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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 香山觅花

无论古今,人,举国红透一次不容易。

活了三辈子,看遍世态炎凉,沈依依深懂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除了在沈府那一方府院得瑟横行,沈依依做什么都很低调,准确点说是没有什么能高调的。外向的沈依依其实很‘宅’,大半时间都窝在沈府自得其乐,从不串门访户,除开每逢十七例行的小灵寺之行以外,她心血来潮外出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过来。所以严格点来说,沈依依是个外向的孤僻女。

极少出府的沈依依没有一个相熟的深闺姐妹,除却少时老爱往沈家跑的右相千金,以及沈柳章家的一些远房表亲见过她以外,“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沈依依对全四方城的人们来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四年前,以“无盐女”名遍全国的沈依依,近日,再度站在风口浪尖上,以十九岁高龄招亲入赘,大胆挑战传统世俗的行为,掀起了百姓对“剩女无盐招亲”事件的热论风潮,电光火石,低调的沈依依二度红透青国。

沈依依别的方面或许不怎么样,心理素质这一块那绝对是一等一的。这不,任外面各种非议、批评、抨击、耻笑、诋毁的声音漫天飞,沈依依照旧开开心心地过着她的滋润小日子,今日还好心情的整装修容,化身偏偏佳公子,邀友携美共赴香山踏青觅花。

香山,又叫火焰山,位于四方城园林别院遍布的南郊二十里处,以枫叶林闻名遐迩。香山实际上是三座山峰相连的山脉,每到秋天,漫山遍野的枫叶红得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灼目绚烂。不过,人们日常口中的香山不是指香山山脉,而是指三山中间最高的那座山峰,其他两座山峰有各类枫树,但并不是所有品种的枫树秋天都会变红,如就是不红的青枫、尖叶枫,也不是所有树叶变红的都是枫树,如叶红似火的黄栌。香山不一样,虽说也有就是不红的枫树,但它有一片遍布半山,全是纯正五角红枫的枫叶林,满林满地的火叶精灵,红得那么纯粹耀眼。香山不仅秋天红枫醉人,春天漫山遍野的杏花也是一大美景,花开时节漫山的花香,使香山成为名符其实的“香山”,其名也是由此而来。

香山峰巅凌风亭。

倾倒万千名门闺秀待嫁少女的都城四少,笼统不过四人,此刻这小小的八角亭里面就坐了三位。本应帅哥峥嵘的愉悦景致,貌似气氛不怎么和谐,准确来说是中间亭栏边,抱手死盯着青枫树生闷气的白衣公子周遭的空气暴动着。另外两位黑衣公子倒是挺自得其乐:左边靠近飞泉瀑布的玄袍公子横坐在亭栏上背靠亭柱假寐,隔绝了一切猜测探寻;右边的黑色锦衣的公子低头看着山巅下方的梯道,好似看到什么有意思人、事,冷凝的眼中印着一缕笑意。

“哇~~好美!小姐你看,这里的杏花果然开了。”生性跳脱的小蕊指着飞泉四周花开正艳的杏花开心地道。

“嗯,确实很美。”沈忆灵看着泉边,娇艳多姿,花团锦簇,倒影成趣的朵朵杏花,不自禁地赞道:“胭脂万点,占尽春风。”

“这句赞得极妙。如此美景,二姐不防即兴赋诗一首。”一身雪白锦衣的沈忆枫骚包地摇着一把折扇走向沈忆灵。

“怎么?把注意都打到我身上来了?”美话前后三分险,沈忆灵对沈忆枫的好话从来都要打个问号再听。

“嘿嘿,我可不是要临阵磨枪,偷师作弊。虽然下月诗会正值杏花闹春,诗题杏花自是少不了,不过,我们这些诗会负责人是不能参与诗题评比的,我们可是很公正的。当然,我也确实打算,拿你诗作一用的,毕竟青国第一才女的诗作摆在那,诗会定会增色不少。”

“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儿上,我就姑且作一首赐给你吧。”沈忆灵故作高尚,恩赐施舍于人的样子,成功气到了沈忆枫。有求于人的沈忆枫,憋着气不敢发作,合上折扇在沈忆灵背后,极尽虚空打人撒气之能事。

“一波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注:出自王安石的《北坡杏花》)

唉~,沈忆枫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几息时间?妖孽果然是妖孽,自己再活一次也难望其项背。虽然一直都知道她很强,但现实每印证一次,沈忆枫仍会从心底蔓延出深深的无力感。

这两姐弟在这边附庸风雅时,那边角亭里,沈忆书小朋友都指挥完贴身小厮小鹿子帮圆圆摆好一应美食酒水,都坐着吃上了。

“你……你们……”

一身簇新雪缎锦袍佳公子,右手杵着一根小手径粗细的木棍,左手撑着轻颤的膝盖,半撅着屁股,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缓过气儿,扶着木棍,撑起腰杆,颤巍巍地站着,左手指着悠然自若的一干人等,难以置信地道:“你…你们还是不是人呐?!足足九千九百梯啊!走这么快,还都不带喘气的!”

