的命?”

“万岁谬赞了,当时情况危急,我只是离着近了一些,我想,如果换做旁的人,也会那样做的!”

“如果是如果!”

李修远把手里的毛巾扔给常公公:“可这一次救逍遥命的人是你,这份功劳可是跑不了你的!”

皇帝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他这么一说,就等于是一种承诺,叶动哪能不明白这个,连忙跪地谢恩。

“算了算了。”李修远一摆手,让叶动站起来,问道:“项槐的身子骨还好?”

项槐?

这是谁?

叶动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一个名叫项槐的人。

似乎是看到了叶动脸上的狐疑,李修远呵呵一笑,纠正道:“哦,对了,他现在好像改名了,叫什么……嗯,就是你叫他槐伯的那个!”

槐伯?

一听到这个名字,叶动顿时恍然,在明阳县大牢里救出李逍遥以后,叶动曾经和槐伯聊过一次,也知道了他曾经进宫教过皇子下棋,可是……哦,原来他真正的名字叫项槐。

“槐伯身子还好!”

“那个老家伙啊!”李修远忽然仰头笑道:“当年啊,一眼没看住就让他跑了,真是的,看来他是真不喜欢在宫里住着,唉,随他把,这皇宫看着虽好,可何尝不是一个囚人的牢笼?”

叶动摒心静气地听着,不敢多话,皇帝老子在那里发感慨,哪有他一个小草民多话的地方?这时,就见李修远指着书案上的那幅画:“叶动,你来看看,这幅画怎么样?”

叶动低头看起,只见上好的宣州纸上,是一幅水墨丹青的风景画卷。

崇山,峻岭,翠柏,苍松,小溪,团云,山间的一条崎岖小径上,一个樵夫正在挑担行走……

真是好一副高山流水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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