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外院的一条抄手游廊,便是通往**花园的鹅卵小路。虽然现在月儿才刚刚爬上柳梢,但孤身一人穿过小树林仍让她有些心悸。萧棠想了想,还是踏上了游廊。
深蓝的天幕里星星点点的缀着几颗疏朗的星星,淡淡的隐在广阔的苍穹中,伴着阵阵而来的微风,在初夏的空气里,显得凉薄而清寒。
前方低低矮矮的树丛在黑暗的衬托下,把地上的影子拉得又黑又长,乍一眼望去,仿佛是暗夜里噬人的猛兽,张开了可怖的爪牙。游廊的头顶点着几盏小小的灯笼,在寒凉的空气里发出微弱的萤火之光。
萧棠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使劲的搓着双手。又朝着前方望了望,总觉得这条游廊怎么都走不完。
月园是云府外院最大的一处院落,因为小院内中央盘踞着一弯月牙形的淡水湖泊,因此而得名。从游廊左侧远远望去,还可以看见那大大的圆拱形雕花入口,泛着淡淡的荧光。
此时,守在圆拱雕花入口处的两个侍卫边跺着脚、哈着手,边小声的嘀咕起来。
“这天一入夜就冷……”左边的侍卫向着月园里面望了望,向着右边的侍卫小声的抱怨着。
“呵,要我说,这太子宿醉要歇在月园,自有他的亲卫兵当值,郎主怎的让我们来守门?”右边的侍卫话音刚落,便被左边的侍卫狠狠的瞪了一眼,朝着寂静的月园内院奴了努嘴。
右边的侍卫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小心的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后,才嘿嘿的笑出了声。又不满的嘀咕了几句,却被早春凉薄的风吹散在空气里,只听见努努囔囔的哼唧声。四周又恢复了一片瘆人的寂静,只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马车声和骏马咴咴的鸣叫。
天色越发暗了下来,高高的灯笼被风吹得微微晃荡起来,引得微弱的烛光一阵摇曳。周围黑黢黢的可怖,所有的东西都在这暗夜里显得高大狰狞起来。
不一会儿,月园外便传出一个低沉慈爱的女子声音,低低的徘徊在凝滞的空气里:“春寒暮薄的,你们辛苦了。”
萧棠呆了呆,这声音她识的,正是云府主母云夫人的声音。本想坐在游廊下歇歇脚,却不想撞到云夫人。萧棠靠着高大的游廊柱,凭借着身前茂密花丛的遮掩,小心翼翼的将头微撑着向外张望。
果然便是云夫人。此时她穿得并不是宴会上那套高腰镶金边的襦裙,而是换了一套棕色暗纹的深衣。褪去了宴会上的华贵耀眼,倒是多了几分端庄可亲。在隐隐夜色的遮掩下,还可看见那粉白的脸上亲和的笑意。
“这几日辛苦你们了。这是备下的几分薄酒,犒劳一下你们,驱驱身上的寒气。”云夫人说着,便抬了抬手,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慈祥。身后的侍女们在云夫人的示意下,适时的端上了两大壶酒。
守门的侍卫诚惶诚恐的接过,脸上混合着感激与崇敬,更多的是一种受宠若惊般的喜悦,连连的向云夫人大呼着“不敢”。
浅浅的月光下,云夫人似乎略笑了笑,抿了抿鬓角的发,那眼睛却仿佛沉入了黑暗中,越发的不见底起来:“既这样,你们就先回去歇着吧。这里一会儿会有太子的人来接班。我为太子熬了一些醒酒汤送进去。”声音细细的,散在空气中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萧棠心神一震,蓦地却是极快的回过神来,立刻缩回脑袋,把自己的身子往廊柱边又挪了挪。
若刚才她没有看错的话,云夫人身后跟着的仿佛是云妩娘子。虽然着了侍女的服饰,又是在暗夜的阴影里,但那风流妩媚的身姿她岂会错识了?就是在今日午时的时候,她在花园的走廊里便遇见过云妩,云妩脚上穿的正是一双缠了金丝花纹、脚尖缀了东珠的尖头厚履鞋。这双鞋,即使在暗夜里也散发着隐隐的光华,令人忍不住注视。
云夫人来送醒酒汤,云妩跟着做什么?况且还是换了侍女的服饰?
萧棠又举目向外稍稍望去,便见那两个侍卫早已经退了下去。云夫人惊觉的向四周望了望,那视线却是端的凶狠果辣,与她平时的端庄慈爱截然不同。狠戾的表情在冷冷的月光下显得尤为刺目。
萧棠赶紧缩头,捂住跳的飞快的心脏,脸色却是变得越来越苍白。
直到再也听不见了月园外的动静,萧棠才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后退着。直离得月园有了五十来步远后,萧棠才转身向着原路快速的飞奔起来。
散了宴会的前厅显得有点寂寞寥落,只有来来往往的仆人还在收拾着酒宴后的残局,匆匆忙忙的却不见一点声息。萧棠绕过纷繁的仆人,直向着云府的正大门处奔去。
到正大门还要经过一道二门。此时二门处正守着两个结实厚壮的家仆,见到飞奔而来的小小娘子,都有着一瞬间的惊愕。
萧棠缓了缓急促的气息,望了望眼前截去去路的两只大手,开口便是一阵洪亮的训斥:“大胆,你们挡什么路?夫人身体忽然不适,要找郎主,尔等作何拦我?”
两个家仆犹疑的望了望萧棠,对她的声色厉急有些瑟缩。却还是牢牢的伸着双手,对望了一眼后,才有一个家仆小声的说道:“可是,今日郎主吩咐任何人不得离开云府……”
萧棠一听,心下便是一凉,却仍然做出一副气势冲冲的训人模样:“你们知道什么?夫人今日下了宴后便身体不适,其他的侍婢都乱匆匆的在照顾夫人,夫人急命我前来寻郎主。夫人若有什么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两个家仆一听,果然更加犹豫起来,忠厚的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萧棠心下虽是焦急恐惧万分,语气里却仍端着镇静凌厉的理直气壮:“况且,我本非云府奴仆,今日这云府我还不能离开了不曾?再说,我只是在大门处寻找郎主讨个主意,并没有离开,也并不算违反规定。”
两个家仆人见她说的有理,犹疑了一阵后,终是放下了手臂。
萧棠悄悄松了口气后,便向着大门处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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