“哈哈哈~~~~”全都不给面子的哄笑。

“大…表哥,”好险,沈忆枫暗道,要知道变装出行,喊错称呼是要罚银子的,“不是我们厉害,是你躺得太多了,你应该多出来登几次就会习惯了。”

“登山?我这叫爬山吧,算了,这香山我真消受不起,我还是爬我的假山好了。”

对于没志气的沈依依,沈忆枫很无语,转而对冬儿道:“冬儿,你也不说说她。”元冬儿但笑不语,专心的帮汗流如雨的沈依依扇着风。

精疲力竭的沈依依,一停下来就不想再动,一把搭住沈忆枫的肩膀,无赖道:“嘿嘿,拖我过去吧,走不动了。”沈忆枫摇头失笑,窟住她的腰,拉着她的手臂,半架半拖地走向角亭。

“斯文败类,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有气没处撒的白衣公子,极为不齿沈依依的行径。

“呷~~”三杯醇酒下肚,沈依依这才找回了魂儿,尝了口元冬儿做的枣花泥,丝丝甜入心,美了,美了。

“近午了,午后这里人就会渐渐多起来了,我们上去凌风亭吧,那里能清静些。”香山诗社大本营就在半山腰的清馨阁附近,沈忆枫很清楚这里的现况。

沈依依闻着杯中酒,冷幽幽地道:“别去了,那上面已经有个不男不女的人妖了。”

霎时,角亭肃静,本就寂静的凌风亭,更是一片诡静。

沈依依能听很远是天生使然,武功颇佳的三人也听的一字不落。看着白衣公子扭曲的脸,俩黑衣公子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闷笑出声。

“哦,不止人妖,还有两位男子。算了,就在这吧,有陌生男子,忆灵她们不太方便。而且,那死人妖骂过我,上去我铁定会跟他掐起来,人家还有两个帮手,我们人多势众但都细胳膊小腿儿的,估计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算了,本公子大人有大量。”

角亭众人一脸黑线地看着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沈依依,在座各位都是知道她那变态顺风耳本事的,都没在提上去的事儿。下面的人淡定了,上面的人可就青筋暴露了。若不是被两人拉着,某人早纵身下来跟沈依依掐个你死我活了。

“大表哥,忆书想去水边看看。”沈忆书拉着沈依依的袖子征询道。

沈忆灵闻言赶紧阻止:“不行!今年你忌水,不准过去。”

“四弟,那飞泉看着平静无波,实际有好几十丈深,一不小心滑进去了,是很危险的。”沈忆枫也摆事实地劝道。

“大表哥……”沈忆书可怜兮兮地看着沈依依。

沈依依顺向摸着沈忆书的头顶,浅笑着叮咛:“去吧,不过玩水时,得让小鹿子拉着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大…大表哥!”沈忆灵气恼地看着沈依依。

“没事的,小鹿子水性很好,况且我们都在这,这么近的距离,真掉进去也不怕的。你若实在不放心,让小蕊也跟着吧。”

胳膊拗不过大腿!

心愿达成的沈忆书小朋友,蹦蹦跳跳拉着小蕊和小鹿子往飞泉瀑布跑去。

看着闷不吭声生着气的沈忆灵,沈依依夹了一块沈忆灵最爱的黄金酥给她,说道:“消消气儿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小忆书的性子,你越不准他做什么他越要做。与其让他背着你偷偷摸摸地去,还不如让他开开心心去玩,一举一动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反而更安全些。”

见沈忆灵略微气消,却仍旧很不放心的样子,沈依依语重心长道:“忆灵,小忆书马上就要满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要束发了。世俗制度不会因为他个子小长得玲珑可爱,而对他特殊优待的,一到十五岁他还是得束发。我们宠爱他,包容他,并不代表别人也会对他宽容。我们能护着他一辈子吗?他总有必须独自面对社会的时候,与其到时候四处碰壁,我们现在就应教会他承受危险、伤害、挫折、失败的能力。就算我们真能护他一世无忧,也不应该剥夺他获得快乐的权利,而且真正的无忧,并不是纯真无知,而应是看透世事后的豁达无忧。”

“是啊,二姐,我们平日太过保护四弟了。他终有独自面对世界的时候,他现在的小孩子心性,是承受不了以后的重压的。你不知道啊,束发和不束发完全是天差地别啊,社会压力如山大啊。虽然我也舍不得四弟受一点伤,不过哪个男人不是流血长大的,我们也该试着放一放手了。”

“我不过说了两句,就招你们这好一通埋怨。而且你们俩哪一个不是比我更宠他,一求百应的,现在到合伙教训起我来了。哼~不管了,随便你们想怎样。”沈忆灵极郁闷地吃着盘碟里香脆的黄金酥。

相对而坐的沈依依和沈忆枫,相视,失笑,干杯,畅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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